第14章 亏欠
虽然程清宇没和洪默提搬家的事情，但他提交辞职信的事情却还是传遍了整个学校。
洪默也知道了程清宇要辞职的事情，她心里感到莫名的无力和空荡，终究还是由他来做出了妥协。
她没有着急去问程清宇的打算，她知道到了合适的时候他会来告诉她。
那天洪默抱着作业穿过走廊，却被迎面走来的孙淼淼小团体中的某个女生刻意撞到，本子散落一地。
洪默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懒得和她们计较，弯下腰去捡作业本。
女生们见洪默没反应，便更加嚣张了起来，其中一个女生和孙淼淼说：“淼淼，你看她还瞪我们，真是脸皮厚啊！”
另一女生应和道：“就是，害的我们程老师被迫辞职，我看倒不如她直接退学更好。”
其中一个女生又说，“就她这个性格，也配和程老师相提并论，谁会喜欢她呢！”
洪默捡作业的手逐渐攥紧，但理智又告诉她自己现在不能惹事，她只能忍。
指节紧扣，指尖泛白。
也就是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双递作业本的手，洪默有些诧异地抬头，帮她一起捡作业的人，是顾迟。
男生没有看向她，只是一本又一本地帮她叠起。
“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干嘛帮她，你不知道我这是”孙淼淼自知自己不能多言流言是孙妍让自己传出来的，便及时打住，转而问：“难道你喜欢洪默吗？”
她知道顾迟一定不会回答是，所以她问这个问题只会让洪默更难堪。
喧嚣的走廊立刻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着气等着顾迟的答案。
“嗯。”
顾迟的回答像棋子落地，掷地有声。
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都愣在了原地。
而洪默的脸由苍白逐渐慢慢涌上血色，她也没有料到顾迟的答案。
她大脑一片空白地看向眼前回答坚定的男生，而男生只瞥了她一眼，抱起叠好的作业，把她拉出了人群。
背后的人群在他们离开的几秒后，炸开了锅。
其实有关程清宇和洪默关系的流言，大多是口说无凭，只是女生们凭借想象臆造出来的八卦而已。
而如今，顾迟这句答案就清晰明了地摆在眼前，学霸明目张胆地承认，这让很多女生很快忘了程清宇的事，投入到了新的八卦中。
洪默是个理智的人，被顾迟拉出人群的这段路已足够让她明白顾迟这样回答的用意。
待他们远离人群，她主动停了下来，顾迟松开了她的胳膊，她从顾迟手中接过作业本，朝他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替我解围。”
顾迟听到她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回道，“没事，这是我欠你的，我们都知道这些流言是谁传出来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只有我掺和进来，流言的源头才会停止。”
洪默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一瞬间洪默觉得，顾迟好像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两天程老师是不是不方便送你回家？”顾迟又继续问。
原来他连程清宇送自己回家都知道，洪默心里想。又向他点了点头。
“那今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们聊聊吧。我和你顺路。”顾迟没等她回答，见到人群逐渐向他们这个方向涌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先各自分开。
顾迟的话让洪默有些怅然，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和顾迟面对五月的一切，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洪默回到教室后，冯沁看她心神不宁，猜测是因为程清宇的事情，便走到洪默身边安慰她。
“洪默，你别难过了，程老师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要怪也要怪那些随随便便传一些莫须有的流言的人！”
洪默朝着冯沁抱歉地笑笑，她知道冯沁心里也很难过，毕竟程清宇几乎已经成为了冯沁学数学的原动力。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以这种方式终止。
因为要准备分班考试，6月学校暂停了竞赛班，让学生正常下课后就能回去复习。
南城6月的风充斥着潮湿的闷热，让人有些不舒服。
待洪默放学收拾好东西出校门，顾迟已经早早骑着车等在门口。
少年的手脱离车把，用双腿支撑着整辆车，眼神盯着前方想着心事。
“顾迟。”
顾迟听到洪默的声音，从思绪中抽离回来。
“你要上车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车后座。
“不用了，走走吧。”洪默有些不太适应。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洪默不了解顾迟究竟知道多少那天的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洪默，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最终还是顾迟率先打破僵局。
“嗯。”洪默并没有觉得过于意外。
“我今天想和你说句对不起，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顾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洪默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一贯骄傲的少年扬着头，迎着欲坠的夕阳，洪默发现他的眼里有盈盈的光。
洪默重又直视前方，摇了摇头说：“你不需要道歉，这件事本就和你没有关系。”
“我是替她道歉——”
“你不用替她道歉。”洪默转头正视着顾迟的眼睛，“顾迟，你没有必要替她道歉，你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你也可以难过。”
“你也可以难过”这几个字沉沉地砸在顾迟心里，他停下了脚步，胳膊撑着车，把头埋了进去。
男孩埋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洪默站在他身旁，试图为他挡一挡过往行人的目光。
“其实我知道我爸和我妈结婚也不是因为什么爱情，他们心里都有别人。”顾迟自顾自地说着。
“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羡慕我们家，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所有人都说我有个温暖的家庭”说到这里，顾迟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颤抖，“可是”
洪默静静听着，等他平复下来。
“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个家有多冷。”
洪默看着眼前的男生，她觉得这样的顾迟熟悉又陌生。
“顾迟，我明白的。我也是。”
女孩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少年缓缓抬起头，看向女孩，洪默的脸上带着悲伤又坦然的微笑，在华灯初上的傍晚显得凄然美丽。
那一瞬间顾迟却感到了极大的安慰，是因为说出一切的释然，也是因为少女的笑颜。
“洪默，你选的理科实验班吧？”洪默快到家时，顾迟突然问。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洪默的意料，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那希望我们下个学期还能做前后桌。”
眼前的少年眼神坚定地望向自己，洪默看着顾迟认真的脸，笑着点了点头。
“嗯，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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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迟回家刚打开家门，孙妍就满脸煞气地迎了上来。
“迟迟，你怎么回事，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孙妍语气里的愤怒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
顾迟没有理她，换了鞋往房间里走。
孙妍见顾迟不理自己，一时间怒火中烧，夹杂着这段时间被自己儿子冷落的不满，狠狠地打了顾迟一巴掌。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里说你喜欢那个贱人生的女儿？”
顾迟看着眼前这个几近疯狂的女人，身上的疼痛好像与自己并无关系。
他只觉得怜悯，为自己的母亲。
“妈，我其实什么都知道。”
顾迟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孙妍的气焰瞬间熄灭，她的眼里转而充满了恐惧，然后渐渐变成一种带着癫狂的绝望。
“是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孙妍抓着顾迟的胳膊狠狠地问，仿佛要把告密者碎尸万段。
“是你自己。”顾迟拉开她的手，“那天你和舅舅在家商讨怎么传流言的时候，我没有竞赛课，早就在房间里了。”
孙妍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眼神木然地瘫坐在地上。
“妈，只要这件事情发生了，哪怕你有一千种方式隐瞒我，我也终究能有一万种方式得知它。”
“不是，儿子，不是你听说的那样！”孙妍仍旧没有死心，也许自己的儿子没有得知事情的始末，也许只是迟迟误会了自己。
“妈，求求你看清楚吧，这么多年来你总是喜欢把自己的错归结到别人身上，可是这件事是你们的错！”
顾迟没等孙妍接话，“是因为你洪默才无家可归了，所以你放过她吧！”
“她的人生，已经被你毁的一团糟了！”
顾迟几乎是吼着说出了最后一句，孙妍有些错愕地盯着他，眼前这个一贯冷静的儿子，却为了那个女孩子，对她发了脾气。
“砰——”顾迟没有再和她说下去，他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孙妍的哭泣声从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一直到半夜。
洪默和程清宇的流言因为顾迟的介入也逐渐停息，而从那天之后，顾迟和洪默也没再有什么交集，加上繁重的分班考试，流言终于慢慢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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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清宇家备考的日子洪默觉得分外安心，程爸和程妈每天都会为她准备营养丰富又美味的早饭。
有时候晚上回家，书桌上会放着整理了各种题型的本子，本子的书页上有淡淡的檀香和茶香，那令人安心的味道让她一闻便知道它们属于谁。
程清宇这几天除了上课以外没有和她碰过面，但是他还是趁着她不在的时候送来了他整理好的考试秘籍。
踏实的备考让洪默的分班考试尤其顺利，她一跃进入了年级前十名，连以往不擅长的语文和英语都进步了很多。
成绩放榜的时候冯沁冲进教室，开心地握住洪默的手，她也考进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文科实验班。
而成绩出来的下一节课刚好是数学课，程清宇走进教室，看见女孩含着笑意的双眸，他扬起嘴角，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愉悦说了句“上课”。
那天放学，洪默在程爸程妈的小吃店里碰到了程清宇，正是忙碌的晚餐高峰，程清宇也帮忙干着活，洪默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居家不严肃的程清宇了。
程清宇低头忙着手上的活，并没有察觉洪默在身后，岑瑛笑着推了推程清宇，示意他回头。
看到女孩的程清宇脸上带着欣喜。
甚至还有一丝大男孩般莫名的害羞。
“恭喜你，分班顺利。”他放下手上的活。
“谢谢你整理的‘葵花宝典’。”洪默觉得自从知道程清宇要走后，她和他说话的方式莫名变得越来越像兄妹了。
“你的馄饨，我们坐下来吃，我想和你说点事情。”程清宇把洪默的晚饭递给她，脸色微微变得凝重了起来。
洪默接过他手里的碗，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是说你下学期要离职的事情吗？”
程清宇惊讶了片刻，不过他转念又想这事情也确实不是秘密了，就算他不告诉她，她也很有可能早就知道。
“嗯。”
听到他的答案，洪默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低头吃了口馄饨。
“你要去哪里呢？”洪默问他。
“去海城，一个数学研究所。”
“哦，我知道那个研究所，它很有名气。”
“那你是因为有了这个工作才辞职的吗？”洪默突然发现原来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程清宇并不是为了她才离开南城高中的。
程清宇也没有抬头看女孩，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嗯。”
洪默莫名涌上一阵难过，原来他离开她并不是他的妥协，只不过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为什么总会对别人抱着期待呢？
“还有一件事，就是因为之前的传言，如果你住在我家，以后可能还是会对你有影响，所以你们黄老师，其实也是你之前见过的黄晨阳学长的爸爸，他说愿意让你借宿到高考结束。”
程清宇抬头看了一眼女孩的表情，继续说：“你们家原来的房子你一个女孩子住进去终究没有照应，去那边我爸妈和你黄老师他们一家都能更好地照顾你。”
洪默一声不吭地听着他的安排，她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的周到，但涌上心头的那莫名的悲伤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程清宇见洪默不说话，问：“你不愿意吗？是不是有什么我没有考虑到的地方？你不用担心黄晨阳学长，他不怎么回那个家的——”
“你，希望我搬过去吗？”洪默打断了他。
程清宇看着女孩直视他的眼睛，下意识有些躲闪，他的喉咙微微发苦，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嗯，那我就搬。”女孩没再多说一个字，拿起吃完的空碗，回了后厨。
程清宇放下筷子，看着女孩离席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莫名无力。
他还是对她说谎了。
他们似乎终究还是得这样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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