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童乐杰在感受到地面倾斜的一刻，头脑依然保持清晰的反应。他“唰”地一下，缩回到第二间房与第一间房的隔墙处。在这个位置上，哪怕房间倾斜至九十度，他也能安稳地落在水平面上。

        受眷顾的姜城北凑巧离岩点较近，没太大后顾之忧。

        反而一路磕磕碰碰的严冰冰，再次陷入了困境。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她，等挣扎起身去找岩点时，地面已经倾斜得厉害。光滑的地面，加之不灵活的身体状况，促使她抓不住附近的岩点。

        就在她整个人下滑到房间边缘处，无比绝望之际，耳畔传来蒋胥泳的一声怒吼：“抓住我！”

        严冰冰忍着脚痛，赶忙伸展开身子，在最危机的一秒握到了蒋胥泳厚实的手。负重太大，蒋胥泳被一瞬间如同脱臼时会产生的巨烈疼痛给冲击到，但他仍旧强忍着，紧闭着牙关，熬了过去。

        角度最终定在了六十五度左右，于第二间房间的断|头处，明显能看见存在着一个九十度的新通道，它的出现，表明了出口的存在。

        擅长攀岩等极限项目的邹贤，如见曙光一般，迅速向上攀爬。因与通道距离较近，没多久时间，他便爬上了通道。

        “是出口吗？”陈肖询问。

        邹贤瞥了他一眼，理都不理，自顾自地与和他组队的另一位成员，一同迈开腿，向前走去。

        虽没得到回应，但从他前行的动作可以看出，上边的路，走得通。知道出口在哪，呆在第二间房的几人一下就躁动了起来，各自都使出吃奶劲，想尽各种办法去够能令自己向上攀爬的岩点。

        除去不认识的两人，最先到顶的，是离得最近，体力还不错的顾雨彤。上顶后，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努力挤出一点声音后，立马脱|下外套，趴倒在通道的地上。她将外套当绳，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并对下方半天没够着岩点的陈肖喊道：“抓住！”

        好不容易“上岸”，消耗了大部分力气的陈肖向顾雨彤道完谢，一下子脚软地瘫坐在地。

        没歇息几秒，他又为了弄清第一间房的状况，匍匐到通道边缘，扯高了嗓子喊：“你们都还在吗？”

        最安稳，也是最无需用劲的童乐杰抬头去看陈肖：“都在，上面可以走？”

        “可以，所以你们得爬上来。”陈肖回答。

        第二间房即使呆在最底部，至少总体而言，路程不算太远，咬咬牙，还是能挺得过去。但从第一间房出发，姑且不谈距离远的问题，单从下侧无任何安全保护，就无比让人头疼。

        童乐杰挪动到门洞处，冲挂在一半位置的姜城北说：“你们能爬得上来吗？上面有出口。”

        姜城北想了想，看了眼最困难的蒋胥泳和严冰冰。蒋胥泳为了抓牢严冰冰，手上的青筋凸起得厉害，特别是抓岩点的手，关节点都发了白。

        计境依仗身材优势，顺利找到了落脚的岩点，且相对轻松。他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顿了一下，旋即将身上唯一能作为试探物的雨伞，向外一掷。走出抛物线的物体，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并且未传回着落的回音。

        糟糕的结局。

        蒋胥泳不敢开口说话，害怕过分忍耐的嗓音，会暴露出自己的承受力。况且严冰冰并不是心思粗犷的人，难免会多想。他盯着姜城北，企图利用轻微的头部动作和眼神，来传达自己的内心想法。

        收到眼神示意的姜城北，很快就读懂了蒋胥泳的用意。蒋胥泳想让他们先上去，届时再让他们找机会回来协助。但说实话，面对离奇的房间，姜城北心中没底，根本不清楚能否在他们撑得住的时间内，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你怎么看？”没主意的姜城北问计境。

        “一起走。”计境话说得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几人以眼神商量的片刻里，一直娇弱的严冰冰一反常态地笑了笑。她鼓起勇气，做出了一项大胆地决定。她抬头，对苦苦坚持的蒋胥泳说：“胥泳哥，谢谢你不嫌我麻烦，一路保护我到现在。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我不擅长和别人交流，我懦弱没用，遇到事情总是能逃就逃，能避就避，所以经常不受人待见……这些我其实都知道。”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糟糕的，真的。高中的时候，我成绩还很不错，一直名列前茅，就是得失心太重，高考为了想考个很好的大学，考前我都不敢过多休息，生怕被别人反超。结果可想而知，快到考试的时候，我连续发高烧，一直烧到考试当天。后来，就成了大家说的‘高考失利’。家里人不愿意让我再重来一遍，他们觉得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为了不知结局的事情，再耗费一年的时间。我为了自尊心，选了听上去名气大些的上海外国语大学，但因为分数不够，受到了各种调剂，最后沦落到学校里最冷门的专业。”

        “不是我自己喜欢的专业，我就提不起兴趣，慢慢的，不仅期末考试考不好，学校的任何活动也不想参加。一来二去，我一个朋友也交不到，甚至连舍友都懒得和我这样的人来往。我觉得我活得很累，真的很累……”

        “虽然是被迫进来这里，但能让我遇见你们，真的太好了……你们会关心我，会主动和我说话，我是真的开心，虽然咱们的缘分，可能就到此为止。”说到这里，严冰冰哽咽了一声，朝蒋胥泳微微一笑，眼里充盈着无数复杂的情感。

        蒋胥泳低头看着严冰冰，似乎知晓她要做什么，提着心也提着嗓子，艰难地吐字：“别……说话……了，等……等……让北子……拖你上……”

        没等蒋胥泳把话说完，严冰冰便打断了他，继而又道：“我不是好人，我的报复心其实很重……上一关，丁延、王易和吕振圣三人，他们都不是没缘由被带走的。丁延说我没用，吕振圣看不起我们女生，处处和雨彤姐作对，□□害我腿受伤……我恨他们。既然‘他们’让我做主，我就想试试……虽然一开始我真的没想过会成真，但当丁延真的被带走之后，我就知道，我会依赖上这种权力。”

        将心底里一直压抑着的一切全数告白，满脸泪水的严冰冰竟然灿烂地笑开了，她的笑容比之前见到的，都来得轻松。她撇过头，面向姜城北，坦诚地说：“城北哥，真的很抱歉，一开始我真的没有勇气，我害怕，什么都怕……但现在不一样了。文雄哥说的那些规则，其实都是反过来的，他离开，是个意外，他承担了我没勇气承担的后果，本来下去的人……应该是我。”

        讲完这句话，严冰冰开始将握紧蒋胥泳的手缓慢松开，一边松，一边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严冰冰最后的自我放弃，是蒋胥泳无论多努力都无法挽救回的情形。“严冰冰守护者”的身份，在她完全松开手的那秒，就随之消失。蒋胥泳总标榜男人流血不流泪，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耐不住大吼出了她的名字，然后随着越来越小的严冰冰，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此时此刻，姜城北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躲在墙侧的“偷听”的童乐杰，将一切听得清楚。他虽同严冰冰没说过几句话，对其印象也更多是唯唯诺诺的影子，但终究相互携手闯过一关，甚至许多紧急时刻，还多亏了她最为好使的脑子。心里吧，莫名一样觉得难受，五味杂陈。

        身体不断发出的警示令几人都明白，不能再耗费过多的时间及体力。姜城北迅速整理好状态，冲傻愣着的蒋胥泳说道：“抓紧时间上去，别让陈肖他们等急了。”

        蒋胥泳换了只手擒住岩点，点了点头。他抬手，一抹泪痕后说：“走。”

        “你手劲还成吗？”姜城北指着蒋胥泳头顶一颗岩点，“如果还可以，你尝试去够那颗。”

        “成。”

        蒋胥泳支撑起身子，利用鞋子与地面产生的摩擦，飞快替换两只手的位置，用方才抓严冰冰的手去攀岩点，好让另一只抓久而麻木的手稍做松弛活动。放松好，蒋胥泳挺直腰背，用劲一跃。伸手的瞬间虽然有些勉强，但好在最终够到了。

        灵活度较高的姜城北在蒋胥泳跳跃的间隙里，也替换了位置，抓到距离蒋胥泳近些的岩点。他拔出腰间别的短刀，探身交给蒋胥泳，并指了指两人中间比较平滑的石块，解释道：“把刀子用力扎|进那块石块，再找个方便能上去抓童乐杰手的点，然后利用这个点，做过渡。”

        交代完，姜城北抬起头来，冲上方的童乐杰吼道：“童乐杰！”

        童乐杰闻声，从门洞边探出个小脑袋：“在。”

        “可能得让你拉我们一把。”

        爬门的童乐杰笑着说：“小事一桩，我这里稳着呢。能多几个人帮我上楼，我乐意着。”

        确认好一切，姜城北扭回头去看了眼计境，说：“我知道你自己能上去。”

        默认话意的计境不委屈地一挑眉，在童乐杰协助蒋胥泳攀登的同时，自个从另一侧找了路，一跃而上。

        受协助的蒋胥泳后续攀上隔层，并没耗费多大的劲。

        对于自己的上楼路线，姜城北在给到蒋胥泳刀子前，就已经在脑海中构画好一切。他结合蒋胥泳的路线和附近的岩点，不费吹灰之力便登到了附近，如同一只灵活得不能再灵活的猴子，甚至在此期间，还能顺手带回扎在木板中间的刀子。

        陈肖与顾雨彤利用几件打结外套，帮助另外两名新人上了楼。陈肖一见到正在隔层处稍作休息的四人，面容不禁流露出喜悦。等他定睛细看，发现人数上的缺失，以及四人的一脸阴霾，在心中大致推断出剩余未到的那人，在下边发生了些什么。他与顾雨彤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顾雨彤抬起右手，捂住了即使闭上，还不停掉泪的眼睛。她深知这场游戏的残酷，却不知游戏机制的设置者从何而来，归于何处。一时间，心头有气都无处发的压抑，令她更加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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