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水贼已除尽,怀澄还在四处寻找谢兰致的身影。
远远望见甲板上乌泱泱的围了好多人。
忐忑不安的加快脚步赶到甲板上,拨开人凑里瞧去。
看清楚后,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大人,大人。”
谢兰致躺在祁蕴臂膀中,猛地咳嗽了几下,吐出了不少水,碎发贴在脸上,扎到了眼睛里,双眸通红酸涩。
祁蕴抬手将发丝挑开,水珠顺着下颌流下,由下巴尖儿滴落。
刚要抱她进去,谢兰致便下意识抓住他的袖口,气喘吁吁道:“殿…殿下要…当心,那些…那些水贼…是冲着你来的。”
使劲眨了眨眼挤出水,便阖上眼晕阙过去。。
祁蕴心口一滞,犹如万千蚂蚁在挠弄啃噬、胸口碎大石冲击沉重。
双唇微张,上下起伏喘气,有些难以置信。
为何还要顾及着他?
是因为救了她一命吗?
愣神时,怀澄已经利索的接过她,冲着祁蕴匆忙点了点头说:“多谢殿下救了我家大人,我带大人回房。”
抱起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往上去。
祁蕴还蹲在原处,怔怔的收回手,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一旁有个英气十足的小厮赶来扶起他,披上了斗篷。
转身之际,他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楼梯,说:“去后厨找个厨娘上去给谢大人更衣。”
“是。”谢兰致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但潜意识中知道自己脱离了危险。
换衣诊治期间,祁蕴已经收拾妥当,和怀澄一并在门外等着。
怀澄面色凝重的盯着门,手指不停的抚摸剑上的纹路。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祁蕴安慰道。
“殿下的救命之恩,值得属下为您赴汤蹈火。”怀澄并未看他。
“我救的是谢大人,又不是你。”扬起眉,又说:“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不,我与大人共生死,殿下救了大人的命,也是救了我的,若是大人有事,我也会自刎谢罪。”
怀澄悔恨的握紧了拳头,坚定的看向他。
“谢大人御下有方。”状似无意的称赞道。
过了片刻,怀澄问道:“殿下,方才那些,都是什么人?不像是…朝廷的人。”
闻言,祁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小狐狸身边的人,也是狐狸。
太医和厨娘出来后,打破了两人的僵局。
“谢大人无碍,胸腔的水也都排出,不过…”
太医一迟疑,怀澄就心急了,凑近道:“还是有事?”
“不不不,老臣借此还给谢大人请了平安脉。”头歪向祁蕴道:“谢大人平日里秉烛劳碌,又饮食不规律,导致身子虚亏的很,趁现在还年轻,好生看顾方能悬崖勒马啊,否则老了可都是毛病。”
提着药箱告退。
“多谢太医。”怀澄重重的沉了一口气,迈进房内。
看到谢兰致无恙的睡颜后,才气定神闲,伫立在床边不动。
碍于礼数,祁蕴不好进去,听她无事,又有怀澄看护,便掩上门悄然离去。
这么闹了一番,天将冒白,朝阳出来时,照的水面金光粼粼的,铺撒在船帆上,船帆随着风摇晃,光的身影来回穿梭在船身上。
谢兰致睁开眼,有些口干舌燥,好在身体已经恢复了力气,可以下床活动。
刚整好着装,怀澄便轻轻推门进来。
“大人!好些了吗?可别随意下床,当心摔到。”怀澄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怀澄,我想喝水,也想出去走走。”
“可是…”将水递给她后,便不知再劝些什么好了,谢兰致从来都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小事也一样。
思及此,默默地拿过披风替她披上。
观她面色红润,确是无碍,才谨慎道:“大人,在交锋水贼时,属下发现那些水贼倒是不太像真正的水贼。
寻常水贼是为了打秋风,和山贼是一样的做派,可昨日的水贼,分毫未取,只是一味的挥刀杀人。”他越说越觉得蹊跷,“而且,昨晚我亲眼看见,殿下身边多了许多生面孔在保护他。
旁边那个小厮,更是身手不凡。”
“早就不甚寻常,凭你得到的那些消息还不足以说明吗?”她反问。
怀澄点点头,有些吞吐的说道:“大人,我…”
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
“你只是执行我的命令罢了,不用内疚。”她抿唇笑笑,打断他想说的那些引咎自责的话。
太久没有睡得那么充实了,她现在只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儿。
站在船檐边伸了伸懒腰,意气十足道:“现在就是让太师在我耳边念叨都不困。”
“看来大人恢复的很好。”如
同在水上泛滥的日光一样亲和的语气。
人未到、声先至。
待见到人时,仿佛是镀了金边的。
身着紫衣,雍贵不失肃穆。
明明是那样悦耳轻柔的声音,可这人的气度长相却是清冷矜贵,千变万化的。
好像眼神变一变、嘴角弯一弯又是另一个人。
她躬身笑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没有殿下,我此刻怕是已经成了鱼群的果腹之物。”
口齿伶俐,举止自如,看来的确是大好了。
祁蕴飞快的打量后,在她抬头后又从容的收回目光。
“大人平日勤勤恳恳,大岐的鱼儿怕是都认得,应该是不忍下嘴的。”一本正经的打趣。
“殿下…真是风趣。”十分中肯“殿下对我有三造之恩,可是要我来生做牛做马?”她扬起眉,颇具玩笑的看向他。
“三造?”
“父母自然是首位,再造者是夫子,殿下救了我命,便是三造了。”解释道。
“当真稀奇,倒也相得益彰。”
他往前站了站,风恰好吹到他脖颈处,又不会波及谢兰致。
她哼声一笑,不说话。
“做牛做马倒是不必”刻意顿了顿,“不如言听计从好了。”
他仰头眺望鸿日挪动留下的痕迹,一字一词都意味深长。
“在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自然能言听计从。”点头时,轻簪起的长发在颅顶也点了点。
抛开噱头,不过也是个贵人家娇俏小姐。
祁蕴避开她一贯真挚澄澈的目光,暗自叹息。
温室的骨朵和霜打的玉兰,也只在一念之差。
“不过,我既能言听计从,殿下是不是也应当坦诚相见?殿下的那些小秘密,可藏不了多久。”
祁蕴扭过头‘啧’了一声。
觉得方才的自我感慨真有些多余,谢兰致还是一只老道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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