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闲燃篇：疼吗？
梦到之前有次下山历练，那座城池刚好是边界正在打战，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战争，给了他很强烈的震撼感。凡人只有短短数十载的生命，却有那么多人愿意抛却生命为了自己的家国去守护去抢夺，他无法理解却选择尊重。
有一场小型游击战，两队人马都死伤惨重，很多战死的尸体无法被带走。他站在战场上，鼻间嗅到的全是浓郁的血腥味，几个时辰前还在营地嬉笑怒骂的人转眼就变成了满地冰冷的尸体，一向古井无波的他难得升起了点情绪。后来他挖了个坑将所有尸体埋了，他们都是值得被尊重的战士。
醒来的时候眼前仿佛还能看见那片连绵的坟包，心情有些复杂，低头就看到楚君燃睡颜，脸色比昨天好多了。
虽然他是因为和楚君扬的契约出现在这的，但这两天的各种照顾，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对这个男人将军的身份的敬佩。
轻手轻脚的起床后先给楚君燃输入了点妖力，炼化了蛟血后还能有多余的妖力，布了个小型聚灵阵，有了灵力的滋养楚君燃能好得更快，然后才离开去凤鸣殿找纪星收回属于他的气运。
隔着几道宫墙都能听到乌鸦的嘶鸣声，一路上的气氛都很压抑，到了凤鸣殿更明显，这种情况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到躺在床上一脸倦容的纪星，他直接动手抽出了比昨天多一倍的气运，看到剧烈颤抖的妖胎和纪星骤然惨白脸，他无动于衷，妖常年独自修炼对于不相干地人一向冷血无情。
等净闲熟门熟路的从御膳房带回食物，楚君燃居然是睁着眼睛的，他惊喜地在床边坐下，看着刚刚抽出来的那缕气运没入楚君燃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又昏睡过去了。
唉，看来还得过几天才能醒，叹完气拿起勺子给他喂粥，经过几天的联系熟练了很多，加上楚君燃恢复了一些本能反应会自己吞咽了，倒是没那么累了。
后面两天楚君燃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冷热交替伴随着呕吐颤抖，折腾得他疲惫不堪。
三天后，楚君燃终于醒了，净闲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楚君燃挣脱黑暗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凤眸，浅色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他，让他出现了瞬间的失神。
“醒了。”净闲看人没反应主动开口。
那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和前几天楚君燃在昏沉中听到的一样，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一张俊美得略显妖异的脸，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眸，在这样一张脸上显得格格不入，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人他并不认识，问：“你是谁？”
“我叫净闲，是一条……”说到这净闲顿了一下，他现在应该算是蛟了吧，毕竟雷劫他撑过去了，虽然他连自己化蛟后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蛟。”
“你不是人？”楚君燃的声音还带着久睡初醒的沙哑。
“对，我是妖，你弟弟楚君扬用献祭血阵唤醒了我，我和他立下契约要完成他的三个遗愿，所以才会出现在这照顾你。”说完也不等楚君燃做出反应，挥手将自己恢复成了楚君扬的容貌。
楚君燃亲眼看着净闲那张脸变成楚君扬的模样，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好几年未见的思念侵占了全部心绪，小声呼唤：“小扬。”
反应过来的楚君燃想要起身，但他的身体太弱了，只能徒劳地动几下手指，看到那一脸平静的人，才回过神想起净闲刚刚说的那些，让他无法理解的话，问：“什么意思？小扬他人呢？遗愿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拿他的命唤醒我，让我来救你，至于他，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奈何桥了。”净闲无法对别人的感情感同身受，照实说。
楚君燃心急地想要问清楚，结果气急攻心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
净闲熟练地将楚君燃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拿过柜子上的茶杯放在他唇边喂他喝水。
喝完一杯水楚君燃终于缓过来了，抬头就看到净闲的下颌线，看着那张属于楚君扬的脸悲从中来，语带哽咽地说：“小枫还那么年轻，拿他的命换我一个废人的命，值得吗？”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吗！”净闲感受到楚君燃的悲伤，心软了一下，“生死有命，你也没必要太过在意，二十年前要不是你将他带回候府，他早就冻死街头了。因果循环，他理所当然要报你的救命之恩。”
实在无法理智的接受净闲的说法，情绪激动下楚君燃又晕了过去。
看着怀里晕过去地人，净闲叹了口气，凡人就是脆弱，不但身体脆弱连感情也脆弱。
凤鸣殿的乌鸦终于全部赶走了，耳边没了刮躁地鸟鸣，可纪星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至两天前皇帝第三次晕倒在他这起，他已经有两天没看到明元征了，听杨公公说明元征当天下午就醒了，两天不见面这是从前从来没出现过的，这让他很不安。
他出宫散心下意识地走到了冷宫，进门走到床前，看到楚君燃那惨白的嘴唇，心颤了一下，迟疑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反应，难道死了？他将手移至楚君燃的脖颈，皮肤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楚君燃终于死了，他站起身看着眼前这具尸体，心里后知后觉的涌上一阵狂喜。
“死了，你还是死了，就算你是将军就算你占了征哥的心又能怎样，还不是静悄悄的死在这冷宫里，连尸体冷了都没人知道。”
净闲察觉到纪星去了冷宫，虽然昨天他去地牢偷了具尸体，放在冷宫施了障眼法，还是放下修炼也跟了过来，刚好看到纪星形容癫狂的模样。
就算你占了征哥的心又能怎样，这话什么意思？看来楚君燃和皇帝之间还有些别的纠葛。
楚君燃这一晕直接晕到戌时才醒，手指动了的瞬间净闲就察觉到了，起身点好灯走回床边时，楚君燃刚睁眼。
双眼直直地看着上面，净闲等了会人还是没反应，只得开口问：“饿不饿？”
“这是哪？”楚君燃看着头顶崭新的的浅色床帐问。
“还在皇宫，具体是个什么殿我也不知道，我看这有温泉，就把你挪过来了。”
侧头看着恢复原貌的净闲，再次因为对方的容貌感到吃惊，楚君燃心境比起上午已经平复多了，“我不在冷宫会出事的，我得回去。”
“不用，昨天我找了具尸体施了障眼法，午时纪星去过冷宫，现在那具尸体已经被送出宫了。”
“死了？”这三年楚君燃也曾想过干脆一死了之，可是只要一想到弟弟和妹妹，想到定北侯的名誉，就觉得不能就这么死了，也不知道他失踪后边境怎样了，“你说你不是人，那你对外面的事了解多少？”
“我三十年前被几个道士给暗算了，五天前才被明楚君扬给唤醒。”看到楚君燃失望的表情说：“不过我有你弟弟这二十多年来的全部记忆。”
“你有小扬的记忆？”说着楚君燃又激动地想要起身，“楚家现在怎么样了？嫣儿呢？”
楚君燃有个小三岁的妹妹叫楚嫣，十四时就许了人家，可是楚君燃没能等到她及芨嫁人的那天就上了战场。
以楚嫣的身份嫁人肯定是做正妻的，可是楚君燃出事后她也受到了牵连，被送去了青楼，
这些暂时都不能告诉楚君燃，净闲上前将人扶起来坐好：“你别激动，其他的事后面再说，你现在饿不饿？”
激动过后楚君燃心神都很疲惫，也看出了净闲的有意隐瞒。
虽然之前意识模糊的时候感觉到了净闲的照料，但对他来说净闲还是一个陌生人，所以有些不习惯，“有点。”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说完起身就走。
楚君燃病得太久了，身体的所有感官都退化了，即使感觉到了饥饿也并不想吃东西，“大晚上的你去哪找？”
“御膳房啊！随时都备有食物。”净闲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楚君燃被噎住了，有些不安地问：“你会照顾我多久？”
“直到完成你弟弟的遗愿。”
“你和小扬的契约是怎么定下的？”
“献祭血阵。”净闲解开腰带扯开领口，将胸口露出来，“这三道伤口一道伤口代表一个遗愿，与你手腕上的三道红线相对应，不完成这伤口就会一直跟着我无法痊愈，这个一直不是你们人类的几十年，而是成百上千年，直到我神魂消散的那天。”
整齐的三道两寸长伤口像是利爪划过，楚君燃能清楚透过伤口看见其下的血肉，在净闲白皙的胸口上特别显眼。
明明在军营里见过很多人受伤，就连他自己都是满身的伤痕，可是在看到净闲的伤口时却觉得心悸，脱口而出：“疼吗？”
“什么？”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净闲疼不疼，而且还是个才说过两次话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在问出口的那瞬间楚君燃其实后悔了，毕竟他和净闲不熟，可是看在看到净闲那吃惊的反应时，放下了心里那点别扭，重复了一遍：“伤口疼不疼？”
“这点小伤没事。”净闲现在妖力微弱这伤其实还挺疼的，毕竟不在□□而是直接伤在灵魂上的。看着眼前虚弱的男人说：“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人，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多大了？没家人和朋友吗？”楚君燃在这之前都不知道这世间真的有妖存在。
“动物只有繁衍的本能，并不在乎亲情血缘，而且我是千年前开的灵智，亲人早就化为尘土了。”
千年？楚君燃吓了一跳，妖魔鬼怪于他而言只存在于话本之上，惊叹道：“上千年的岁月足以见证多少朝代的更迭，可以经历多少的历史兴衰。”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久，我们妖族需要不停的修炼，经常闭关一闭就是几十年，为了不被打扰，住的都是深山老林，再说我们对于人类的朝代和历史一点都没兴趣。”
楚君燃被噎了个正着，干巴巴地说：“是吗！”
“嗯，我们要是像你们人类心思那么重，一次天劫都捱不过去。”净闲听着楚君燃虚弱的声音，俯身帮他把被子盖好，说：“你歇会，我去给你找吃的。”
难得清醒，楚君燃抓紧时间想想清楚现在的处境，可自一年前起他的意识就一直是迷糊的，直到现在脑子都还是迟钝的，很多事情他一直没想通。
想起楚府想起明元征想起镇北军，脑子就一阵一阵的刺痛，疼痛过后倦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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