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闲燃篇：出宫
净闲回来看到楚君燃又睡了，再一次感慨人类的脆弱，认命地端起带回的粥动作熟练的将人半抱起来，捏住下颌刚打算将粥喂下去，怀里的人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净闲一脸淡然地松开捏住楚君燃下颌的手，说：“你身体太弱了，得多吃点补补。”
楚君燃活了二十六年，除了幼时被娘这样抱过，还是第一次以弱者的姿态被人抱着，对上净闲的双眼时，有些无措地挣扎着想要离开。
净闲察觉到了楚君燃不自在，扶着他拿起枕头垫在他的身后，使他可以靠着床头坐起来，端起盛粥的碗用勺子舀起喂到他嘴边，“你的手脚筋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使不了劲，吃饭喝水都只能让我喂你，你没必要觉得不自在，我也不会因此看不上你。”
“我……”净闲和楚君燃以前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他说的话都很直接，看着递到眼前的勺子，张开了嘴。
净闲低着头仔细的一勺一勺地喂着楚君燃，楚君燃视线向下能看到他那浓密的眼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被人类奉为警世名句的话经过几千年的时间，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话本里的妖魔鬼怪都是贪婪的、凶残的、狡诈的，站在人族的对立面。
可眼前的这个妖给他的感觉却是干净纯粹，动作间透漏出的温柔极具迷惑性，这个妖真的值得信任吗？
吃完粥，净闲扶着楚君燃躺下后在床边坐下，这是第一次在楚君燃醒着的情况下有亲密地肢体接触，楚君燃虽然全身乏力，但他还是清晰的通过肩背肌肉紧绷的程度感受，到了对方的戒备。
“我知道你们人族对我们妖族有敌意，我也无意消除你们对妖的偏见，因为大多数的妖的确肆意妄为。在此之前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修炼，我对人族没有任何想法，根据你的身体状况保守估计我们至少得相处三年，在这三年内我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互相信任。”
“给我点时间。”楚君燃想了下自己的处境，一无所有的他实在没有什么能让人图谋。
“行，你先休息吧！”净闲说完将烛火熄灭。
第二天卯时净闲睁开眼结束了修炼，侧身看了眼熟睡的楚君燃，习惯性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确认体温正常后松了口气。
楚君燃最近一直在昏睡，身体好点了就醒得有些早，侧头就看到朦胧的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他有些内急，动了动嘴想喊净闲，后来还是没喊出口，这种事他实在没办法主动向别人求助。
净闲回到殿内，就看到楚君燃已经醒了，把人扶起来端起碗就想给他喂粥。
楚君燃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楚君扬的脸，心里有些激动，想抬手却抬不起来时才回过神，反应眼前的人并不是楚君扬，问：“净闲，你的脸？”
“我现在这具身体是你弟弟的，脸当然也是他的。”
“那昨天？”
“障眼法，维持障眼法要消耗妖力，我现在妖力不多，没必要浪费。”净闲将勺子递到楚君燃嘴边，他却不张嘴，动了动勺子，“张嘴。”
看着眼前的勺子，楚君燃有些窘迫地说：“我想如厕。”
净闲愣住了，以前他身为大妖早已辟谷几百年，现在他这具身体因为每天晚上坚持修炼，对食物的需求不高，每天吃需要吃一点就行了，几天下来完全没有内急的感觉，都快忘了人族还有排泄的需求。
他侧头扫视着大殿，说：“我好像没在殿内看到恭桶。”
“偏殿应该有。”
“你是说后面的房屋吗？”
“嗯。”楚君燃看着问完后没有反应的净闲，不得不开口：“可能要麻烦你带我过去了，我有点急。”
“我抱你过去吧！”净闲弯下腰掀开被子看到单薄的亵衣，“我去给你找件披风。”
楚君燃低头看到自己崭新干净的亵衣，不用说肯定是净闲帮他换上的，想到昏迷的这些天，净闲不但给他喂饭还给他洗澡穿衣，太过亲密的接触让他想想就觉得脸发热。
净闲拿着找到的黑色披风给楚君燃披上，将人横抱起来。
楚君燃的脸靠着净闲的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表情呆滞，没想到他楚君燃居然有被男人横抱的一天。
净闲之前了解过这殿的地形，抱着楚君燃朝后走去。
楚君燃低着头自行化解心中的尴尬，突然察觉到这殿好像有些太过安静，在皇宫里就算是闲置的宫殿也会有一两位宫女太监打扫，“这宫殿一直没人？”
“卯时和戌时会有宫女来打扫，平时没人靠近。”
“你是因为这没人来才选择的吗？”
“因为这有温泉，前几天你发热反反复复，经常出一身汗，这沐浴方便。”
楚君燃捕捉到净闲话里沐浴两个字，想到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对方还帮他洗了澡，脸上的温度就一直在升。
楚君燃尴尬的时候，净闲已经找到了放置恭桶的房屋，净闲低头看着他问：“要我帮你吗？”
净闲现在虽然是楚君扬的脸，但眼眸却是独属于他的纯澈，能让楚君燃清楚的将他和楚君扬区分开。
净闲能用眼神平淡的用平常的语气问这种问题，他前半生的骄傲却无法让他对眼下的境况保持平常心，侧头避开净闲的视线问：“你能让我暂时站起来吗？”
净闲这几天的精心照顾让楚君燃脸色好多了，现在还多了丝红润。
他并不知道那丝红润是因为难堪。
他将手掌贴在他的背心，把体内所剩不多的妖力都传给了他，然后松手慢慢把他放在地上，“我现在的妖力太少了，你试试看能不能站稳。”
落地的那瞬间楚君燃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被净闲及时扶住了，宽松的亵衣衣袖顺着向上伸出的手臂滑落，净闲的手掌直接握住了他的小臂，温凉的掌心贴上他的肌肤，身体条件反射的颤了一下。
净闲察觉到收回手改为扶住他的腰，问：“我体温偏低，冰着你了？”
稳住双腿站直后，楚君燃侧头视线对上净闲的脖子，看着喉结处的那颗黑痣，随口问：“为什么体温偏低？”
“因为我是蛇啊！”净闲轻笑了声松开手，催促道：“赶紧去吧，妖力支撑不了太久。”
“好。”楚君燃推开门进了屋。
净闲想还是很不方便，他想起了眷安谷，他曾救过眷安谷的人，或许可以向他们求助。
下午净闲出了趟宫，眷安谷是修真门派，有灵气指引不算难找，还好对方还记得他那份恩情，不但提供了一座宅子，还有伺候的小童。
净闲回到皇宫时，时楚君燃正在睡觉，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楚君燃的额头，他手刚碰到楚君燃就睁开了眼。
楚君燃睡得很浅，一直在做梦，关于定北侯府的一些事情，走马观花得在梦里过了一遍。
冰凉的触感一碰到他，他就醒了，睁开眼看到楚君扬的脸，习惯性地笑着喊：“小扬。”
净闲的手顿了一下，沉默地收回手。
没收到回应，楚君燃眨了眨眼意识逐渐清醒，对着面无表情的净闲道歉：“我睡迷糊认错了人，我……”
“没事。”净闲开口打断了楚君燃的道歉，他对这些小事并不在意，“住处我已经找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住处？我们要离开皇宫？”
“嗯，待在皇宫很不方便。”
楚君燃在皇宫待得也很难受，这两年经历的事，已经抹灭掉了小时候留下的美好回忆。
他动了动手脚想起身，无力的四肢再次提醒了他已经是个废物的事实，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认命地问：“我现在这样出宫会拖累你吗？”
“没事，我隐身抱你出去。”净闲随手拿了件外袍裹在楚君燃身上，再拿过早上那件黑色披风给他裹上，然后将人打横抱起，看到他脸上略微有点尴尬的神色说：“很快的，忍忍，出了宫就有侍童照顾你了。”
“我只是不习惯。”听到这话楚君燃马上否认，将头轻轻地靠在净闲胸口，说：“我是个将军，现在成了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心理上的落差太大了，有些不适应，我的态度并不是针对你。”
楚君燃才清醒不久，短短的几次接触就愿意放下自尊，将自己的内心剖析给净闲听，看来楚君燃远比他想象的要更真诚，“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要对我对自己有信心。”
“好。”楚君燃听着净闲的心跳就莫名的觉得安心。
两人一路沉默地离开了皇宫，期间楚君燃的头靠在净闲胸口，一直埋的很低，不曾看过周围一眼。
走出皇宫来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楚君燃的头埋得更低了，净闲看着他的头顶，说：“不用躲，他们看不到你的。”
“我……”楚君燃稍稍将头抬起来了些，看到街上的行人神色如常，松了口气，然后抬头问：“他们也碰不到我们吗？”
“碰得到，但他们意识里并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碰撞。”
“那就好，既然这样那你们妖族在人族的城池里不是可以来去自由了？”
“一般出来的妖都是想要体验凡尘百态，所以他们很少会选择一直隐身生存，不然就失去了出来的意义。再说皇城都城人口密集的地方运势都很强，小妖们都承受不住那股运势的冲击。”
“那你现在在京城会受到影响吗？”
“不会，我现在的身体是人类，而且昶国的国运已经衰弱了。”
“怎么可能，我虽然不知道明元征为什么要针对楚家，但以他的行事作风绝对会是个好皇帝。”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西城门的平民区了，净闲说：“马上到了，你如果精神还能支撑，我们等会好好聊聊。”
“我还行。”楚君燃这时才想起来他们在室外。
净闲单手抱着楚君燃敲响了门，听到开门的声音楚君燃侧头将脸埋在净闲胸口，净闲察觉到他的动作，体贴地将披风的帽子扯上来，盖住他的头。
开门的小童看到净闲怀里居然抱着个人，什么都没问，只说：“前辈，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直接带人过去。”
楚君燃侧头的那瞬间就后悔了，他会在这住很长一段时间，这种逃避的行为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但净闲接下来的动作又让他只能保持原状。
“嗯。”净闲应了声，就抱着楚君燃朝小童指的方向走去。
净闲回应的时候，楚君燃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胸腔有轻微地振动，让他有种自己找到了依靠的感觉。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依靠是楚君扬拿性命换来的，刚升起的一丝欣喜就变成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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