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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王权与神权


“妈耶……这事似乎不太吉利啊。”

        不信鬼神的占愚都这么认为,更何况自小便把六芒星杖当成神的具象来侍奉的十二圣使。

        愤然起身,连同随侍在侧的百余名童使,殿内所有神职人员吵得沸反盈天,直言千鹤幽花公主未得到神的认可,加冕仪式不能算礼成。

        “那个,大家听我一句。”

        关键时刻,顶着小圣主名号的希律·洛光站了出来。先示意神职一派先保持肃静,他拾起侧翻在地的帝王之冠仔细端详,然后拱手,朝自己的父亲大祭司和国王千鹤·瞑行了个礼。

        “国王,祭司大人。”

        收起平日里那些吊儿郎当的小性子,希律·洛光将皇冠上呈给千鹤瞑,朗声道:“各位,王冠砸碎神杖,与其怪罪成千鹤公主的个人过失,倒不如说是上天的一种示警。”

        “示警?”

        十二圣使迅速对了一下眼色,领头圣使态度恭敬:“还请小圣主直言。”

        “众所周知,帝王之冠每一处细节都有着各自的归属地。皇冠滚落,大大小小的珠宝全都完好无损,只有一颗上面出现了不该有的伤痕。”

        “在哪?”

        目光似刃,希律·洛光直戳向一个点:“那颗砸碎了六芒星杖的十二泪钻之一——非司之钻!”

        事有异象,非人之祸,即天之昭。仔细查看非司之钻里果真有隐约的裂纹,不用希律·洛光多言,十二圣使齐齐跪倒在大祭司面前

        “祭司大人,我等要求亲赴非司山脉,检验禁地是否有对我神行不敬之事的人。”

        “非司属于我埃里禁地,神权之人也无权进入。”

        千鹤暝铁青着脸,不待大祭司开口,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圣使的请求。但神职一派在埃里可是被认为国家的守护者,眼看受邀的群众都开始骚动起来,礼堂大门再次打开。

        梅染砚搀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缓缓走入,带来人看清她的身份后,齐齐噤若寒蝉,就连千鹤暝,也惶恐地在老妇面前弯腰哈背。

        “母后,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自己只是代行皇权?”

        王太后年老力衰,威严却不减当年。缓步走上王座,浑浊的眼看过二十年的物是人非,她重掌国令。

        “神佑埃里。”

        “颁我旨意——即日起,圣使所到之处,无可拦他们之人。”

        叶卡琳的私宅。顾弦竹挑着趁手的枪支,梅染砚和朱槿整理着有关禁地的最后资料,而看完整场大戏的占愚和秦希还一脸懵,不明白怎么那个老妇一出场,堂堂一个国王就连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是王太后,也是埃里真正的掌权人。”

        曾义疏打量着梅染砚的脸色,看着还算正常,才解释道:“王太后当年,本想把权力传给千鹤昭雪长公主。但发生了……那事之后,王太后思女心切大病一场,后来封锁宫殿再不理政。国家权力才逐步转移到千鹤暝手中的。”

        “怪不得……”

        转头看向梅染砚,占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梅家兄妹没有回蒂亚,那现在埃里的王到底是谁,尤未可知啊。

        “所以,千鹤暝这个国王是不是没那么服众,我看那些圣使都在和他对着干。”

        在蒂亚,要是有谁敢不服从女皇陛下,占愚坚信他绝对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哪像今天这样公然唱反调。

        而受着埃里文化熏陶长大的曾义疏则看得很透:“圣使心中只有神,没有权。今天要是没有王太后出面,最怕最后得斗个两败俱伤才能散场。”

        神权和王权相互较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起来,要不是神职人员在民众心中地位过高又自成一派,只怕非司禁地中的实验品,就不是叶卡涯风而是他们了。

        “但为了搞事,希律设计砸了神杖,就不怕他们信仰的神明怪罪吗?”

        “怕,当然怕”

        门口意外地传来响亮的回答声。对上laf几人诧异的目光,希律轻狂一笑:“你们上次杀到了我的古堡,我们今天不请自来,扯平了。”

        “还真能记仇。”

        占愚嘟囔了一句,转身又热情地泡了茶给他端了过去,趁机问道:“那为什么你还要演这出戏?”

        “因为我今天不砸了神杖,总有一天会被千鹤国王砸了饭碗。”

        眉眼微挑,希律·洛光眼神太过清明。这样的人,要不是内心极度无欲,就是思想极度透彻。

        很显然,他是后者。

        “所谓信仰,和非司禁地的思想控制,殊途同归。只是我们依靠民众自发的认同,而他们依靠塔尖能量的控制。”

        希律神色乖张:“只有让圣使也了解到禁地的真相,而今迷茫的人才有可能清醒。”

        “我赞成你们的目的,”

        占愚道:“但你们不觉得,今天这事对你们那个千鹤公主来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吗?”

        “你这胳膊肘拐的,有点意思。”

        嘴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希律·洛光的眼神轻飘飘扫过梅染砚:“她本来就不配,你说对吗,梅少。”

        “你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讨论这个吧。”

        梅染砚知道他的意思,但并没有接话。看他的态度摆得明显,希律举了个投降手势,说了句“是我自讨没趣”,然后摸出了一个锦盒。

        “一人一个,戴上吧。”

        六个颇有质感的十字勋章,看上去很眼熟。如果没记错,该是和十二圣使胸前的一模一样。

        “三天后,飞往禁地的专机会从埃里祭祀场起飞。你们到时候就以圣使的身份和我一同前去即可。”

        “这……我们冒用圣使的身份,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秦希不改他的小心谨慎。毕竟见过了领头圣使怼国王,知道那绝不是一群好惹的人。他怕万一那群神职大佬们一发火,laf整伙能被他们从万里高空丢下去。

        “意见?”

        嗤笑一声,希律口气猖獗:“拜托!我是什么人!小圣主诶!十二圣使都要看我脸色,你敢对你老板有意见?”

        将自己的身份吹得天花乱坠,看秦希目瞪口呆连连摇头,希律满意地招手:“走了!咱们回见!”

        连咬几口塞满一嘴后放下手中的苹果,利法乖巧地跟着约瓦图起身就走。倒是西斯雅,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他上前两步,按住了正在擦拭枪杆的顾弦竹的手腕。

        “你的伤好些了吗?”

        难以想象这么温情的话会从这个冰美人口中出来,利法和约瓦图在原地石化,希律·洛光更是夸张地抖了抖自己满身的鸡皮疙瘩。

        “嗯……您这话是以宙斯还是以王爵的身份问?”

        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顾弦竹把话回得意味不明。

        “有什么区别吗?”

        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顾弦竹,看他歪头一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意气。西斯雅只觉得心弦颤了一下。

        ——仿佛透过他,就能看到那个扎根在自己记忆里的朦胧倒影。

        “区别可就大了。如果你现在是即将同我并肩作战的王爵,在质疑我是否有能力成为你的队友,那我自然回答什么事都没有。”

        “那如果我是宙斯呢?”

        “如果你是打伤我的人,想要赔礼道歉的话……”

        突然捂住胸口做出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顾弦竹甚至还喘上了:“快!朱槿!把你这几天给我上的药折算成价钱,再加一笔精神损失费,咱们好好来讹王爵一笔。”

        现场顿时惊得鸦雀无声。laf几人想不到顾弦竹竟然还有这样的骚操作,埃里几人则想不到就这骚操作,竟然还敢当着西斯雅的面演出来。

        两方同时惴惴不安,都在担心这场合作将毁于一旦。那个以冷漠著称的,埃里皇室最不苟言笑的西斯雅大人,无声地盯了顾弦竹十秒,然后上扬血色偏淡的薄唇,勾出一个绝美的弧度。

        整个房间是见了鬼一般的沉默。

        约瓦图怀疑西斯雅是被这蒂亚的小妖精下了什么迷药,横眉冷对考虑着要不要给顾弦竹来一枪;

        利法使劲眨了眨眼,想着自己的近视手术真的应该提上日程了;

        希律·洛光最忐忑,他开始怀疑不会真是因为损坏了神杖,报应到自己朋友身上了。

        “我以王爵之名承诺,在埃里境内,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突如其来的护身符彻底进了在场所有人。生怕这家伙鬼迷心窍再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希律·洛光拖带拽就带着西斯雅起身。

        “天色不早了要睡午觉了咱们回见,回见啊!”

        回头看了眼身后的laf几人,希律冷汗直流——刚才这一出,只怕是见鬼了。

        同样觉得不详的,还有宫殿之内,孤独坐在王座之上的千鹤幽花。

        本该荣登史册的加冕仪式,最终以大不祥之召草草收场,将头枕在镶嵌扶手的大颗红宝石上,她从眼底一点一点漫上寒意。

        “梅染砚……”

        血色指甲在扶手上划出毛骨悚然的刺啦声,千鹤幽花的声音却比这更加瘆人:“千鹤昭雪的前车之鉴看来是不够惨烈吧。”

        “既然这么想去禁地……”

        千鹤幽花突然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那就让你们,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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