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020章茯苓招供
傍晚的时候,陵容来宫里看我。自打来了圆明园,除了晨昏定省,我已有两日不曾见过陵容了,我本打算明日给皇后请过安,同眉庄一起去看她,她这突然的来了,我很是欣喜。只是我有些奇怪她今日来怎么带的是菊青不是宝鹃呢?我拉着陵容在榻上坐下,又吩咐了槿汐上茶。
“莞姐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说罢,陵容喜滋滋的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宝石绿描金藕粉色碎花的小罐子给我看。我盯着这个小罐子整个人都僵直在那里:舒痕胶!?我只觉得头有些眩晕,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心口,不住地疼,我捂住胸口。
“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陵容不明白我是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我稳住神色:“我没事,许是天热有些犯闷,堵的胸口难受。这是?”
陵容听说我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了。继续笑着跟我说话:“这杏玉香姐姐忘啦?两月前姐姐不是嘱咐陵容制好了给你留些嘛,这不,我制好了就赶紧给带来了。”说着她把香粉罐打开,果然一股沁人心脾的杏香扑面而来。我在心里自嘲一下,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我接过那小香罐,嗅了一下:“嗯!好香甜的气味,只是怎么制了这样久?”
“姐姐有所不知,这杏玉香用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材料,但是心思确是最细最巧的。因着杏花五月就花落成果,所以要在三月中选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采摘,而后用杏木烘着把花烤干存放。等到六月初,取嫩荷花苞中的露水收集起来放在铺了荷叶的罐中,再把之前收好的杏花用荷叶隔开铺在笼盖内壁,与收得的露水一同放在笼上小火蒸三馏,笼盖上的杏花就会因为浸满露水而落入罐中。将罐中留下的用铁杵打成膏状,最后再次用杏木烘干研磨成粉,就成啦!因这香粉极其细腻,气味清润香甜且呈温润的和田玉色,故作杏玉香。”
“没想到这杏玉香闻着极好,学问也大得很呢,徒弟受教啦!”说着,我双手抱拳朝着陵容拜了一拜。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姐姐还取笑我。”陵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怎么取笑你,也只有你最心细体贴了。这香夏日里用最好了,果香浓郁却又不失清爽,真真是极好的香。”“对了陵容,平日我见你都是带着宝鹃出门,怎么今日带了菊青过来。”我打量打量菊青,菊青之前是我有意安排过去的,后来看着陵容也不大会出事,所以慢慢的也不让菊青盯着陵容了,只让她安心侍候。
陵容听我问,有些尴尬又伤心的说:“难为姐姐倒是心细,一下就发现了。”
“怎么?是出事了?也没听你说啊?”我诧异的问。
“原也不是上得台面的事,就没来打扰姐姐。是她自己手脚不干净,已经打发出去了。”
“她莫不是谁安过去害你的?”我压低声音问。
陵容咧咧嘴角:“倒不是为这个。”陵容顿了一下继续说:“姐姐知道,我宫里本来就没什么人,幸而姐姐指来了菊青,我才有宝鹃和菊青两个年纪大点能使唤的丫头。我素来省事,也没什么脏活重活的。平日里我待宝鹃和菊青他们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紧着分了他们,并未刻薄。没想到昨日我竟发现宝鹃偷拿了我的镯子。”陵容顿了顿,有些哭腔:“恰好昨晚皇上在我宫里,皇上知道后,一生气叫把她打死,我念着主仆一场,求皇上开恩,杖责了五十撵出宫去了。”
什么?宝鹃偷东西被撵出去了,不应该的啊?按着我前世的记忆,宝鹃一直对陵容忠心耿耿的,陵容对她也是极为信任。像传话给眉庄惊了胎这种犯死罪的事,陵容也是指了宝鹊去做的,怎么会?太突然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前世陵容没发现,所以就纵过去了吧。
“那个宝鹃我从前还说,瞧着她虽年纪不大,做事还挺稳当的,没想到竟做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真是人心难料。诶?妹妹可细细问了,她是何故偷拿东西的?莫不是家里有什么难处,急需用钱?”我想再问出来点有用的弄明白我的疑惑。
“唉,当时也没来得及问,皇上气急了,直接叫发落了。”陵容叹着气,脸上满是忧伤。
“别难过了,为这种人伤神不值得,那你宫里现在的人手可还够?”
“皇上让内务府给我拨了几个新人过来,估摸着下午就送来了。我现在身边留的能用的,就是菊青和宝鹊了。”
“内务府再送人过来,妹妹可要好好挑一挑,别让她们什么牛鬼蛇神的都往你宫里塞。”陵容听罢,冲我点头,又看看菊青:“姐姐送来的人确实是能干的很,也很忠心,倒是没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我冲陵容笑笑。
这几日来了月信,身子一直倦怠,腰也是酸痛。我躺在床上,捂着流朱给我灌得汤婆子,疼的出了一身的冷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仔细想着眉庄那事,要不要和陵容说说?看陵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可以完全相信了的。算了,还是等明日和眉庄商量了再决定吧。
就这么疼着疼着,昏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我便睡着了。
早上我睁开眼,浣碧流朱已经把我今日请安要穿的衣服整理好了放在一旁。我正要起身,槿汐缓步走进来:“小主,皇后身边的剪秋刚过来传话说,入了夏天气太热,往后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只逢初十一五去请安就行。”
“嗯知道了,替我梳妆吧,等下用了早膳,你陪我去于喜堂看看眉姐姐。”
“诶,小主。”槿汐扶着我从床上起来。我随意回了下头,竟瞥见床上有血,槿汐也发现了,忙说:“小主,不打紧,奴婢唤浣碧姑娘过来给您梳妆吧,奴婢这就去把这收拾了。”我点点头,若有所思看着。
我回想着前世眉庄被诬假孕之事,先是茯苓拿着那染血的衣裤被皇上发现,再后来就是华妃的添油加醋和皇后的司马昭之言,这才令皇上雷霆震怒,把眉庄禁足咸福宫。可现在细细想来,眉庄自己来了月信怎会不知道呢?莫不是这中间忽略了什么?我想着,任由浣碧摆弄我的发髻。
“小主,戴这个玫瑰簪子如何,这可是小主最喜欢的。”浣碧对着镜子把那个玫瑰簪子放在我头上比着。
“不了,戴两只素的朱钗就好了,就那两只吧。”我瞧着桌上随手一指。我从镜子里瞧着,感觉浣碧似乎是有些不悦,但马上又是笑盈盈的,我当是自己眼花,看的不真切,也就不再细想了。
梳妆好,我起身,扭头看见浣碧头上插着个玛瑙的银钗:“你头上这银钗挺好看的。”
浣碧听我突然夸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小主忘了,小主刚得宠时皇上赏的东西里面就有这个,你说首饰让我和流朱她们几个随便挑,我挑的这个。”浣碧一边说一边抬手,摸头上的那枚钗子。
“嗯,好看,你叫他们传膳吧。”浣碧应声出去了。我想想那钗子确实是熟悉的很,原来是皇上赏的啊,难怪眼熟。皇上当时一下叫赏那么多东西,我并没什么心思仔细一个个都瞧瞧,让她们几个挑了想要的,剩下的都叫收库房了。
到了眉庄宫里,和她细细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把眉庄有孕的事说给陵容。我俩正起身要去陵容宫里,不想陵容竟带着菊青先来了。
“两位姐姐都在啊,我来的真是巧,正想寻了眉姐姐去看莞姐姐呢。”陵容说的话听起来也没从前那样谨慎自卑了。
“咱们姐妹三个可不是心有灵犀,我俩正说着要去你宫里找你,你这可不就是来了,咱们还真是想一处去了。采月,给安妹妹上茶。”采月捧了茶盏过来,放在桌上,就出去了,菊青和槿汐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我们三人。是眉庄先开的口:“陵容,同你说个事。”
“嗯,眉姐姐你说。”
“我…我有喜了。”眉庄说完脸就红了起来。
“啊!那恭喜眉姐姐了,什么时候的事,竟这么瞒着才告诉我。”陵容脸上有些坏笑的看着眉庄。
“并不是有意瞒着妹妹的,离宫那日我觉得身子不爽,传了太医来看,才知道是有喜了。这几日我看你们都忙着,所以今日才告诉你们。”我和眉庄商量着打算瞒了前日我便知道的事。
陵容赶忙问:“那皇上可知道么?”眉庄摇了摇头。
“这就好,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听了陵容这话,我和眉庄对视一眼,竟不想陵容也是这么觉着。
“怎么?你和嬛儿都这么说?”眉庄有些吃惊的问陵容。
“姐姐有所不知,我那日听欣常在在我宫里说起她是如何小产的,还有芳贵人,佟佳贵人和丽嫔当年小产,我听的心惊肉跳,这么多的事难道都是巧合么?虽然欣常在说自己是失足摔倒才致小产,可陵容觉得,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足?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姐姐还是小心些为好啊。”
眉庄看着我说道:“陵容的心思好细腻,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我点点头。
陵容想了一想问眉庄道:“不知给姐姐安胎的太医是谁?我昨日听人说温太医出宫应诊去了,未曾回来。”我心里不觉暗暗吃惊,前世和陵容待在一块那么久,竟不知她心思如此缜密,我不觉得啧啧称奇。
“是太医院的刘畚。”眉庄平静的说。
“什么?果然是他!”陵容听罢猛地站起身说道。我心中更是疑惑了,怎么陵容也知道刘畚,不应该的啊。
“陵容,你这是怎么了,这刘畚有什么不妥么?”眉庄也是心中疑虑万分。
“我不是有意隐瞒姐姐们的,只是我当时听得并不真切,所以不敢乱说,如今看眉姐姐身边的太医是刘畚,我就有几分肯定了。”陵容咬咬嘴唇,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才张口说道:“刚来圆明园那日,我觉得殿中闷得很,就带着宝”陵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带着宝鹃,想着去荷花池那边散散步,刚走到竹林那儿,隐约听见有一男一女在说话,近看了才知道是个宫女和太医。我起初以为是宫女和太医私通,便躲在竹林那的假山后面,想着看看是谁宫里的。”陵容喝了口茶润了润:“我听那女子管那太医叫刘畚,女的好像叫…叫茯苓?他们似乎在商量怎么办华妃交的差事,隐约我还听他们说起眉姐姐住的于喜堂。两人盘算着差事办好后拿着钱一起逃出宫去。”
“什么?他俩果然是”我示意眉庄压低声音,眉庄这才反应过来“他俩果然是华妃的人!”
陵容看着眉姐姐,有些惊诧的问:“怎么,姐姐认识那个宫女?”
眉庄用充满怒意的声音慎慎的说道:“何止认识,院子里站着的可不就是她么。”说罢,眉庄透过窗子指着园中站着的那名女子。可不曾想茯苓正也瞧着我们,看见眉庄指她,下意识的低下头。
“姐姐何不叫她进来问问。”陵容说道。
“嗯,眉姐姐,叫茯苓进来问问,若她和刘畚真的是对亡命鸳鸯,正好把刘畚的把柄抓在手上,他们想做什么咱们也能一清二楚了。”我很是赞同陵容的想法。
“采月。”采月听见眉庄换她,推了门进来:“小主,您有什么吩咐。”“去把茯苓给我叫来。”“槿汐”我也唤了槿汐,她就在门口,所以进来的比茯苓快。
我低低的在槿汐耳边说:“你去眉姐姐的小厨房里取几块烧红的炭来,快去”这是我同流朱学的。槿汐听我吩咐的奇怪,但也是赶忙的去了。
采月把茯苓领了进来,见我们一屋子的人都在,又想想刚刚我们看她,不觉有些不自在。槿汐端着炭盆进来,我示意她放在茯苓跟前。
“茯苓,我听采月说你差事办的很不错?”茯苓一听眉庄叫她进来是问这个,不觉松了口气。
“采月姐姐抬举奴婢了,不过是分内的事,做的多了自然就做的好些。”茯苓也不居功,听她说的话倒是十分的谦虚。
“你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么?”这次是我问的。
“回莞贵人的话,奴婢是兖州人,父母早亡,唯一的哥哥也病死了。”
“唉,也是个可怜人,你是何时来圆明园当差的。”
“回小主的话,奴婢年前来的。”
“嗯,你这来的时间也不长啊,那怎么就会认识刚从济州任上调来的刘畚呢!?”我后半句的声音突然提高,吓的茯苓身子一颤,她马上又镇定自若的回答:“昨日采月姐姐去太医院请了刘太医过来,那是奴婢第一次见刘太医。”
“茯苓,你胡说,明明是你从太医院把刘太医请来的。”采月对着茯苓嚷道。我觉得茯苓假传眉庄话的这一招极蠢,只要她和采月对峙很容易就找到破绽。
茯苓终于有些慌了,忙跪在地上:“小主,奴婢昨日是得了您的吩咐才去的太医院啊。”眉庄听她这话大怒:“我几时吩咐你去太医院传话?”
“小主明鉴啊,奴婢不敢撒谎,昨日奴婢在园中修剪花枝,有一个公公过来说传了您的话,叫我到太医院寻了采月姐姐,让采月姐姐去内务府领东西。还说小主让我请了刘太医过来。”
眉庄听罢,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我和陵容说:“这妮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吃里扒外的东西。”
陵容拍拍眉庄的手,安慰她先别怒:“茯苓,你既说是位公公传的话,那公公可是眉姐姐身边的小路子么?”
茯苓摇摇头:“不是路公公,是位脸生的公公,奴婢以前从未见过。”不应该的啊,如若是华妃,她怎么会蠢到故意引火上身呢?这里面定有蹊跷。
“好,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你既说你昨日是第一次见刘畚,那前天正午,在康平桥旁的竹林你为何与刘畚在那窃窃私语?”
茯苓听完,眼睛立时瞪大,低下头去,回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抖:“回…回小主的话,那日是刘太医拦了奴婢问路,可奴婢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刘太医啊!请小主明鉴。”
“好,很好,看来好好问话你是不肯说了。你既不肯说,那不如等我回了华妃娘娘,看看她会怎么说。”茯苓的眼神从惧怕变成了惊恐。她不住地磕头:“奴婢对小主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忠心?你的忠心是为我,还是为华妃?再或者为了你的刘太医?”眉庄这话说的极为冷厉,还带了十足的嘲讽,茯苓依旧是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表忠心。
“你既说你忠心,好!那我就给你个表忠心的机会。”茯苓听我这么说,眼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可就在我说完后半句之后,她眼中最后的光也消失了。
“你既说你对姐姐忠心不二,那你就握住这盆里的热炭给我看。只要你敢,从此往后我们就再也不疑你,必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后半辈子。”茯苓就和从前的花穗一般,望着盆里发红的炭,抬起胳膊,却迟迟的不敢下手。那炭霹雳扒拉的炸个不停,就像是在嘲讽这些人的伪善。
“拿啊,拿了小主就信你说的。”采月在旁边吆喝。
茯苓收回手,猛地冲着眉庄一拜:“小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多时,茯苓就把一切都招了个干干净净。她招供是受了华妃的指使,让她在眉庄月信来的那一日往眉庄喝的水中下止痛散,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眉庄发现自己月信已到有所察觉,而后趁着皇上在时,再把染了血的衣裤扔出去,好引得皇上的注意。至于刘畚给眉姐姐开的那张房子,本应是太医院的江城借机开给眉庄,不想被我提前问了,刘畚就顺势先给了眉庄。而后他们的计划就和前世一样,制造假的脉案,让所有人都误以为眉庄真的怀孕。茯苓还招供,华妃答应只要事成,就赏他们黄金百两,而后送他们出宫。
“愚蠢!是你把染血的衣裤拿了出来,皇上和皇后若到时都在,你如何脱身?到了那时华妃只会等不及让你当了替死鬼,送你们出宫?做梦!你死了,刘畚是否能活着出宫就已经要看造化了。”
茯苓听了我的话有些瘫软。我没有骗她,前世确实如此,事发后皇上直接叫人杖毙了茯苓,畚也险些被华妃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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