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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浑重的碰撞声冲入耳廓!

  接着,刺目剑光嘶吼起来,缭乱的锋芒交织到一处,冷冽的交击声来回激荡,两股强大的意识支配着浩瀚伟力,野蛮纠缠,剑意暴烈飞扬,空气被刃之轨迹一次次撕裂,激奏出连绵不断的闪光,刹那过了百招。

  铛!!!

  司柏竖斩一记,挥出携威岿然一剑,砍飞花雀般绕在周身的女人。

  潮湿而灼热的空气一阵嗡颤,荡出一涟水影重重,在半空冲刷几米后,凝成纤细玲珑的人,轻盈落在地上。

  鱼绡脚步稍顿,顶住后足跟,喘口气,抬头,一阵风压刮起,青丝如云舞,裙裾翩如蝶,坚固的石室微微震颤,伴着水声尖鸣,风压绞起致命锐利,呜呜凄厉如哭,她以贯穿之姿,再次挥剑刺去!

  极致的风如处刑的轮,将脚下一块块石板绞碎,轰隆隆逆卷而起,乱石飞扬四射,水珠如弹,“砰砰砰”打在四壁,留下无数孔洞。

  “看在半个熟人的份上,帮你认清差距。”

  司柏身形不动,意识溶于空气,凝结虚无,“铿!”一往无前的暴风之剑停滞在他眉前半寸,好似撞到一堵无形墙壁,铿得一声脆鸣,旋转的剑气一通扭绞,溅射出淋漓银花,绚目如星。

  司柏将意识一松,凝固的威压轰然崩散,化作大风似洪,疯狂奔泄而出,在鱼绡惊愕的注视中,将她的身子直吹而起,狠狠砰的撞在后方墙壁。

  司柏几步踏出,身子如云,擎剑如电,下一瞬间,剑尖已抵在女子颈处。

  “可看清差距了?”

  鱼绡抿唇,隐咽了下喉咙,杏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很想穿过他的瞳孔,将这男人一切看透,“你究竟是什么人,看着不过弱冠,经历了什么,竟能成功弃了根源之名?”

  “何时境界需论年龄了?庞阿城主白活了五千年,不一样没身化太息?”

  “若大人只讲没诚意的废话,那就干脆一些,用你的剑能刺穿我的脖子。”

  “其实,你的身上隐约和某人很像,本官还有些犹豫,但也不妨一试!”司柏听言,扬唇,果断刺出——

  四弃之境,可撼天地,崩河山,震慑、镇压,令众者臣服。

  而他来自不知峰,身负仙姿,更能借来天威,天威如霆,凝威一剑刺出,如携万钧而去,地板咕隆颤裂起来,空间剧烈波动,威压化作雷光,将空气分裂,黑色电弧缠绕,在剑上跳着毁灭之舞,穿向那近在咫尺的纤颈。

  “哧——”清冽水声擦过剑刃,如冷钢破开露华,剑尖接触女子咽喉一刻,她的身体竟刹那化为透明,浑浑威剑穿过,瞬间将其分裂,破碎无数水花,又眨眼在几米外凝聚,成形,两个。

  “你强,但我自有保命手法。”重组身体后,鱼绡一个低眉拍了拍裙子,一个抚了抚她水滑的肌肤,一派安然若素。

  “刚刚就在奇怪,区区二弃竟然能呼风唤雨,竟不知你万中无一的天才。”人生具五行之命,是为宿命烙印,代表苍天的掌控,而有极少数人能将这隐形烙印觉醒,化为本身之力,一般情况下,这是只有五弃方能窥探的世界,“难怪这么有底气……”司柏俯了眼空荡荡的剑渊,觑了觑左右,心里认真起来。

  “多谢大人夸奖,但你真是一点不知怜香,难怪仪表俊优,都弱冠之年了也没娶到亲。”

  男人狭眸一暗,这话真是深深刺了他一下。

  “既然你自信于自己的手段,那么……”司柏转身,走回几步,微扬三尺剑锋,天地之威凝固,气运虚化烈气,空气渐升熔色,却忽然,两道水光如电冲起,在即将撞上房顶之际,眨眼消失,女人软侬脆音传来,“这里太狭窄,不觉打得憋屈吗?”

  “倒也是。”男人扫了眼乱七八糟的石室,同意地点头,瞄了一眼声处,指尖抚过玉斜,天威磨砺剑锋,随手一甩,如风掠云,瞬化一抹电闪穿过房顶,石室剧烈摇晃起来,轰然崩塌。

  落石乱雨中,司柏意识扩散,缓缓消失。

  山庄之外,依旧是白昼,鱼绡合身,踏云于空,持剑等待,忽见一道闪光乍然而来,携着无比的锐利擦过身侧,轻易划开稳固天空,裂开无边罅隙,隐现皑茫剑界,鱼绡踏云挪移,慌忙闪躲,强大的撕扯力抓向背后,夹着阴森寒意紧追不舍。

  四弃之力如此恐怖吗,她即使一只脚踏入了三弃,优势也几乎全被压制。

  逃跑中,她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立时瞥见一副震撼景象,浓浓雾浪波卷,虚无的苍穹在龟裂,被诡异冻结,凭空生冰,化成一座座巍峨冰峰呈现,又因大地牵引,不断崩溃,块块坠落天穹,这男人……果然能够驱使寒气…而且比她熟练,看起来如臂使指的,就像冰人之息…最让她震惊的是,她从冰狂的呼吸里感觉到一种天生的威压,让她想不由自主臣服……

  说的屈点,就像,工蚁见了蚁后的反应。

  对冰人来说,那就是……

  这应该不可能。鱼绡心里很快否定那个猜测。

  可就算他只是普通冰人,她也打不起来,她对冰人化的容熵可以驱使,但对别个入侵大陆的冰人不存在厌恶与恶意,究竟是因为葬雪印,还是因为胧青眠她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她自己一点点被消磨了对寒冰的厌恶。

  “等一下,我同意你救容熵了。”亲眼目睹对方的纯粹的寒意,鱼绡不再谈条件,选择直接妥协。

  狭长的大裂缝缓缓闭合,剑界隐去,寒雾渐薄,“这才刚开始,以你如今实力也有两百城势,不对上一剑,岂不遗憾?”司柏踏云而上,与女人面对面,奇怪于她突兀的和解,手一招,掌间一阵流光如碎,剑在光芒缠绵中返回掌心。

  “我能安然生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从不会和强于自己的人打。”鱼绡很给面子的服软,说话间,湛然残留着一丝微冷的天空开始“融化”,如同逼真的画卷烧去隔层,逐渐露出背后真容,而真容则还是地下石室,两人站立的位置都丝毫未变,消失的寒雾再次涌现。

  瞟了一眼玉床上的人,鱼绡平淡开口,“大人想救便救吧。”

  司柏观察着男人身上逸散的寒气,计算成功性,若要施救,就要吸掉他身上所有的寒,这个活,说实话并没那么简单,有很大可能在完事他会变成冰人,剑界内被压制的寒再次躁动,“看你似乎也不惧冰寒,如果你能自己解决,本官可以不动手。”

  他权衡再三,最终选择如此。

  鱼绡不解看了他一眼,点头,“也好。”容熵的寒出自她身上,她自然可以收回,但有些话要讲明白,“只是,容熵之命关乎我破三弃,希望大人再不要插手。”

  司柏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兴趣。

  鱼绡放下心,很满意他的“无情”,遂一挥云袖,满室寒雾翻涌,如雾龙游绕,玉床之上,僵硬如尸的男人一阵痉挛颤动,大量寒气从身上冒出,冰雾混沌中,隐隐夹杂低悠的鸟鸣,似在挣扎,似如放松,寒咒已在他体内蕴养多日,开始生根,这一拔出就是一番大功夫,集中意识下,鱼绡额头都冒了汗。

  将近三刻钟后,容熵身上才开始出现变化,身上如鳞冰霜消褪,一头雪发渐渐回黑……

  司柏放开意识,探察城北方向变化,眼见正肆虐的火山突兀收敛、声势减小下去,熔红的岩浆逐渐平息,心里点了点头。

  “天很晚了,本官就先走了,你的机遇倒适合海底深处的波云,可惜,宿命缠在了云根,这几日好自为之吧。”说完,他不再留,身体渐渐转淡,消失在石室中。

  “不弃命,安敢入海穹……”

  “容熵,兜兜转转一圈,我们总算可以了结了……”鱼绡低眉浅语,声音清清淡淡,却如来自深寒九幽,轻藐低然,再无对男人的一丝情意。

  ……

  白祀并不知火山已息停,用过晚饭后,她就沐浴就寝了,今天真是太累了,一沾到软软的床,就很快步入了梦乡……

  翌日晨起,她被小腹阵阵抽痛唤醒,小日子不期而临,比固定日子早了五天,身上一如既往覆着厚厚的雪,这么被冻了一夜又一夜,还能正常来才奇怪。

  她将少许火文热力聚于小腹,驱了寒意,这才稍微舒服些。

  闲来无事,今天她决定不出门了,洗浴梳妆,簪了最舒适的揽云髻,换了一件白苏水纱裙,净手熏香做完早祭,就又躺回床上,将昨日买的零嘴一包包堆在床头,翻出那本尤为感兴趣的祭火之剑舞,借着聊胜于无的烛光,眼睛贴在书页上,决定细细研究上一天。

  可躺下没多久,大约辰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她和伙计打过招呼,叫他别来打扰,可那又是谁?不对,她差点忘了,今日是吹烛之日,这是找过来了?

  “谁?”将蜜饯咽下,擦擦额头滋出的细汗,整理着裙皱,来到门前询问。

  “是我,白祀姐姐,李子璇。”一个活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来找你玩了~”

  李子璇?这名字,这纯净娇憨的声音……,是昨天引路那个?还以为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这第二面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而且把来玩说得如此自然,仿佛相识许久一般。

  唉,这自来熟的技能,她身为商人表示自愧不如。

  “白祀姐姐?”

  白祀回神,无声沉默一会儿,才将门打开,昏朦的视线里,一个娇俏身影宛如一朵攀枝木棉,安静地绽放在那,她一袭红绸,白衿腰束,纤纤其薇,眉目英落,一双美眸眼角微挑,自带一种贵气与骄傲,却又透出一种让人莞尔的宁静,仿佛一把超脱尘世的青剑,敛芒于那里,对月诉说,静静聆听。

  女孩眼里含着微笑,弯成浅浅月牙,看起来十分纯净喜人。

  相比昨晚,在她身上似多了一层微弱的光,在黑暗视野里,如清星点缀,泛着朦胧与虚缈,让她不禁想戳一戳她是不是真实存在。

  其实瞎了以后,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了,昨日有,前几日也有,他们都很特别,这个女孩也应该是,不同的是,今日她直觉更敏锐了些,视线虽仍模糊不清,但她莫名能感应到一个人存在的气场了。

  “吱呀~”听到开门响,李子璇立转过身,当对上视线,她英眉一扬,眼里的笑意霎时融成一汪水,颊边浅痣仿如活了过来,令她小脸焕出别样的明媚,“白祀姐姐,嘿嘿~”

  似是知道自己冒昧来扰,甜甜扭捏唤了一声后,她就嘿嘿傻笑起来。

  “李姑娘~”白祀轻轻点头回了一句问候,脸上并未表现出热情或给予一些姐姐般的温柔,毕竟,真的只是萍水相逢,纵然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她也一时半会儿心热不起来。

  “白祀姐姐,唤我子璇就好啦~”女孩细弯的眼睛笑出星星,试着拉近距离。

  白祀:“……”你不也唤我名字呢。

  “进。”白祀没应她的亲昵,让了半身,将她请进来,拉开椅子,倒了杯茶,“坐,这茶是这里特有的灯珠花茶,花瓣去除,只掐花蕊,这蕊儿独特,被滚热的水一激,能让花香更怡人,让茶汤里浸入甘甜,又挑起一丝微苦,喝起来会别有一番滋味,不知你喜不喜欢。”

  “谢谢姐姐。”李子璇端起茶杯,掀起茶盖刮了两下,薄淡的热气夹着花香溢出,袅袅升起,飘在空中游散开来。

  女孩优雅抿上一口,闭目品味,先是淡淡甘甜融化,而后,一丝苦味渐起,缠绕上舌尖,当茶液滚入喉咙,又顿时化为一股凉爽,让人精神一清,最后,淡苦尽去,唇齿间复又回升最初的甘甜芬芳,令人回味悠长,滋味太美!

  “李姑娘过来是……”

  “刚才遇见伙计,说你在屋里闲得发慌,所提就来敲门打扰。”这伙计可真会胡扯,肆意出卖客人消息,一会儿看她怎么索要赔偿。

  又陶醉地小小品啜一口,女孩放下茶杯,“姐姐若是清闲,小妹想去东城褚心园逛一逛,那园里置着一架巨大的鼓,听说敲响它便能引下天雷,小妹想去见见新奇。”

  那鼓名为抱天鼓,身在庞阿城多年,她自然耳闻过,据说那鼓有几十米巨大,非常震撼视觉,但弄那么大,也根本就像个摆设,谁还认真去敲。

  可是褚心园,那里蛮远的。

  “李姑娘,我月信到了,这几日都不方便出去,怕粘着水气,惹了湿凉。”看着小犬一般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姑娘,白祀也不好表现太冷,委婉说出拒绝的理由。

  “那,好吧。”女孩咬了咬唇,像极了主人不带遛弯的小犬,眼里湿润盈盈,像一弯泓月漾起怜人地秋漪,若白祀能看到,定会心软,“那姐姐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子璇就不多打扰了。”

  “嗯。”没搞清楚这姑娘是什么人,和为什么对她抱有异常亲密的原因时,她希望她别再往这跑了。

  将她送到门前,那句客套的再叙她是说不出口的,怕她真来再叙,“对了,外面的火山还在不在喷发。”

  “火山呀,昨晚已经停了。”

  “停了?嗯,也对,不可能喷发一次性一夜。”她想了想,倒没觉得有多吃惊。

  “所以啊,今天子璇才想找你玩,除了北面,今天是个格外好的天气。”

  “是嘛…”白祀清淡回了句,天气多好对她来说也无甚区别了,“我有件事很好奇,于我来说,这是我与你的第二面,但姑娘认识我多久了?又不知我哪里吸引了你?不会真的因为美貌吧?还是姑娘和我是同行,那我倒有一些让人赞叹的本事。”

  “那倒不是,只是与姐姐一见如故,姐姐之名,子璇仰慕已久,见到了自然想亲近。”女孩挠了挠耳后,嫩颊微红,有些羞涩的答道。

  白祀“……”

  听着女孩清甜的声音,看不到女孩孺慕的眼神,白祀有些冒鸡皮疙瘩,一时听不出她的感情是真是假,但从声音分辨,表情此刻该是极可人的。

  她微扯了扯嘴角,“那我就当作是荣幸接受了,过几天再来玩吧。”说完她想捂嘴,一不小心,她还是让这客套话溜出口了。

  “好~”女孩果然高兴应下,弯起了眉眼,“白祀姐姐再见~”

  不等白祀再说什么,女孩如开翼的蝴蝶,轻盈欢快地飘走了。

  接下来,她扶着楼梯,去到柜台,面对掌柜与伙计,冷淡而有理有据的给自己减了十天房费,吃了一顿迟到的免费早餐,感觉有些吃亏,但聊胜于无吧,放过坑他们到底,是因为大堂里聊起了一个让她在意的消息——一个月后,城民将回迁。

  具体政令还没下来,但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那很可能与火山联系的容熵被治好了,所以司大人开始拟政令,而消息从城督府传了出来,虽说是一个月后,看似时间还早,但要处理的事情一个月也许根本不够。

  她希望这是真的,昨天容熵能有意识的与她传递消息,想必应该是在好转中。

  “不然,再去司府一趟?”可有需求的好像不是她,这么一想,深埋的懒筋就一根根绷出来,浑身顿时没了力气。

  唔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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