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辈子，别当好人
“都什么鬼天气，白天还热的要蜕一层皮，晚上这一出城门就下暴雨。”
韩拾背着老乞丐，一步一喘的原路返回破庙，口中还不断抱怨：“早知道就在酒肆借住一宿了，现在倒好，城门关了，还要背着个醉生梦死的老乞丐在外面淋雨。”
因为下雨山路湿滑，再加上本来身子骨单薄，他一路跌跌撞撞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把老乞丐拖回破庙。看着光秃秃的脚丫子上多出好多道血淋淋的伤害，不禁苦笑连连。
帮老乞丐脱掉湿透的衣服，从角落里寻来些干柴，笨手笨脚的堆好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生火，野外求生技能等级几乎为零。
作罢，只好找了些干草稀稀疏疏的搭在两人身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老乞丐伸着拦腰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韩拾还蜷缩在一旁酣睡，伸手拍了拍说到：“小乞丐，起床干活了，不然今天的饭钱就没着落了。”
韩拾抖了抖胳膊，有气无力道：“老乞丐，今天你自己去吧，我头有点昏，想必是染上风寒了。”
风寒？老乞丐看了看地上的积水，又看了看还未干透的布衣，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将干草都堆在韩拾身上，穿上布衣刚准备出门，视线无意中扫见他脚上早已结痂的伤痕，想也没想就把自己脚上的破鞋取下，给其穿上。
“我去去就回。”说罢，便独自往山下走去。
韩拾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正午时分，翻身站起发现天空又是乌云密布，老乞丐却还未回来，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担忧。
“担心他作甚。”
话虽如此，他却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压在信头，说不清道不明。
哎，韩拾啊韩拾，你就是心太软，老乞丐这一去不回，就算在讨厌他，你也会情不自禁的去担心，好歹人家把鞋给了你不是？好歹是这个世界唯一对你好的人不是？知恩要图报啊。
也真是倒霉，破庙里两个能挡雨的都没有，要是又淋了雨，病情加重，可能还没来得及去寻回家的办法，小命就要先交代在这儿了咯。
只是去看看，看完就回来。
心中思绪万千，脚却踏出了门槛一路往乌麟城走去。
刚到城门外，豆大冰凉的雨珠便不住的往脸上砸，韩拾抹了把脸，正好瞧见孙掌柜在不远处顶着把油纸伞清点货物。
他连忙走上前询问：“孙掌柜，方便问一下有看见老乞丐吗？”
孙掌柜视线微移，看清了来者后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躲得远远的，继续盘点货物，竟完全不搭理他。
韩拾冷哼一声，果然啊，商人重利轻情，昨日有老乞丐在便给几分薄面，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他也懒得与这种人一般见识，转身往城门走去。
刚准备进城，却被守门的士卒给拦住了。
“喂，小乞丐，我建议你今天就别进城了。”拦路士卒正是昨天与老乞丐搭话的那位。
“为什么？”
士卒左右张望确定没人会偷听，便低下腰轻声说道：“老乞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担心你一时冲动被牵连进去。”
韩拾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得罪了人，犯了事？”
士卒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也是听轮班的兄弟说的，老乞丐一大早就去酒肆买酒，说是急着救人便插了队。”
“这事吧，搁在平时最多就算小打小闹，说清楚就行了，但今儿不凑巧，遇到了乖张跋扈惯了的虎牙军李校尉。”
“哎，那斯背景也是了得，叔父是虎牙军大将军，这次来乌麟城借着考察学习的名义惹了不少事端，我们这些小虾米是管不了，上头碍于其身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大就行。”
“老乞丐也是倒霉，抢了李校尉的位置，已这纨绔的性格，恐怕......”士卒说到这，没再继续说下。
韩拾一直未打断他说话，脸色阴沉到极点，趁着士卒还沉浸在伤感中，撒丫子便往城内跑，待其回过神时早就跑没影了。
一路小跑到昨日的酒肆前，却发现今日这条街出奇的冷清，现在应刚过未时，整条街的商贩都关门打烊了。
他踱步至一条小巷前，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让他顿时全身寒毛倒竖，下意识的望向阴森小巷的尽头，有两道身影正缓缓向外走来。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下巴上留了撮小胡子，他啐了口唾沫，叫骂道：“晦气，真他娘的晦气，好好的心情给败干净。”
紧随其后的是位贼眉鼠眼的奴仆，那人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昨日我在南城看见一小娘子，那水灵的，不如......”
男子咂巴咂巴嘴，拍着奴仆的脑袋道：“还是你小子有孝心呐。”
韩拾一直目送两人远离，心中暗自忐忑，不会吧，应该不会是老乞丐吧。
韩拾单手扶墙，另一只手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深入，越是靠近越是心惊胆寒，最终他在拐角处看见一布满血污的麻布袋。
他蹲下身，左手死死掐住右手手腕，尽可能让其不剧烈抖动，小心翼翼的拎起布袋的一角，虽早有心理准备，但袋中的惨状还是把韩拾吓得脸色惨白。
老乞丐早已没了生气，苍老的脸上布满血污，面容极度扭曲，双目圆瞪，想必生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韩拾没敢往下看，连滚带爬的跑到酒肆前拍门叫道：“老金，老乞丐出事了，快来帮忙啊。”
他足足敲了半刻钟，都没有得到回应，正准备心灰意冷地离开，酒肆大门吱呀打开了一条缝，露出老金半张肥胖的脸颊。
“劝你不要管老乞丐，要是被李校尉看见了，吃不了兜着走。”
韩拾愣了半晌，深吸一口气道：“他不是英雄吗？”
“英雄有小命重要？”言罢，老金关上门不再理会韩拾。
咬牙犹豫片刻，韩拾走回了小巷，吃力的将老乞丐拖出布袋，看着那扭曲狰狞的遗体，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脱下衣服，为他擦干净血污，背上往城外走去。
一路，无数人用厌恶、惊疑、恐慌地眼神看着他，也有不少细小的声音在说他自讨苦吃，却无人上前，是啊，这世道谁愿意惹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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