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背我上去吗?”唐染说着,已经依赖的笑着朝许南木展开了双臂。
许南木把伞递给她,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低笑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重一点。”
她爬上他的背,他毫不费力的背着她站起来,她便立刻趴在他的肩膀上问,“怎么样?我最近重了吧?我自我感觉我重了的呢……”
许南木否认的半点情面不留,“没有。给你养点肉,简直比登山还难。”
“不能吧,你肯定在骗人,我明明胖了的……”
“回去称一称不就知道?”
“那还是算了吧,你说没胖就没胖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又不敢上称?怕我给你加营养餐?”
“哪有……哎,南木,你看那边有只白色的鸟儿,好漂亮哦!”
许南木知她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却也没有戳穿她,反而真的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情良好的跟着附和,“嗯,是很漂亮。”
唐染环顾四周一圈,不禁感叹,“头一次觉得,这边的景色这么好看。”
“嗯。”许南木轻声的应她。
“南木。”
“嗯?”
“你的背好暖哦,我的手脚都不冷了,真的。”
“好。”男人的声音,夹杂在寒风里,好半晌才传进唐染的耳朵里,似乎还参杂有一丝丝的哽咽。
唐染紧紧的将自己贴在许南木的背上,他的背真的好宽阔,像这世间最安全的避风港,她躲在上面,这一世的安心便有了承载。
又是一年寒冬,庄严肃穆的墓碑前,许南木半蹲下身,将唐染稳稳的放在地上,而后直起身,接过唐染手中的伞,树一样立在一旁。
大雪将墓碑整个雕塑成了个白色的四方物体,唐染单膝跪在墓碑前,脱了手套,手指扫过墓碑上的雪,将墓碑主人的仪颜显露出来。
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容。唐染的手指,沿着照片的轮廓轻轻的抚摸,照片里的男人的脸,看起来已经并不年轻,岁月的痕迹体现在每一条皱纹和白发间。然而,男人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尽管饱经沧桑,却依然威严不减,这使得他在照片里看起来刻板而冷硬,再没了唐染记忆中的温柔与耐心。
唐染缓缓抚上黑白照片里男人冰冷没有温度的眉眼,笑着跟唐正天说话,“爹地,有没有想染染呀?不过看样子,爹地还在生染染的气呢,下了这么大的雪,染染差点都走不上来了,若不是南木……”
唐染笑着笑着,眼泪不自觉地就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
时光带走了所有虚浮在表面的华丽,最终留在人心里的……最铭心镂骨的那些东西,便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再忘记。或者说,人的心,也不愿意忘记那些曾经实实在在拥有与存在过的,美好和感动。
就好比,在那仿佛漂浮在前世的另一段时光里,唐正天曾经给过唐染的那些,至深至华丽的宠爱与温柔,曾伴着唐染走过人生最美好最肆意的一段青葱岁月,那么一段记忆深刻的,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一个男人的岁岁与日日,在唐染最恨唐正天的那三年里,她曾拼命的想要忘记过。
然而,当她刻骨铭心的恨了唐正天三年后,当她在病房里看到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唐正天时,那一刻的愧疚和悔恨,同样差点淹没了她。
那三年,她坚持不肯踏进唐家一步,不肯接受唐正天一分一毫的关怀和示好,她曾想把自己彻底从那个罪恶的漩涡里剥离出来,可当肖伯跟她说,“老爷等了大小姐一天一夜,可是,派去通知大小姐的人却都被大小姐挡在了门外,老爷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还在念大小姐的名字……”
五雷轰顶般的痛和悔,在那一刻,毫不留情的全部自头顶袭来。唐染跪在唐正天的病床旁,抓着那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白色床单,撕心裂肺的哭嚎成了她唯一可以宣泄一切苦痛愧悔的出口。
恨一个她爱的人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叫她的爹地在将死之前喊着她的名字却无法见她最后一面,也非她所愿。作为子女,在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爹地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不曾有过一秒钟的陪伴,更不曾给过半句关怀,她无疑,没有良心到了极点。
可是……她那股刻骨铭心的恨意又该何处安放呢……她该怎么办才能对得起所有她在乎的人呢……
这样的纠结和挣扎,曾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晚整晚的失眠,而每每她实在累的睡着了那么一会儿,醒过来时也都会发现,枕头都被浸湿透了。
然而,人心其实是最擅长遗忘的,只要时间过得足够的久。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恨意支配,也没有人愿意一直将自己长久的禁锢在黑暗之中,在这种自我催眠的愈疗过程中,时间的长河往往会悄无声息的消化掉很多的东西。
包括恨,亦包括爱。
只不过,伴随着一个人的彻底消失,往往最快被遗忘的,便是对一个人的恨,无论那股恨意,曾经一度多么疯狂的滋长过。而此消彼长,在恨意如潮水般退却后,留在脑子里的,关于那个人的回忆,慢慢的就会变成他的好占了上风,如果再夹杂一些愧疚的感情,那你很容易就会因此而感到不舍和怀念。
而恨意在这时,即使你偶尔还是会想起,也会在你有意无意的自我暗示中,一点点的淡化成可有可无的,最无用的情绪,直到,彻底被磨灭殆尽。
就像唐正天之于唐染,曾经唐染对唐正天的恨,已经凌厉到她甚至一个字都不愿意和唐正天多说,可如今站在唐正天的墓碑前,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她却不得不承认,曾经那些深刻到她以为这辈子都化解不开的恨意,早已经在她的心中淡化的没了痕迹,如今,她虽然还并不能对唐正天的所作所为感到释怀,但她已经无力再去恨他了。
如果,她注定忘记不了唐正天这个人,那她宁愿只记得他的好,他的温柔,而至于那些恨,就让它们随着唐正天的长眠,永远的埋葬在冰冷的地底之下吧。
还活着的人,要学会放过自己,好好的活。否则,心中若是只有冰冷的恨意,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唐染絮絮叨叨的和唐正天说了好多的话,都是一些她近来有印象的生活琐事,最后,她看着照片中的那张脸,尽管她知道唐正天不会愿意听,可她依然对着唐正天将一些话说了出来,“爹地,我和南木要结婚了呢。我知道,爹地不喜欢他,更不会祝福我们,但是关于南木,爹地一早就该知晓我的态度了吧,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所以,我只是想来告诉爹地一声,以后,染染一定会很幸福的。”
唐染将花摆正了,放在墓碑的正中央,她凝着唐正天的照片看了一会儿,抬手抹了把脸颊上的泪,方才站起身来,扭回头去看向身后的许南木。她本想和许南木说,他们可以走了,却见许南木紧绷着一张脸,墨黑的双眸深深的盯着她,似有话要说,却又迟迟不开口。
唐染走到许南木的身前,主动的把两只手伸过去,仰着小脸朝许南木笑了笑,“好冷,帮我暖暖吧。”
许南木低垂着眉眼,握着她那双冰凉的小手,送到嘴边哈热气,同时不满的拧起了眉,“总是把自己的手弄的这么凉。”
唐染朝他眨眼睛,很乖的道,“下次不会了。”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轻抿了下唇,忽而低声道,“染染,如果我要求你再也不要来这里,你会答应我吗?”
原来就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吗?唐染咬着唇,凝着他的眉眼思考了那么一会儿,忽然,她掂起脚尖,轻轻的吻了一下许南木的唇角,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是你怎么要求,我怎么做呀。”
许南木凝重了神色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唐染的笑容,夺目耀眼的绽开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之间,“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如果注定不能两全,南木,我只愿不负你。我一直以为,在坚持和你在一起这件事上,我没有做错任何。所以,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纵然我对爹地有万般的愧疚和不舍,我也不会在爱你这件事情上,改变一丝一毫的态度。”
许南木终于松开了他那紧皱着的眉心,满意的对着唐染弯起了他的唇角。其实,他也只是想听她告诉他,她对他的在乎有多深,这么令她感到为难的事,他不会真的要求她去做,尽管他其实很想这么要求她,但是他的理智在告诫他,他不能这么自私。
暮色渐渐西沉,两人也没再多耽误,许南木牵起唐染的手,两人一起原路返回山脚。
唐染在走了两步之后,扭回头看了唐正天的墓碑一眼,雪还在肆无忌惮的下着,唐正天的墓碑在苍茫的大雪中孤零零的立在那里,显得很是寂寥,唐染抿了抿唇,她心中感到了不忍。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她对唐正天的愧,就留到下辈子去还吧,这辈子说她自私也好,没有心也罢,她只想也只能这么活。
在唐染收回目光后不久,许南木也沉默的回头看了身后的墓碑一眼,他的眸光沉静,在一片白芒芒的苍凉中显得有些冷漠,亦深藏着旁人无法轻易看透的沉重。他很快扭回脸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许南木把唐染一直送到山脚下的车里,才对唐染说他还要去祭拜许沫,唐染问许南木她要不要也一起,许南木摇头说,“算了,外头冷,你就在车里等我。”
唐染巴不得许南木不要她跟,许南木要她在车里等,她就乖乖在车里等着。后来等的她都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醒过来时,没看到许南木,却是看到许西晴坐在副驾上,正用丝毫称不上善意的眼神死死的盯视着她。
见唐染睁开了眼睛,许西晴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姐姐,对于我妈妈的死,难道你真的就没有过半点愧疚之心吗?你觉得,在逼死我妈妈这件事上,你就没有一丁点的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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