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下午三点半，天瑶坐在会议室里，空气中尚带有春寒，会议室里的中央空调有气无力，因此四周十分清冷，但这也使得她可以保持头脑清醒。
她不必坐在最靠近访谈者的位置，作为算法工程师，她主要是来帮忙解释涉及技术原理的问题。有时访谈者会对app的一些设置提出疑问，如果和技术上的实现方式有关，天瑶便负责进行回答。
大多数时候天瑶并不需要开口讲话，她静静听着就行。
第一位被访者是一个很年轻的00后男孩，是浙江大学的学生，他做清清爽爽的日系文艺风格打扮，虽不十分健谈，却也性情开朗，十分配合。
提问主要由产品经理同学进行，一位运营同学从旁配合。
产品经理是位年纪较长的资深员工，一开始也许是因为许淇在场，她有点拘谨，但很快她就进入状态，会议室内气氛越来越轻松活跃。
她问被访者：“很好奇您平常是怎么看待这款app的？”
男孩轻笑：“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家的app偏娱乐化，是时间杀手，一不小心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没有了。”
“哈哈，但确实也给您带来了快乐是吧？我们最近刚加了防沉迷提醒，您有刷到过吗？”
男孩点点头：“我有刷到过，就是对我没啥用。我一般都直接忽视了。有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期末的时候，就会卸载一段时间。”
运营同学笑道：“您是觉得防沉迷提醒不够强制？”
男孩摇摇头，说道：“但是作为成年人，如果这个app增加了太强制的机制，比如类似监管未成年人玩游戏的那种时长限制，我也会恼火地直接卸载掉。”
“哈哈，大家平常就被管束够了是吧。”
产品经理低头记笔记，一边说：“但是我们确实可以再想一个更折衷的方案，目前这个太温和，我先记下来。”
她看了下提纲，又提出下一个问题：“刚刚您说这款app偏娱乐化，我想问下，您觉得app里有没有一些有用的东西？”
男孩点点头，说道：“有时会刷到一些有用信息，还挺惊喜的，不知不觉就学到新东西。但是这些内容比例不高，倒是一些搞笑的烂梗很多，虽然当时看觉得有意思，看完却很空虚。感觉就是从一个平台搬到另一个平台。”
他略微停顿，又补充道：“还有一些比较引发矛盾的内容，感觉发布者就是故意引发评论区的争吵，每次刷到还会忍不住点开评论区看，但其实挺没意思的。”
产品经理点点头，说道：“我们会研究下如何提升有效信息的占比。”
男孩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好奇地问：“你们会怎么优化呢？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你们也不可能参考我一个人的意见就去直接调整你们的产品吧，假如别的人不喜欢呢？”
产品经理看向天瑶，笑着说：“我们的技术同学也在，可以简单跟你说下我们技术迭代的形式。”
天瑶略略思索，回复道：“我们日常迭代的改进，不会直接上线，会找一些典型的case做新旧策略结果的人工评估，另一方面也会开一些实验，简单说来，就是对部分用户生效新的策略，然后对比新旧策略两组用户的一些行为指标。一般我们是希望这些指标都正向才会上线。”
“那如果不是正向呢，岂不是白做了？”
天瑶一时间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回答。
许淇开口说道：“有的时候做产品迭代，特别是涉及产品风格的改变时，短期内因为用户习惯没有培养起来，经常会遇到指标是负向的问题，但如果迭代效果符合产品长期的发展方向，我们也是会上线的。”
许淇果然既懂技术又懂业务，天瑶心中十分佩服。
访谈顺利地继续进行下去，一直聊到5点钟，产品经理站起来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盒交给男孩，笑着说道：“感谢您给我们提供的宝贵反馈，访谈酬劳会直接打到您提供的银行卡号，您请注意查收，有什么问题直接电话联系我们。”
男孩有点害羞地摸了摸头发，接过礼盒，连连说着谢谢。
收拾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天瑶才发觉自己的脚冻得冰凉。
她跺了跺脚，想着还好这回出差带上了简易的折叠洗脚桶。
天瑶打开门进了房间，下午她出去的时候拉开了窗帘，窗户也没关，因此一踏进房间，就看见暮色侵入室内，还有南方春天晚上的气息。
那带着凉意的湿润空气，使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想起在老家度过的童年。
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
不知道为什么，天瑶从小就既喜欢傍晚也害怕傍晚，喜欢是因为傍晚天光渐渐隐没，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小了，坐在家里灯光下，使她觉得安心。
但有时在傍晚，尤其当她心情不好的日子，便加倍地觉得伤感，虽然当她还小的时候，不明白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叫伤感。
天瑶此刻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静静坐了一会儿，天瑶站起来打开屋子里的灯，明亮的灯光似乎驱走了一些伤感的情绪，天瑶把箱子打开，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次要在这里住三个晚上，她喜欢把旅馆房间也布置得舒服一点，把书放在床头，把护肤品放到浴室镜子前。她把折叠洗脚桶拿出来，又烧上一壶水。
水烧开之后，天瑶兑好水，美美地把脚伸进洗脚桶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热气从脚底传上来，五脏六腑都熨贴了许多。
可惜热水壶不够大，不然她可以边泡边添热水，那才痛快呢。
她放空大脑，两手撑在床上，舒服地眯上眼睛。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接起来，是八卦小王子热心的声音：“天瑶，他们几个丢下我出去浪了，我跟领导要出去吃饭，你来吗？”
天瑶这才发觉肚子饿了，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道：“来来来，稍等哦。”
“那我们在楼下大厅里等你，快下来吧。”
天瑶赶紧找东西擦脚，她伸长手够到面前桌子上的纸巾，打算简单擦一下。
脑子一时短路，她忙着擦脚，手机扑通一声掉进洗脚桶里，瞬间黑屏了。
天瑶一阵心痛，赶紧把手机捞上来，但似乎没救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匆匆穿上鞋子，拿着房卡跑到楼下大厅。
许淇和刘子尧在大厅里，看见她来了，刘子尧开心地向她挥手。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刘子尧说订了一个本地口碑很好的川菜馆，刚好在酒店附近。
他们走过一段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原本滔滔不绝一直在说话的刘子尧突然沉默下来，借着路灯的光线，天瑶看见他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刘子尧的眉头渐渐拧紧，他说：“对不起，我好像要拉肚子，我得先回酒店。”
他抱歉地对许淇说：“您就接着往前走，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就在那个巷子里，店门口是个川剧脸谱，很显眼的。对不起，我先走了。”
匆匆说完这些，他便一只手捂着肚子，微微弓着身子小步跑开了。
留下天瑶在原地发呆。
红灯突然转绿，身边的行人走动起来，许淇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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