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身孕
“施主。”熟悉又让我惊恐的声音。
“性音!”我直觉的出声,又回头。
“难为施主还记得贫僧。施主这些年来可安好?”他捋捋发白的胡须,盘腿坐在我对面。
“我这命都是你救的,怎么不能记得,您倒是越来越有仙风道骨来,这修炼可是又精进了?”
他眯眯眼,自嘲一笑“施主真是说笑,贫僧屡屡逆天而行,何来修炼一说。”
“开始吧,我倒想看看你如若借一百年,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性音,你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你本不是这世之人,你又早该离开,何须记挂,何况,你所呆一天,便是有人用命换得一天,施主,你该知足了。”
我笑得前扑后仰,眼泪都忍不住。
性音叹了口气,扶我起身道“施主,请大声念完,我们便要开始了。”
“好,好,一百年,哈,哈。”
我几乎是连哭带笑的念出那白痴又可笑的行文。
“这不是向我借命,是向天借命哪。”我任那纸被人接放,放在鼎中焚烧。
“没错,是在向天借命。”性音吹须淡淡道。
我只觉得玉佛似乎如同烙铁一样,势要在我胸间烙出一个印来,低头看了看,那红黑似乎更加显目。
性音则是念着艰涩难懂的梵文,佛珠拨得啪啪的响,不知道多少工序过后,我只昏沉得看到性音起身慢慢离去,那些和尚又靠得拢了一些,耳边全是嗡嗡的经文声,晚间没吃饭,忍不住的,就地呕了几口青水,说不出的难受。
随即似乎宫里头发生了什么大事,吵闹声不断的传来,但这边的和尚和侍卫纹丝不动,尽责在候在当场,我恍惚了一下神,还被一个和尚给喝了回去。只是心中隐约不安,心怦怦的跳,连带着右眼也不受控制的弹起来,我一惊,难道是福沛死了?这么快!可扫了当场一眼,又不像,如若真死了,这场面早该撤了。
我只记得他当着众人面允我一个要求,他定是要守信的。
这样续续叨叨的,直弄到半夜,身子倒清醒些来,那魂魄倒好像又凝固了,结在一起,不再涣散,这些和尚也慢慢的退了下去。鼎里的香炉还冒着烟,有些微微的星星点点,不时从鼎孔中冒出。
不一会,从对面的跑来一小队侍卫,与守这里的一交涉,什么话也没有交待,又匆匆拥着我往回赶,一路见到太监宫女正努力的挂着白绫,个个脸色凝重,一路却是一直奔到了寿宁宫,里面哭声正酣,此起彼伏,我挣开侍卫的手,像木偶一样踏进门,见德妃正盖着被子,静静躲在床上,虽然拭过,但额头硕大的血迹犹在,我想到康熙驾崩那日田尚明便活生生撞死在我面前,不由得搂紧自己,只觉得阴冷一片。
雍正一身白孝服,恭正带着众皇后妃子跪在下面,我木然的攀着床沿,便跌跪在踏板上。
“额娘,额娘,你怎么了,快起来啊,胤祯还等着你呢,你不是一直心念念的要见他的吗?你快起来,媳妇求你了。”
有人要拉开我,我猛地挣脱,又趴了上去,拼命摇她道“您怎么这么任性,媳妇跟您说了多少次,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你死了一了百了,你让您的儿子怎么办,您让最爱你,最依赖您,您也最爱的儿子怎么办,你真要伤他这么彻底吗。你真要让他没有一头可想吗?”
可是任我百般的恳求,嘶吼,她便这样,仍然不甘但已经无力的躲在那里,犹是死了,还是一脸的怨气,这个倔强的老太太,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怎么可以。
我泪流满面的趴过身,跪到雍正面前,大声道“你开心了!你满意了!太后啊,她是您的额娘啊,她不过是想见儿子一面,就这么让你不能容忍吗?!你逼死她,你自己好受吗?我知道,你妒忌,你妒忌胤祯向来得额娘厚爱……”
“啪……”我被重力推至一旁,狠狠的撞向石柱。
“皇上,手上留情,若兰只是一时情急。”雍正一脸的恼怒正要再打上我不服怪罪的脸,胤祥匆匆从门外赶来,一挺身,挡在我前面。
“胤祥,你让开,你就让他打死我好了,他就是想要把胤祯身边所有的亲人都赶尽杀绝!”
“好!朕就就地将你打死了,也是情理当中!”
“若兰,你少说两句!”十三回头惊恐的扫了我一眼。“皇上,太后刚崩,一切还等大事了了之后再说吧。”
我软下身来,刚想吞下哭声,又被呛到,干呕了几口,十三说得对,要闹,要杀,要死,也不要在她面前,我只恨,她可以就这么死去,什么都不管,可是我该怎么办。
这深宫里,与我唯一相贴的女人,便这么轻驾归去,一丝丝的缓冲和悬念都没有留给我。
“皇阿玛,请您饶恕十四婶吧。”弘历趴在地下,脸紧紧贴着地面,看不清神色。
雍正如若苍老了十岁,在太监的搀扶下,疲倦又跪了下去,朝弘历挥挥手。
“若兰,你手又流血了。”十三叹了口气,将我扶起,拉开我绞在一起的双手,已经血迹斑斑,这伤如何也好不了了。
弘历谢过雍正起身,朝十三点点头,接过我的手“十四婶,历儿扶您出去吧,你这手得马上让太医看看的。”
我扫了一地的众人,见无人再理会我,十三轻轻的将我往外推,示意我不要再放肆了。
他们已经将我当疯妇一般的看待了。
弘历送我回畅悠园,看着太医仔细将我手包扎好,又检查了一番,问了些注意事项,便让太医退了出去。
“十四婶,你有了身孕。”他见无人了,悄悄在我耳边说。
我已经被这众多刺激反应不过来了,愣愣的看着他。
他点点头“刚一个月,太医说胎儿不稳,你若心急,这孩子可保不住了。”
我急切的想起身,他已经知晓我的心意“你莫要动了,我已经交待好他,不让他声张。”
“谢谢。”我松了口气,摊在椅上。
“十四婶,别对我说谢字,我担不起。”
他轻轻的握住我的手,蹲下身低低道“你别责怪阿玛,他也是不得已的,您没看出来,刚刚他跪在那里,早杀自己好几千回了,谁也没有想到皇祖母性子这么烈。”
“不要为他找借口,如今,这皇族内人,哪个不及及自危,惟恐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一屋不定,何以定天下,天下刚定,阿玛顶着那么多的猜疑和骂名,他再软弱,势必会引起更大的纷争,十四婶,如若那样,是你愿意看到的结局吗?”
“我不知道何是天下,我不要杀戮,不要死亡,不要阴谋,不要流血,我自认我在努力的做,你十四叔在边关时,你阿玛信我,我也不幸辱使命,他答应我,答应过我的,回来后,便放我们,过些平淡的生活,远离皇宫,远离纷争,可是,他不止做不到,还要这么逼迫他,这就是在割我的心头肉啊。”
“我都知道,可是十四婶,你要知道一点,阿玛可以应你任何事,但绝对不会任你离开他身边的。你若再这样,发生在寿皇殿,宁寿宫这样的事,只会让阿玛……”
“怎么样?他会怎么样?”我害怕知道这个结局,害怕要面临的一切。
弘历起身关上门,思虑良久才艰难道“十四叔一日不除,那些异心分子,便永远也不会绝了希翼大宝之心。”
“谁说的。”我被这话带来的窒息想要扯吼尖叫。
“十四婶,理智一点吧,这不是阿玛的错,所有的人都这样参奏,阿玛手头积压各地上传的严惩十四叔的折子已经推满了案台,他起兵欲造反,与准噶尔勾结,外与八叔九叔十叔,里应外合,这些罪状一一确着啊,你以为,那些跟着他几年的将士真的甘心情愿就此湮息?十四叔不除,他就是我大清朝不稳的一棵火种!”
我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才消化弘历的这短短几句话,他也不逼迫我,只静静呆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腕,给我勇气。
“他是非要死,对不对?”
弘历良久才摇摇头“不一定,如若他不死,那么他所有的势力必须瓦解掉。二者只能存其一。”
我一窒“你是说八哥,九哥他们?”十四说得对,他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这些旧日一起相亲相爱的兄弟,在这场战局失败后,便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我猛地起身,对弘历道“你帮我,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怕,我怕……”
他冷静的起身,拉住我“你怕他寻死路?”
我慌乱的点点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必须得走,我去求他,我跪下求他,我不闹了,我不吵了,只要他让我见他。”
“十四婶,你冷静一点!你现在还在宫里,他才会活下去!你明不明白!”
我抱着头蹲在地下,思路完全混乱。
“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如若你真要出宫,尽管派人来找我。”他知道此时再说下去,我肯定崩溃,好生安慰一番,便启门离去。
良久,我才抬头,一看,微亮的天边,一片鱼白,这畅悠阁还是一片幽静无声无息。
小菊来了,招呼说我不用去参加太后的葬礼了,只好生休养即可。
我像木偶一般的任她梳洗,侍侯吃饭,突然我抬头问道“谁做的菜,怎么不放盐?”
她一脸惊恐,在我的示意下,浅尝了一口“没有啊,感淡刚好。”
我又夹了味道最浓的红烧肉,只感觉到肥油在嘴中滑动,没有甜,没有咸,任何一丝味觉都没有,只让我觉得一阵恶心,忙吐了出来。
“天哪,侧福晋,你再尝尝这个!”小菊慌了神,拿出食盒里她自己要吃的咸菜,也不管我的愿意,放到我口中。
我迷惘的摇摇头,但觉得这瓜条清脆爽口,虽没味觉,但至少还能吞下,接着又扒了一大口饭。
便自顾的就着咸菜吃起白饭来,她却已经尖叫着跑出门请太医去了。
福沛的强留是一个死,我不过失了味觉,还是我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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