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青荷殿正殿，叶小莲高坐金座之上，睥睨着阶下伏跪的安有福。
林筱筱站在他身边，一双明眸里写满疑问。
此刻的安老头，已是孤魂一缕。
“你是怎么死的？”少女率先开口。
“老朽不知啊。”安老头颤颤巍巍，不敢抬头。他畏惧于曾欺骗鬼少主，亦有愧于拿林筱筱替自己女儿送命。
“那好吧，你就说说成婚那夜，发生了什么。”
云苍大陆八卦流言，称安有福一夜之间，举家搬迁，丝毫未惊动邻里。前一天，还在嫁“女儿”，第二天全家都不见了。
林筱筱的问题直指那夜。
“若有欺瞒，本少让你魂飞魄散。”叶小莲摇着扇子，淡淡地补充一句。这句差点儿直接把老头吓得魂飞魄散。
“是！是！小老儿不敢欺瞒。”阶下之人抖如筛糠。
“那、那天啊，老朽……”
在安有福结结巴巴地讲述中，接亲那日的事如画卷铺陈开来。
原来，安有福虽打定主意让林筱筱替自己的女儿嫁给叶小莲，但仍觉得不放心。安焕儿生得实在美貌，是骆城有名的美人，安有福怕以后自家女儿再被凶名在外的鬼少主盯上。
安家与昭华派的骆亭杉长老是远亲，于是，安老头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交给安焕儿，派人护送她去昭华投靠骆长老。
接亲当天，就把女儿送走了。
至于他自己，安家的生意遍布骆城，根基在骆城，他根本就没打算搬家。
可是，就在接亲当夜，发生了一件十分可怖的怪事！
安老头的一个小妾哭哭啼啼地说大夫人使小性打她，他正哄着，哄着，忽然小妾的抹眼泪的手变成了纸做的，接着，小妾整个人渐渐变成了纸人。
安有福当即大惊，吓得差点儿昏厥。
他惊慌地跑了出房间，却发现家里的婢女、家丁、甚至连笼子里养的虎皮鹦哥都变成了纸人。
纸人自燃，烧着烧着，就成了飞灰。
当他发现自己的左手也开始“纸化”的时候，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再一醒，就已经在叶阑鬼域了。
他发现自己真的死了！被活活被这怪事给吓死了。而“纸化”的左手……
安有福晃晃空荡荡的袖口，左手没了。
他在鬼域晃荡了数月，不想去往生河投胎，他只想搞清楚为何会这样！
他在鬼域也没见到自己的爱妻和小妾们，只怕她们在变成纸人，燃成飞灰之时，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如同，他失去的左手。
……
好诡异。
听完安有福的叙述，林筱筱毛骨悚然。
就像夜间行路，四下无人，有一只冰凉苍白的鬼手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似的，根根汗毛束起，连头发丝都沾染了阴森凉气。
原来，并非如人们传言的举家搬迁。
安有福一家一百零八口一夜之间，竟然是全部死掉了！死法还这么诡谲。
她和叶小莲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饶是鬼域的少主，听过怪事无数，也鲜少听闻这样奇诡之事。
叶小莲惊异过后，不由得嗤笑：“你欺瞒本少，把本少的新娘子掉了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来我鬼域一游了。”
“呵……安老头，你得罪谁了？”
这话问得安有福一哆嗦，支支吾吾说出不然。
老头子暗道：我生意做得这么大，惹的人确实不少，可是我得罪的最恐怖的主儿就是你啊！
“还有想问的吗？”碧眸少年转头问林筱筱。
小姑娘摇摇头。
唰！
扇子飞出，眨眼间将安有福的孤魂击得魂飞魄散。
林筱筱瞠目结舌：“！！！”
“拜托，本少可是睚眦必报的。”折扇飞回叶小莲手里，美少年转头冲她眨眨眼，哂笑道，“你别得罪我哦。”
林筱筱：“……”
瑟瑟发抖。
他缓缓起身，拿着刚刚杀过鬼的扇子，挑起少女的下巴。声音软下来：“本少的奖励，该兑现了。”
……
叶小莲坐在金座中，而她在他的怀里。
被鬼少主抱着，林闭筱筱上眼睛，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都快习惯了。这种粘上人就不愿撒手的家伙，真的是暴戾冷漠、阴邪狠辣的叶阑鬼域的小殿下吗？
是的，他是。
安有福的白骨还在大殿里，没有人收。
婢女们都被摒退，空荡荡的金殿里，只有他俩。
在美少年的脑袋埋在她颈间的一刻，少女紧张得瞪大眼睛。
不行不行不行，习惯不了。
少年轻吻她的白皙纤弱的脖颈，有一点儿痒。
蓦地，他露出尖牙，一口咬了下去，猛地吸了起来，浓郁的香弥漫在唇齿间，致使少年的眼睛刹那间失神。
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疼……”
林筱筱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说好了只给两口血的。
“哈……”
美少年敞着怀抱，坐在金座上，痴笑起来。
他碧眸精亮，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上染着少女的血，一对尖牙还未收回。笑得妖冶，容色殊浓，比之前更加阴柔鬼魅。
像是得逞的恶鬼……
不，他就是。
“好喜欢。”
鬼少主笑够了，仰头看着她，拉住她的手。像是一只粘人的猫，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少女会意。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揉他的绿毛，细细的手指深入他浓密又柔软的头发中，抚摸。
少年脸上露出舒适的神情，嘴角弯起笑。
林筱筱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
像吸血鬼，像猫，像小孩子。
但他的本质是恶鬼。
林筱筱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第三夜，依然是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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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落英缤纷。
车轮滚滚，四人又上路了。
清沅身子虽虚，但他知道玉公子心里急，有人瞄着林姑娘想把她拐走，一拨是鬼域，至于另一拨……
他一定要帮玉公子查出幕后主谋是谁。
“小玉，你看，我新写的三章。”
“林筱筱”打着哈欠，乌着眼圈，献宝一样递给玉疏寒。
写话本真不是人干的活，她绞尽脑汁熬了一整夜，才憋出这三章来。她想借由这个讨玉公子的欢心，可是又怕他又丢出一句“再写三章”。
玉疏寒掀开眼皮，瞥了一眼，接过书稿随手丢在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喜欢蜂蜜么？”
“蜂蜜？”安焕儿不解其意，暗地里揣测林筱筱会不会喜欢，“甜甜的我很……”
还没等她说完，玉疏寒拿竹笛挑开窗帘打断道：“筱筱，你看，前面不远的树上有几个蜂巢呢，你为我采些蜜来可好？”
安焕儿：“？”
要她一个女孩子去干这个？为什么不让驾车的九婴去？
她顿时有些委屈，刚想开口撒娇：“小玉，我……”
“我知道你向来机灵，尤其擅长窃盗术法，不会连这个都不帮我做吧？”
玉疏寒信口胡诌。他神情很受伤，看着竟比安焕儿还委屈。
清沅迷惑地看看玉公子，挠挠脑袋：林姑娘擅长盗窃的术法吗？啊，玉公子说是，应该就是了吧。我怎么可能比玉公子更了解林姑娘呢。
安焕儿害怕自己露馅，只好应了下来。
避开蜂群偷蜜，这并不难。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偷蜜的时候，本来暗暗稳稳的蜂巢，却忽然掉了下来，群蜂恼怒，乌泱泱地向她袭来！
安焕儿定睛一下，吓了一大跳。来袭的并非寻常蜜蜂，而是蜂精！
九婴和清沅要去帮忙，被被玉疏寒的术法定在原地。
两人满脑袋问：“？？？”
尤其是九婴，他刚刚亲眼看到，玉妖精暗中弹出气劲，袭掉了蜂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疏寒和林筱筱一路从互相扶持、患难与共、亲近默契，到最近几天的柔情蜜意，九婴算是见证者。他不理解为什么玉妖精突然要捉弄、甚至是欺负小竹子……
难不成是因为得到了她的心，就践踏吗？
渣男。
九婴不齿。
……
“身法不错。”
玉疏寒喃喃道，琉璃一般的眼睛盯着为躲避蜂群闪转腾挪的少女。问清沅：“这是哪个门派的功夫？”
清沅被定在原地，正在为林姑娘着急，却惊讶地发现三个月前还不会丝毫术法的林姑娘身法竟然很好。
而且……
“像是天河派，又像昭华派。”小道士回应，鹿眼里浮现惊奇，“先前道友们来我们蜀山切磋时，有幸见过他们的身法。”
“天河，昭华……”
玉公子微微眯起眼，握着笛子的手青筋鼓起。
……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林筱筱”如同噩运缠身，虽然躲过了群蜂的袭击，却没逃过密林里的毒蝎，钻进马车的银环蛇。
接着又为帮玉公子寻玉佩，掉进枯井中；为了抓一条灵巧的鲤鱼给玉公子改善伙食，被瀑布顺流冲下了巨瓮潭……
她总是不经意落入莫名的危机中。
一天下来，已浑身是伤，狼狈不堪。
一路上，清沅一直是瞠目结舌地惊慌大叫：“林姑娘！你没事吧？！”
每当他想去帮忙，就被玉公子定住。
他心里急啊。
即便玉公子是他仰慕崇拜的人，他也不由得暗叫一声：渣男！
清沅和九婴默契地达成了一致：玉公子，真的很渣。
这可是林姑娘啊！
是温柔机智、活泼乐观、善良可爱的林姑娘！她也是他们的朋友。
怎能眼看着她被玉公子这般欺负……
俩人一路除了齐声大喊：林姑娘，你没事吧？！林姑娘你还好吗？！
还一齐决定晚饭后找玉疏寒谈谈。
……
安焕儿浑身上下，这儿一个伤口，那儿一片淤青。
但身上的伤比不过心上的。
傻瓜也知道玉疏寒对她的温柔如潮水般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拿她取乐。他看她的眼神，是漫不经心的戏谑，是比寒潭还刺骨的冷漠。
安焕儿心如刀割。
但不久后，又涌上来一阵欣喜：林筱筱！她现在的身份是林筱筱！
玉公子厌倦的不是她安焕儿，而是无趣又无能的林筱筱！
她之所以备受折磨，其实是拜林筱筱所赐。
她替那女人承担了玉公子的厌弃，结果被折磨至此。
一切，一切都是林筱筱的错！
只要她恢复安焕儿的身份，以她自己本来的面目接近玉公子，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她是骆城闻名的美人，是鬼少主觊觎却可念不可得的对象。
想要收伏玉公子的心，不难的。
安焕儿振奋起来。
……
玉疏寒冷眼看了一天，渐渐摸清了冒牌小竹子的一些底细。
首先，她修习术法至少十年，师承天河派久矣。另外，昭华的术法她也掌握了一些，不过只是皮毛。也许是改投昭华门下，但时日尚短。也许只是从昭华偷师。
一路上她虽狼狈，但对衣食住行非常考究，想必出身富贵人家。
她模仿小竹子的字迹虽然不像，但笔力很稳，故事虽写得难看，但大段摘引诗词文赋，想必经过家里认真的教养。
她一路上屡遭不测，但仍竭力模仿林筱筱，说明其意志坚定，且对潜伏在他们身边分外执着。
虽路遇危机，但她始终隐藏了自己的杀招，一个人的杀招往往最能暴露一个人的身份。她掩藏得很好，足见其小心和城府深沉。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收获。
她在情急时，说话暴露了地方口音。听九婴说似乎是来自青州骆城一带。
那时，蛇妖还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小竹子，你是青州人啊？是骆城的吗？”
虽然她赶紧矢口否认了，但一个人在最危急的时候使用的往往是她最熟悉的语言。
青州，骆城
玉疏寒听着耳熟，似乎在刚穿越时，小竹子曾提过这个地方。
骆城，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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