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是夜，来福客栈。
清沅和九婴面色凝重地去敲玉疏寒的房门。
在眸光淡漠的贵公子面前，两人你推我，我推你，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为什么要那样对林姑娘？！
清沅的一双鹿眼里闪烁着疑惑与不认同，九婴的金瞳里充斥着不齿与忿忿然。
玉疏寒轻哼一声，眸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提气，一手拎一个，把两个人丢了出去。
“哐”！
门被倏地关上。
少年道长和金瞳蛇妖被摔得满头黑线，只能握拳咬牙。
清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拧眉道：“林姐姐太可怜了。”
“哼，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蛇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对林筱筱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
“走！”九婴转身。
“去哪儿？”小道士追了上去。
“去看黄盖。”
“黄……盖？”
两人正往“林筱筱”的房间走，却见一个拎着药箱的郎中从她屋里步了出来。
老郎中看看门口的俩人，捋着胡子长吁短叹道：“你们是来看里面那个小姑娘的？”
两人点头。
“唉，”郎中叹了口气，“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被蝎子蜇了不说，怎么还掉到瀑布下面去了？染了风寒，左胳膊也脱臼了……还好我治疗得及时，希望别落下病根。”
郎中走后，九婴和清沅却没有立刻去看林筱筱。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在对方眼中看见怀疑。
林姑娘，不是晚饭前就把自己治好了么？
他们亲眼看见她施展治疗术的。脱臼，对她来说并不难医。为何突然请了郎中？
难道……
她施展的治疗术只是障眼法？
她的伤根本就没好？
“好像不大对劲。”清沅轻声道。
在水雲城时，叶旸脱臼过，就是林姑娘医的。如果说医者不方便自医，倒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帮她请郎中。
为何偏偏要“装作”已经医好了呢？
为什么要骗他们？
“下午你说她的身法像是什么门派的？”九婴追问。
“天河派，林姑娘的身法像是深得天河真传。呃，也融合了一点儿昭华的防御术。”清沅回想道。下午见到她躲避蜂群时，他并未觉得异常。
林姑娘唯一一次和他并肩作战是在水雲城。那时，她只顾躲避和治疗。他并不知她术法深浅。
“小竹子虽然擅长治疗，但是在攻击和防御上却是草包。”
这时，九婴渐渐回过味来。
一整天，他一边为林筱筱担心，一边暗骂渣男。全然没怀疑过战五渣的林小竹子何时身手这么好了。
莫非……
咔嚓——！
伴着天空一声炸雷。
两人对视，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莫非她根本就不是林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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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红的雾气在湖上飘荡，红莲盛开，如同水中火焰。
画舫里琴瑟争鸣，鬼姬歌舞艳婉。
“好无聊啊，今夜我还想去鬼市。”
林筱筱单手托腮，斜靠在画舫的船壁上，装出百无聊赖状，对强行带她游湖的叶小莲闷声道。
“还去？”
少年斜睨着她，绿幽幽的眼珠里闪过烦闷。
连续三夜，这女人夜夜都要去集市。叶阑鬼域大好河山，她怎地就盯上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了？
他摆手遣散舞姬。
艳丽的美人纷纷后撤，隐没在船壁上，变成了吹笙抚琴、轻舞捧茶的画中人。
偌大的一个画舫里，只剩了林筱筱和叶小莲。
“我的画舫十二美人，不比闹哄哄的鬼市有趣？”俊美柔魅的少年抬眸，纤长的睫毛在冷光下洒落两扇阴影。声音似有不满。
林筱筱眨眨眼，赶紧靠了过去，乖顺地揉着少年的头发，温声道：“壁中美人当然有趣，但是没有我们自在地闲逛有趣。而且鬼市那~么大，虽然逛了两晚，也只是走了个冰山一角。”
美少年被揉得轻哼出声，小猫似的。眼神从阴冷转为缠绵，舒服得茫然。
“今夜，你再陪我去好吗？”
少女甜软着声音请求。
鬼少主哼了一声捉住她的手，仰头与她对视。少年舔舔唇角，目光氤氲。
“我可是要报偿的。”
少女沉吟，缓缓吐出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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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扉呼呼作响。
山下的小镇上，人们纷纷归家。
来福客栈里的一间客房里，小道士清沅和蛇妖九婴神情凝重。
两人细细纠察，回想最近林姑娘的异常之处。
叶旸那日的话如同一声洪钟，响在九婴的耳畔。
【你们怎么确定救回来的是真的林姑娘呢？】
“如果房间里的小竹子是假的，那真的去了哪里？”九婴皱眉。
“一定是被那晚的妖魔给抓走了！”清沅握拳，神情担忧。
难怪……
难怪玉公子昨夜那么着急地问他月食当晚的事。
难怪他今日对林姑娘那么坏，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两人核对完，正在想该怎么和玉疏寒一起探出冒牌货的底细，却忽然听到少女房中传出摔碎东西的声音，还伴着一声尖叫。
九婴和清沅：“！！！”
出事了？
两人飞快冲进“林筱筱”的房间，发现少女不见了踪迹。
而窗户大开着，风鼓鼓地灌了进来。
窗外，乌云愈浓，是山雨欲来之兆。
……
没跑出多远，他们就在镇外的枫叶林里，遇到了玉疏寒。
贵公子一袭血红长袍，在枫林夜色中很惹眼，他握着白玉酒壶，醉眼斜睨着足下之人。
他脚下跪着的赫然是“林筱筱”。
少女哭泣着瘫软在地上，腹部正汩汩地冒着血，殷红的血湿了衣衫，也濡湿了身下的土地。
她哽咽地哀鸣着。
“小玉，救我……”
“好啊，”天音公子笑吟吟地应和，笑声清朗，可是一双眸子却是冰冷如霜。
他缓缓弯下腰，抬起安焕儿的下巴，低声问，“可你得先告诉我，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嗯？”
“你、你……”
安焕儿的眼泪忽然停住，她心中大震：难道他知道了？不，不可能的！她拼命模仿林筱筱，不会被觉察的。
她支吾两声，接着又哭泣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玉救我！刚刚那个女妖要杀我！”
安焕儿魂都快被吓飞了。
方才她正在房间里休养，觉得口渴，下床倒了杯茶。忽然一个女妖破窗而入！抓起她就跑。
她认得那个想杀她的女妖！
在昭华时，那魔头曾施展换魂术，跟她换过身体，还把她当风筝放！彼时她并不知道那女妖跟她什么仇什么怨。
流落到叶阑鬼域后，她才慢慢知晓。
女妖叫做红鸢，疯狂迷恋鬼少主叶小莲。当初跟她换魂是因叶小莲悬赏五万水灵玉，只为“娶”回自己逃跑的新娘安焕儿。红鸢想取而代之，所以跟她换了魂。
现在来杀她，极可能是红鸢得了消息。知晓了鬼少主真正要找的是林筱筱。
该死！
差点儿又成了那死丫头的替死鬼！
还好，玉公子及时赶到。
“小玉，救我……”
少女哭着喊道，声音沙哑，楚楚可怜。
“说啊，她在哪儿？”
修长白皙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移到她的脖颈。天音公子漆黑的瞳仁渐渐染上血红色，乌发愈乌，皮肤瓷白，嘴唇殷红，脸上笑得温柔。
眼神却莫名带着疯。
“玉、玉公子……”
安焕儿感到他冰冷的手指在渐渐收紧，对上他邪冶的眸子，心中弥漫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爱笑的矜贵公子，而是九天之上疯妄邪神！
她的伪装再也支撑不下去，她不再敢嘴硬。她撤去巫觅赐给她的术法，露出了真身。
安焕儿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冷艳高傲，个子不高，但是气质很御。
她紧张地看着玉疏寒，这是她第二次以真容面对他。上一次，他救了她，这一次他却要杀她。
但是，他真的舍得杀她吗？
明明有着这么多天的相伴，他陪她逛夜市，温言软语。他悉心照顾她，说无论她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会陪着她。
他还为她买过白玉簪，亲自插在她的发上。
此刻，那根白玉簪就在她的头上啊！
安焕儿一边恐惧，一边柔声哀道：“我虽不是她，但我、我是一个默默爱慕你的人啊！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靠近你啊，我……”
“我问的是，她在哪儿！！”
玉疏寒厉声打断。
安焕儿身上虽痛，但心中更痛。
这个时候，他一遍一遍问着的始终是那个女人的下落！那她呢？她安焕儿在他心中就一文不值吗？那她这些天的陪伴算什么？难道只是她偷来的吗？
嫉妒和恼恨慢慢浮上心头，渐渐压过恐惧。
安焕儿嗤笑一声，捏着她脖颈的手愈发收紧。她感觉到一丝窒息，但仍神情却从哀柔转为傲慢。
“她啊，她……早就死了。”
安焕儿的眼中闪过嘲讽，她看到贵公子的身形忽然晃了晃，看到他的神情像是裂开了，看到他眼中的光像是忽然熄灭了。
“月食那夜，她就死了……尸体早就都凉透了哦。”
“你对我小意温柔的时候，她正被蛆虫啃噬呢。”
她又得意又嫉恼。
得意她可以轻易操控他的情绪，击中他的软肋，让他痛苦不堪。嫉恼他的失控和痛苦全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陷入了矛盾复杂的情绪中，带着嘲意盯着他痛楚的模样。
可慢慢地，他的黯掉的眸光又渐渐亮起来，浮上疯戾。
“我不信你。”
红衣邪神冷声道，像是在安慰自己。
在如碎冰一样清冽的声音中，安焕儿感到捏着她脖子的手指越收越紧。她脸涨得通红，就要喘不过气来。
窒息感席卷而来。
……
九婴和清沅亲眼看着玉疏寒身边卷起狂风，枫叶围着他狂舞！他捏着女人的喉咙，将她举起。女人神情痛苦，但丝毫挣扎不得。
他就那样捏着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过头顶。玩味地欣赏着她濒死的模样，朗声大笑着，眼神疯戾。神情癫狂又快乐。
在漫天枫叶中，他无与伦比地妖冶迷人，美得让天地失色！
只消片刻，他生生掐断了她的喉咙。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忽地闯入清沅和九婴的脑袋：玉疏寒他……
疯邪如魔！
那个温柔尔雅、调皮爱笑、喜欢话本、待人有礼、又爱戏谑的矜贵公子，如画皮般被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疯批邪妄的魔头。
他身穿红衣，在狂风中，睥睨着脚下的白骨和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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