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攻心计

冷清泉到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正了，江澄正要去兰汤房洗沐，听侍儿报说淑君主子到了，只好暂时待在外殿，与冷清泉叙话。

        冷清泉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侍儿沃儿。江澄初始没在意，以为沃儿就是负责给冷清泉提灯笼的，及至冷清泉吩咐沃儿道：“你近前来，让你景卿主子细细地看看你。”江澄才觉出冷清泉今个儿来找他的重点竟是在沃儿身上，他打量了下沃儿，问冷清泉道：“沃儿怎么了？是谁欺负他了，还是他家里有什么事情？”

        冷清泉只管笑，指着沃儿问他道：“你先别管这么多，你只说我这沃儿长得怎么样？”

        这是什么问题江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和冷清泉是旧日的朋友，自然也不至于连这个问话都不回答，当下又细细地看了看，笑着道：“沃儿生得挺好的啊，五官身量都挺好的，又瞧着和眉顺目的，是老人们常说的那种宜室宜家的长相。”

        他这话音刚落，冷清泉便笑道：“连你都说他宜室宜家，那就必然错不了。”

        江澄此刻已经意识到冷清泉多半是要给沃儿选个妻主，他试探着问道：“你可是想让我给沃儿物色个妻家？这倒也不难，今年六部都新进了小吏，难保就有没成亲的呢。”

        他为了绍儿的婚事，对六部中新进的小吏做了个摸底排查，知道至少有三四个小吏都还没娶正室，不过给男儿物色妻家的事，这两年是越来越难了，大量的男儿涌入凰朝的京城的情况下，便是做小吏的女儿也都不像以往那般肯将就，稍微平头正脸的，更是三个四个的往家娶，他也不知道这沃儿肯不肯与人共事，故而没敢把话说得那么满。

        冷清泉听了，便叹着气道：“这孩子是个心气儿高的，从小发过誓，只嫁盖世英豪，一般的女儿家他哪里瞧得上？”

        江澄心头一动，笑着接话道：“你是想把他丢到江湖上去？那也可以的，虽说这两年没听说江湖上有什么出色的女儿，但天地那么大，没准儿就有一两个少年侠女呢。”

        冷清泉依旧笑：“他倒也不爱那些个江湖侠客，想想也是侠客们倏忽来倏忽去为人报仇以身犯险，没准哪天就得罪了朝廷，成了衙门通缉的要犯，又且挥金似土，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固定住处，哪里是男儿家的好归宿？”

        自己说什么，冷清泉驳什么，这位旧友到底是要将沃儿嫁给何人呢？江澄适时地停住了，等着冷清泉揭盖子。

        冷清泉见他不再提议，只是笑呵呵地等着，便也不再兜圈子，压低了声音道：“澄之，我听说你在给关国公物色小郎，关国公可是世上少有的盖世英豪，沃儿对她仰慕已久，若是将沃儿嫁给关国公，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说了半天，是为了这个，江澄眉头微皱，他不信冷清泉不知道关荷对于明帝的重要，可是冷清泉明知道这件事不合适，仍旧要提出来，是有了为女儿争储位的想法吗？

        他还没想好怎么样把冷清泉给拒绝了，便见沃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景卿主子成全奴才，奴才此生若能嫁得关国公这样的人物，便是只过一日，也是快活的。”

        冷清泉适时地开口了：“澄之，给关国公物色小郎的事，我知道我不该插手，所以我就装作不知道，既没管也没问，可是沃儿他自幼敬慕为国杀敌的武将们，自打十岁上听说过关国公的丰功伟绩，就一心想要嫁给关国公，他得知关国公在物色小郎的消息，哪里还能忍得住？今个儿在我殿里跪了两个时辰，求我帮他在你这里说好话，他毕竟伺候我一年多了，又是少年男儿一片纯情，我不能为了自己避嫌，就把他对关国公的倾慕，给扼杀掉不是？”

        哪有这么巧，自己在给关荷物色小郎，就有冷清泉身边的侍儿从小倾慕关荷，当他是傻的吗？不过若是当场揭穿，怕是会让冷清泉很尴尬，江澄想了想，决定用个迂回的法子，让冷清泉和沃儿知难而退。

        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沃儿的下巴，做出细细打量的架势，左看看右看看，末了很是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啊，可惜。”

        冷清泉不解地询问：“澄之怎么说可惜呢？是觉得沃儿年轻，要嫁给关国公这个年纪的女子，受委屈了吗我一开始也这么说，可是后来想想，这世上多少年轻女儿活得浑浑噩噩，一没本事二没抱负三没才情四没胆略，男儿家嫁给她们，才叫做窝囊呢。”

        沃儿紧跟着补充：“关国公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是这辈子叱咤风云，武功高强功勋卓著，她的见识眼界胸襟胆量，比那些年轻女儿不知道强多少倍，奴才能够嫁给她，是奴才前生修来的福气，奴才求景卿主子成全！”

        江澄眉头微皱，对沃儿道：“你起来说话。”

        沃儿摇头：“奴才求景卿主子成全！”

        江澄很有些无奈，看看冷清泉道：“沃儿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本来这话我不想当面讲的，可是这孩子，罢了，还是说明白了，对他好。”

        冷清泉和沃儿都很是紧张地盯着他看，连眼珠儿都不敢错一错的。

        江澄顿了一顿，接着用十分可惜的语气道：“按说沃儿这长相也过得去，又对关国公如此仰慕，我应该把沃儿送过去，可是，关国公择小郎，她有个自己定的标准，得是个艳丽的闹腾的，容貌上要像宸雨公子的。”

        冷清泉大为意外，他之前只知道江澄在给关荷挑小郎，却并不知道挑选的标准，若说关荷要选个容貌上像宸雨的，那这沃儿着实不合适，不过他的脑筋转得极快，思量了一会儿，就笑着接话道：“我想女儿家，个个都爱漂亮的艳丽的，十八岁的女儿是这么着，八十岁的女儿还是这么着，可是若是她自己选也就罢了，既是她托亲朋好友帮她选，那她的亲朋好友就要为她多考虑考虑了。对年纪大些的女儿来说，那些个漂亮的艳丽的能歌善舞的，究竟适合她么？有个头疼脑热的，那些漂亮的艳丽的能够不嫌脏不嫌累地端水送汤擦身喂药么？”

        江澄微笑，沃儿也是个年轻男儿，难不成冷清泉就笃定了沃儿会给关荷做这些？

        却见冷清泉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很是骄傲自豪：“我这沃儿，不是我夸口，我相信他是绝对能做到的，他倾慕关国公已久，自然会对关国公比别个都尽心，他本身也手脚利索，夏日里帮着我照顾永乐，那勤快劲儿是大伙都看到的，若是由他照顾关国公，我想必定要比别个强上许多。”

        江澄听了，很有些动心，虽然关荷是托他物色个妖孽性的男儿，但作为关荷的忘年交，他从内心中更想让一个乖顺体贴的男儿照顾关荷的晚年。

        冷清泉瞧出来他的动摇，继续劝道：“澄之，我也不敢说非要你如何，可是，我想，我们做人不能只管自己担不但责任是不是？不管是为了关国公着想，还是为了沃儿着想，我们都应该将沃儿引荐给关国公，她看不看得上沃儿那是她的事，我们只要把沃儿引荐过去，就算是尽到了为人主为人友的情分，心里头就过得去了。”

        江澄思量了片刻道：“今个儿天色晚了，你容我考虑一宿，明个儿再说吧。这孩子在这跪了半天，你先把他带回去，让他好生歇着吧。”

        冷清泉听他这么讲，便也不再迫促他，站起身来道：“澄之，我这沃儿是个体贴周到的，把他嫁给关国公，准不会有错，请你信我这一回。”

        江澄微笑：“明个儿再说。”

        明个儿若是顾琼那边有进展，那他就可以回绝冷清泉了。

        沃儿随着冷清泉出了丽云殿，主仆两个悄没声地往玲珑殿走，到得玲珑殿中，沃儿方才出声询问冷清泉道：“主子，您瞧景卿主子的意思，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啊？”

        冷清泉很有把握地笑了笑：“你就准备做你的国公如君吧，晚上把本宫给你借来的老年女子药膳方多看上两遍，这事啊以本宫看有个七八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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