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怎么敢的啊？
所幸苏岐虽说没学到人家厨娘的精髓，但好歹是把面煮熟了。
这让顾阿谁莫名的有些欣慰，心满意足的吃过面，在苏岐洗碗时，点着油灯去看自己肩上的伤口，暗搓搓的给自己上药。
方才苏岐的动作有点大了，本就没长好的伤口里流出些颜色浅淡的血迹，黏着绷带，活动时疼得让人难以忍耐。
她一面倒吸着气，一面倒药，却在捆绷带时，发觉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她似乎一个人捆不了。
顾阿谁不信邪，努力了一阵子后，终于将绷带散开了。
于是苏岐端着洗脚水进门时，灯下四目相对，难免有些尴尬。
“我帮你。”
苏岐没多问，只是上前给她打了个结，低着头在绷带上亲了亲，才帮她洗脚。
顾阿谁红了脸，手指摸着篮子里上回买回来的布料，仔仔细细的大梁苏岐的身形，洗完脚就让他站好，拿了尺子给苏岐量尺寸。
“摸过这么多回了，阿谁还不知道我的尺寸，看来是我努力的不够了。”
苏岐说着话便要靠近，她拿尺子拍了苏岐伸出来的臂膀一下，勉强严肃的道：
“站直了，双手举高与肩平齐。”
见苏岐依言站远了，才满意的忙活她的。
顾学成和顾阿宁的衣裳都是在镇上订做的，她自己的话，两三年也不会想起来缝一件衣裳……
她缝衣服的手艺应该不至于太差劲吧？
裁好了布片，顾阿谁不确定的抬头看了一眼苏岐，正好望进一双潋滟着一天春色的桃花眼。
针线盒子落地，看来今夜这活是做不了了。
一个时辰后，她望着自己肩上溢出的血迹，忍不住叹了口气，瞪了神清气爽的某人一眼，认命起身去洗铺在桌上的布料。
她选的是最好的布料，打算给苏岐做两身还算是上得了台面的衣裳，然而现在，她实在是没脸让苏岐穿上身。
“交给我就好了，你歇会儿。”
苏岐心情不错，抱着布料去洗，她在榻上坐着，实在累极，便脑袋一歪，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自从上回梦到十年前在盛京的事之后，顾阿谁一直有些恐惧入睡，便是睡也睡得不算多安稳，每每睡着，总是被梦中刺骨的言语惊醒。
若不是每每醒来，苏岐总是躺在她身边，她只怕是连睡也睡不好的。
这种快速建立起来的依赖感，时常让顾阿谁觉得恐慌，久了便也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
但更让她不安的是，哪怕两人什么话也不说，她也很少会觉得尴尬。
她捏着拳头，昏昏沉沉间觉出有人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挤上这张不算宽大的木榻后，又将她提高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解了她肩上的绷带。
抹上一片冰凉。
这股凉意让她在一片暖意中忍不住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你这师傅倒是不简单，当得了杀猪匠，也做得来大夫，只是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苏岐见顾阿谁蠕动着嘴唇，失笑着将指尖乳白色的膏体在她肩上擦净，闻着淡淡的荷香，似是陷入一阵冗长的回忆里。
这夜虽说睡得晚，顾阿谁却异常的睡得饱，一大早便提着新收的杀猪刀直奔镇上养猪场。
她以杀猪维生，其实生意的大头并非是村里的散户，而是镇县的养猪大户，因为养的猪多，又是每个月定时定点的输送至各个摊贩家中，因此和她商定了每个月上门的时间。
自从七年前陈世鑫不再杀猪之后，这活便一直是她包下来的，七年来风雨无阻，不曾迟到过一次。
然而这惟一一次失约，便让镇上养猪场的东家和她解了合约。
“为什么啊？”
顾阿谁提着一袋沉重的铜钱，不可置信的问一向与她关系还算不错的东家。
东家将门关好，没有要放她进门的意思，只是隔着门低声开口：
“阿谁你别问了，这是顾秀才的意思，我家只是小本买卖，虽说你杀猪的技术不错，人也实诚，可我再用你，他便不借利子钱给我了。”
“东家你开什么玩笑？他哪来的钱借给你啊？更何况他借钱给你，也跟你我的合约没什么关系吧？”
顾阿谁听到东家说起顾学成，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没关系？他说了，你既然嫁了个男倌当相公，那就让你男人卖身养家，别说你在我这里接不到活可做，便是隔壁镇子，县里，你也是接不到的，你快回家吧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这东家说完这句话，像是怕顾阿谁进门似的，又在门后拴了两条狼狗。
顾阿谁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杀猪刀，傻在当场，很快去租赁了匹马，骑着往其他养猪场去看了一遍。
得到的答案与黄梁镇上的那家无二，因为顾学成的施压，她失业了。
顾阿谁扶住作痛的肩头往回走时，人都是傻的。
在她看来，顾学成一直是个老实本分墨守成规的人。
可他退婚之后她才发现，她从未真正认清过他的真面目。
顾阿谁心情郁闷的走在路上，忽然瞧见一辆豪华的紫顶马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车帘翻飞，掀起一角，让她正好瞧见里边坐着的一男一女。
女人只是面熟，男人却是她夜夜同榻而眠的苏岐。
顾阿谁心头一跳，刚要去追那辆疾驰而去的马车，便被人喊住。
“请问你是那位杀猪的顾姑娘吗？”
顾家村有很多顾姑娘，因此关于姑娘的称谓也有很多，但是顾阿谁有个头衔一般人没有勇气抢走的头衔——
“杀猪的”。
她有些烦躁的停下脚步，回首便见身后站着几个穿着家丁服饰的年轻男人。
这衣饰模样她见过，黄员外家的家丁便穿这样的。
她并不能证明这位黄员外，便是当年开鎏金宴时，一脚将她踹进饿狼坑的黄大人是同一个人，但这位黄员外的声音，与那位黄大人的声音十分相似。
因此她直觉这些家丁找她，估摸着是没什么好事的，果然，为首的家丁很快递出一袋银子到她面前。
“是这样的，我们员外听说您前阵子赤手空拳制服了一头黑熊，这个月十五日是我们员外六十岁大寿，想请您再露一手。”
“你们员外是？”
顾阿谁盯着那家丁递来的银子，不大确定的开口。
“黄胜明，黄员外，您放心，我们大人好歹也是曾经的二品大员，不会亏钱您工钱的。”
家丁卖力的说着，似乎是怕顾阿谁不答应一般，将手里的银子又递了递。
“这是定金，您先拿好。”
“我之所以能制服那头黑熊，也是因为有人帮忙，而且我也没有赤手空拳……”
顾阿谁一直知道流言离谱的，只是不过短短几日，就传出她赤手空拳制服一头黑熊的流言，未免也有些离谱了。
“那也是制服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顾姑娘本事了得？您说是不是？”
家丁面上愈发谄媚，顾阿谁看了一眼那家丁递来的银袋，正打算推拒，忽然想起自己走了几处养猪场，便收了几袋铜钱的事，鬼使神差的接过银子，一口应承下来：
“行，不过我得先去看看它的样子，还得做点准备。”
顾阿谁说完这话，便见那家丁一脸的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
“行，左右距离开宴的日期，也还有一阵子，顾姑娘若是得闲，随时可到府上来看。”
“可以，我这两日就来。”
顾阿谁点点头，与几人错开身位，往家而去，没听见她身后几个家丁的嘀咕。
“她虽说是个杀猪的，可做这事……真的不会把命交代了吗？”
“是啊，她怎么敢的啊？”
“我看着那黑熊都犯怵，万一到时候她收不了场，老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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