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抱回来的
顾学成将朱莹莹的表情尽收眼底，没说什么，只是垂着眸子披衣下榻，让朱嬷嬷备了热水。
他洗了个澡，坐到书房，对着满书房放着的素白灯笼发呆。
这屋里共有八十盏灯笼，都是他过几日要烧给父母的，他拿了一只在手上静静的观摩，忽然想起有回他陪父亲点灯，在阑珊处望见她坐在角落里，静静的望着他与父亲一路所过，留下一路光。
联想到方才梦中她将他推入火海，顾学成忽然抿住唇，颤抖着手去握一旁放着的砚滴。
他现在用的徽墨，还是半年前他生日，阿谁送他的礼物。
黄梁县是个偏僻的地方，文人墨客不多，因此徽墨数量格外少，她买时只剩下最后一块，便跟人争抢起来，因为争抢，这墨条磕坏了一角，后来被他渐渐的磨匀了。
顾学成闻着熟悉的墨香，鼓足勇气握住桌上那支湘妃竹制的毛笔。
他每日都会一次次练习执笔，毛笔摔得太多次了，以至于他见了，都会觉得害怕，但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握稳了。
五指因用力过猛而指节发白，他的手抖得厉害，蘸了墨提笔，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不停的抖着手，最后将笔尖落于灯笼上，凭着对那夜的回忆，费力在上边画了个两眼有神的孩子。
最后一笔画完，他已是力竭，浑身冒汗的放下笔，笔尖墨汁四溢，溅到他单薄的中衣上，显得异常刺眼，他却没什么气力起身换衣裳了，只是双眼茫然的趴在书桌上，静静的望着手里的灯笼。
顾阿谁提着菜回家，见苏岐心无旁骛的描他的花样，松了口气。
她将篮子里的菜放到灶边，洗了手，从他背后环住他的脖子，手指有意无意的拨弄着他喉间的结。
她极其喜欢他这地方，刚刚好被她两指可握，小巧玲珑的，又长在脖子上，捏着便可轻而易举的要他性命……
当然，她全情投入之时，更想咬着他的喉结自己死。
她摸到男人喉结旁细细的牙印，面上有些红了。
男人放下手里勾画图样的纤细竹枝，回身热情的拥着她，将脸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在她身前蹭了蹭，嗓音酥麻的喊她：
“阿谁。”
顾阿谁两腿一颤，正色道：
“……坐累了吧？我帮你捏捏肩。”
她见苏岐要起来，忙一把将他按回去，这男人食髓知味，每每春风得意，受罪的总是她。
苏岐知道她在想什么，失笑着松了手，回身将后脑靠在她身上，闭着眼享受她的服侍。
顾阿谁是极其会照顾人的，这点苏岐早就从村长口中听说了，只是让他嫉妒和遗憾的是，她不会像照顾顾学成一样照顾他，偶尔还会颐指气使的差使他，奴役他。
她把她最好的一面都给了那个伤害她的人，却将最冷漠、最警惕的一面都留给了自己。
想到最初几夜这女人贴壁而睡，手指都是按在枕头下的刀柄上的；
想到顾学成刚才在外趁机揩她的油，她却只是快步回来；
想到望着阿谁亢奋不已的黄胜明。
苏岐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憋闷，脸色阴沉，语气却没什么起伏：
“刚才门外吵得厉害。”
“嗯，是顾学成要和朱小姐成婚了，朱小姐打算将他家的家具换一换，带着家具来的下人和阿宁吵起来了。”
她察觉到苏岐说话的语气里有些不悦，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耐心解释，苏岐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眼桌上未干的墨色牡丹，掩下眸中翻滚的阴戾。
他不介意别人觊觎他的东西，但是惦记阿谁……
不行。
家里的米面要见底了，顾阿谁花了两天的时间置办，她先去镇上买了些未脱壳的稻谷回家舂米，又在水库边上的磨坊里买了些宽面和面粉。
让她比较疑惑的是，村里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在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找村长买风干肉时，便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村长，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邻里都那么看我？”
村长将一块五花肉递到她手上，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你还不知道？”
顾阿谁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还请村长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天你在黄家的事，被传开了，都说你和那黄员外，还有那不知名的男人牵扯不清。”
接过她递来的钱，村长极为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顾阿谁有点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左右她身上的流言蜚语也不是一星半点了，她懒得争辩。
这几天她也听说了那日黄家发生的事情，她在黄家把事情办砸了，却也有人帮忙收了场，因此她倒是没再将蕉园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只是……
顾阿谁提着肉走了老远，才突然脸色难看的顿住脚步，惊觉自己虽然怀疑苏岐，却也是默认了那天在黄家救她的人是苏岐。
所以她对那天的事保持缄默，总想看看苏岐背后的伤。
万一他背后没伤，那究竟是谁将她送回家的？
顾阿谁忽然觉出一种脚底发凉的惊悚，她脸色难看的回到家里，便见苏岐认认真真的坐在窗前描花样，垂眉搭眼的模样很是勾人，也很有种他在此处，便不见穷不见水的岁月静好。
让人不忍打破。
顾阿谁深吸了一口气，在屋檐下放了菜篮子，走到他背后坦然开口：
“苏岐，我想看一下你的后背。”
笔下的蝴蝶翅膀晕染了，苏岐放下笔回眸看她，眸光极其坦诚。
“怎么了？”
“我那天在黄员外的宴会上看见个人，和崔小东家一起去的，有些像你。”
顾阿谁将那日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间一眼不眨的盯着苏岐那张秾艳的脸看。
他虽生得妖冶了些，却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
这会儿他握着她的手，一双美眸中神光暗淡，声音里带着几分憋闷、酸涩与低落：
“我没有请柬。”
黄胜明好歹也曾是朝中二品的大员，他的六十大寿，规格虽说不算大，却也不是等闲百姓能够随意参与的，如果苏岐自己去的话，确实可能连黄家大门都进不了……
顾阿谁想到这里，便深觉自己说的这些话有些欠妥当。
苏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好了，我不问了。”
她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安抚他，自个儿心里却是愈发的惴惴，如果那个人不是苏岐，那她到底是怎么回家的？有没有人趁机占过她便宜。
“我抱回来的。”
苏岐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反客为主的将手放在她胳膊上，侧着身子仰视着她。
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倒映的全是她。
以她为主，奉她为王一般。
“阿谁以为，阿谁是怎么回来的？”
苏岐将半边身子靠在椅子上，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被她俯视的感觉。
顾阿谁也……
虽说苏岐自称以前生意不大好，但她总是被这男人迷得五迷三道的，一个不察，便被他扯着领子，被迫与他接近。
额対额，鼻对鼻，唇对唇。
呼吸近在咫尺，很快吹皱一池春水。
她没什么心力去想苏岐到底是怎么接的她，只寻思着约莫是在门口遇见了，那戴面具的男人便将她交给他了。
两人沉溺于这一场醉中，全然不管门外乱糟糟的都在传扬着什么。
次日苏岐出门时，被顾阿宁拦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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