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行冠礼始
夏历七年季春，这一日，惠风和畅，流云如浮水般静静倚在天际一隅，映出淡淡的蓝。
春季最后的风，吹过沧然世事后，留下淡淡的痕。
宫中某处，侍女装扮的唐娇娇，望着眼前目光呆滞，由宫人们侍奉梳洗的夏书璟，思绪回到了前一日。
冠礼前一日，夏书璟便需入宫准备。
尚在皇子府中的夏书璟，找到了她：“本王做到了。”
她并未回应，而是看向夏书璟身后：“夏伯。”
夏书璟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再转首，一枚金针在他瞳孔中疾速放大。
金针停在睫毛上，她望着那毫无波澜的眸子，收回金针，露出甜甜的笑：“恭喜了，我的殿下，那天的话重了些，别往心里去。”
“你…”夏书璟没想到她会主动道歉。
“都是夏伯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要怪，你去怪夏伯。”许是说的太急，她不禁轻咳出声。
夏书璟看着嘴唇微微发白的少女，想到那日吐血的她，难得柔声道：“行冠礼便不要去了，好好休养。”
她自是不愿：“那不成，有热闹不给看，杀了我算了。”
如此，她便以贴身侍女的身份，跟进了皇宫。
“那侍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为殿下束发易服。”
宫人尖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哦，好。”她应道，一手托起发冠，一手拿着白玉带，无从下手。
假装盲眼的夏书璟，嘴角微弯：“夏伯，还是你来吧。”
她虽羞恼，却注意到，夏伯为夏书璟整理衣襟之际，低语了些什么。
她所站立的角度，刚好看到夏伯的嘴唇“殿下，都已备好，只待其入彀。”
联想到夏书璟先前所言，她不免心头发紧，这种场合真的会出事吗？
钟声响起，吉时至，却惊飞了宫阙一角的乌鸦。
今日的夏皇宫，颇为肃穆庄严。
殿前广场，高台筑，铺红毯，旌旗猎猎。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静待天子。
随着身着龙袍，面带威严的天子入场，偌大的广场立即充满了一种冷峻威压的气氛，百官齐齐叩首，恭请圣安。
“六皇子冠，众臣工行礼，拜。”
随着宫人呼声落下，以布蒙眼的夏书璟脚踩红毯，在宫人引导下缓缓而入。
在他身后，几位侍女手持托盘，托盘中为加冠所需衣帽，最后一位侍女赫然是唐娇娇。
原来她只想跟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夏书璟真让她参与其中。
被赶鸭子上架的她，只得硬着头皮，照葫芦画瓢的跟着。
面色严肃的她，余光瞥见了自己的父亲。
父女二人，四目相对，她眨巴了下眸子，在唐战呆滞的目光中，走上高台。
那高台上的王者，正是当朝皇上，夏启。
“冠礼始，始加淄布冠，”宫人致着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夏书璟行跪拜礼，跪于桌案前。
威严的夏启皇，此时只是位慈爱的父亲，缓缓为夏书璟加冠。
“再加皮弁，”宫人致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此为冠礼最后一步，启皇缓步走到唐娇娇面前。
她所端的，正是爵弁。
启皇双手捧起爵弁，转向夏书璟，她心中才松了口气。
爵弁距离夏书璟越来越近，后者却突然抬起头：“父皇，儿臣今日加冠，斗胆有一事相求。”
被打断的启皇并未不悦，停手道：“璟儿，你讲。”
夏书璟作揖叩首：“儿臣自幼眼疾，一来担心惊扰圣驾，二来自惭形秽，遂蒙眼行冠。儿臣刚才想通，想正视自己，正视天下，故请父皇准儿臣，摘下蒙布。”
“准。”
站在一旁专心吃瓜的唐娇娇，看着他缓缓摘下蒙布，直到看到那双无神的眸子，才放下心。
“父皇，儿臣同样斗胆，有一事相禀。”
又整什么幺蛾子，她寻声看去。
高台上，一颧骨微高，面相有些阴鸷的皇子走上前。
启皇微皱眉，仍心平气和道：“墨儿，何事？”
启皇共有三子，自从六子夏书璟眼盲后，启皇便将继任大统的希望放在了求上进的长子夏书墨身上，至于二子夏书章，整日游手好闲，看到便心烦。
夏书墨先是倨傲地看了一眼夏书璟，才对启皇恭敬道：“打断六弟行冠礼，儿臣有失礼仪。只是身为长兄，儿臣实在不忍六弟在犯错的路上越走越远。”
“究竟何事？”启皇将爵弁递给身旁宫人，甩袖转身，坐回龙椅。
夏书墨见圣上态度似有转变，忙上前一步，大胆走到启皇身侧，一番耳语，并从衣袖中拿出一物递了过去。
低着头的唐娇娇，只能勉强用余光看去，以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夏书墨说了什么又拿出了什么。
她再看向夏书璟，后者自从大皇子发声之后，便如入定了般，瞳孔散大，不知呆看向何处。
夏书璟到底想做什么？她一头雾水，种种迹象来看，他明显是有所准备的，为何现在毫无反应。
行冠礼的长时间中断，导致高台下的百官也有些骚动。
“朕知道了，你且退下，朕自有决断。”启皇声音响起，瞬间百官肃立，广场上雅雀无声，只有猎猎作响的旌旗声，就连那鼓乐声也是停罢。
启皇起身走下龙椅，走到夏书璟面前：“璟儿，你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儿臣不懂，还请父皇明示。”夏书璟面色未变，额头上却冒出些许汗珠。
他怎么了？为何突然紧张？一旁的唐娇娇看得真切，启皇接下来的话，差点让她拿捏不稳手中托盘。
“有人说，朕最宠爱的六皇子，眼疾作假，眼睛早已复明，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一直服以药物，假装眼盲。”
启皇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百官议论声四起。
“肃静。”宫人尖锐地声音响起。
“儿臣，”夏书璟声音微顿，“不懂。”
启皇听其言，天子威严起，甩手抛出一物，掷于地上：“此物，你可认得？”
唐娇娇望去，双瞳中多了震惊，暗道不好。
她再看向夏书璟。
后者那将将学会的假盲术已然破功，黑色的眸子闪着明亮，哪还有先前的黯淡无光。
全场再次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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