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玉轩清照暖添华4
获知消息的唐明轩一时间极为难办——陈煜棠一直在等贺浣之的消息,他若是不告诉陈煜棠,陈煜棠一颗心悬之不下,再耽误陈煜棠去看贺浣之,恐怕陈煜棠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他若是告诉了陈煜棠,事实又太过残忍,他唯恐陈煜棠承受不来。
就这么一直煎熬到九十点钟,陈煜棠依然端坐在桌子前,怔怔的,不肯去休息,唐明轩这才只好把贺浣之定于明日处决的消息告诉了她。
不曾想,陈煜棠的反应还算镇定,又细细问了贺浣之所犯的罪行和行刑时间,最后甚至还不忘感谢唐明轩将这个消息及时告诉她。
唐明轩见了陈煜棠异样的平静,却越发不安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陈煜棠缓缓从桌子边上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自己不晓得要说什么宽慰的话,只能谨小慎微地陪伴在陈煜棠身边。
陈煜棠在跨过门槛的时候,脚下虚浮,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唐明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陈煜棠这一跌,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望着前方,忽而嚎啕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撕破了夜幕。
“浣之、浣之啊!”
唐明轩心痛不已,径自坐在陈煜棠身边为她挡风,却是静默不语。
到了午夜时分,陈煜棠才逐渐平静下来,只是一双眼睛肿得厉害,几乎要睁不开。唐明轩为她敷了冰块,情况才稍稍好转了一点。
唐明轩陪着陈煜棠抵达了新洋阜监狱,才刚一进门,陈煜棠便露出了微笑,艰难地劝说道:“我和浣之姐妹一场,临别有许多话要说。你还是回避了吧。”
唐明轩便听话地答应下来,在监狱长的安排下,去了一处小房间等待。
陈煜棠独自去了贺浣之所在的监牢,看见贺浣之手脚上都带着镣铐,坐在监牢最为黑暗的一角,低垂着头,眼里又沁出泪花,忍了忍,好容易将一腔鼻酸咽下,贺浣之像是有所感应,忽然抬起头看向她。
“你怎么来了。”
贺浣之的口气陌生,甚至带着一丝嫌恶,与此同时,将头撇向一旁,不想多看陈煜棠一眼似的。
陈煜棠一时无言,看守为她将监牢的门打开,催促她时间有限,她才迟迟走了进去。
贺浣之定定地看着陈煜棠,忽然残忍地笑了起来,道:“也是,我明天就会被枪决,你来看我的笑话。只是我从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么一个地步。”
陈煜棠哀恸道:“浣之,你不要绝望,我去找傅渭川求情,不论如何——”
“陈煜棠,天下人负我,我已经没有留恋了。”贺浣之凄然一笑,仰头望天,眼神里是无尽的空洞,“你负我,冷眼看我陷入困苦而独自逍遥;贺家负我,杀了我的丈夫孩子;肖竹隐负我,说可以为我去死,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将我出卖;傅嘉年负我,说我供出一切就放我一条生路,还是要处死我;就连许绘……他也辜负了我,说什么山盟海誓,最后不到一年就……先走一步。”
陈煜棠心如刀绞,急忙道:“浣之,是我不好,我太过自私,眼睁睁地看你深陷泥淖。你原谅我,等你出狱,我们一起好好经营服装厂,我们……”
贺浣之冷嗤道:“陈煜棠,人人都夸你聪明,我却觉得你傻,当初我为什么要入股服装厂,为的就是找机会陷害你,让你身败名裂,你竟然到了这个地步,还邀请我和你一起经营服装厂,呵。”
贺浣之的话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陈煜棠霎时间清醒了许多,缓了缓,才不可置信地缓缓问道:“浣之,难不成……军装纽扣消失的事情,是你一手造成的?”
贺浣之吃吃笑道:“是我。我从肖竹隐那里听说,白锡在低温中会崩解为粉末状的灰锡,恰好你交货的时日在冬季,我就托人定制了一批和你定制的军装纽扣款式一模一样的纽扣,不过我定制的纽扣是用白锡做的。”
陈煜棠愕然睁大了眼睛,嘴唇轻轻颤抖,道:“浣之,你要是为了让我放弃救你的念头,大可不必说这样的话。要知道,军装纽扣消失事件险些要了我的命,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场意外。”
贺浣之冷酷道:“少来了,你总是假装善良来劝慰我——如果我早些发现你的真面目多好,也不至于被你骗了这么多年,直到许绘死了,我才认清你是怎样的人!”
陈煜棠缓了良久,都没有讲出半个字儿,贺浣之却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特地谎称自己畏寒,让工厂生了许多炉子,就是怕白锡发生变化,过早被你发现。好在荥军的军需仓库里没有人生炉子,我的计划成功了。”
她顿了一下,脸上忽然生出一丝黯然,陈煜棠一直在盯着贺浣之的表情,试图从贺浣之的脸上寻找到一丝破绽来为贺浣之开脱,见到贺浣之的黯然神色,心情稍稍和缓了一些,以为贺浣之是有所愧疚的,却听贺浣之继续道:“可惜我错误估计了军装的数量,只在一小部分军装上用了白锡扣子,否则——陈煜棠,你这条命决计捡不回来。”
陈煜棠如坠冰窟,呆呆地看着贺浣之,贺浣之却癫狂地笑了起来,忽然朝着陈煜棠冲了过来,陈煜棠仍然呆立在原地,没有半点反应,好在贺浣之手脚上的镣铐束缚了她,致使她没有真的扑过来。
贺浣之指着陈煜棠,愤恨地骂道:“陈煜棠,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希望下一次,你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陈煜棠的眼睛微微动了动,脸色苍白地望着贺浣之,半晌,才道:“浣之,如果我的不幸能使你快乐——我会选择活得更好。不管你在哪里看着我,我都会用行动告诉你,一切伤痛和仇恨都是可以放下的,无尽的痛苦之后,是无尽的光明。只是你未能熬下去。”
两行清泪从贺浣之的脸上落下,陈煜棠平静地看着贺浣之脸上的泪水也无声流淌下来,汇聚在下巴,再一点点滴落在地。她朝着贺浣之点了点头,如同往常对待任何一个有交集的人那样平和,尔后离开了监狱。
翌日上午,傅嘉年来到监狱,确认亟待行刑的犯人身份时,意外得知了贺浣之昨夜上吊自尽的消息。
傅嘉年问道:“旁的还有什么?”
监狱长说道:“她在墙上留了血书,少帅要去看看吗?”
傅嘉年沉默片刻,道:“不去看了,留了什么,你直接说就是。”
“她写‘无罪无过,希望与许绘同葬一穴’。”
傅嘉年点了点头,转头对张东宁道:“你去安排这件事。还有,肖竹隐只是对秘方保管不力,已经受到了惩戒,现在可以释放了。”
张东宁和监狱长各自应下,傅嘉年在守备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监狱里头不论是牢房还是守备的办公室,都是阴气森森的,沉郁得让人喘不过气。傅嘉年默然不语,隔着一扇铁窗往外头看去,看见外头则是一片惨白的冬日景象,和监狱里头的氛围形成强烈对比,但都叫人很不舒服。
傅嘉年就在这么一片惨白中看见了陈煜棠,她穿着素淡简单的秋香色衣服,手里提着食盒,整个人有些恍惚,但脚下还是坚定,一步步走过来。傅嘉年站起身,陈煜棠因此也看见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出声,只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
傅嘉年冷静道:“贺浣之已死,你不必送她了。”
陈煜棠手里的食盒轰然坠地,傅嘉年短促地说道:“她昨夜自尽,留下遗言想和许绘葬在一处,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你放心就好。”
陈煜棠沉沉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忽然看见傅嘉年的视线凝在一处,她好奇之下,也回过头去看,发现肖竹隐正站在门外,身两旁各站着两名守备,正在搀扶他。
肖竹隐脸上伤痕累累,跛了一只脚,看上去狼狈不堪。他一脸的震惊,看着陈煜棠和傅嘉年,半晌,终于怔怔地问道:“你们说的是浣之吗?浣之她……死了?”
傅嘉年没有回答他,用镇定的语气说道:“肖会长,前阵子委屈你了,我们已经找到了泄露机密的真正罪犯。现在——你可以走了。”
肖竹隐喘了口气,喉咙里传来嘶嘶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凄凉。
“真正罪犯?是浣之?浣之她到底怎么样了?”
傅嘉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目光投在肖竹隐身上。肖竹隐迟迟等不到回应,下意识想要朝着傅嘉年走近,奈何两个守卫的钳制叫他寸步难行,只能哀哀地看向陈煜棠。陈煜棠双目猩红,虽然犯难,但犹豫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肖竹隐猛地挣开两名守卫,一瘸一拐地冲到陈煜棠身边,抓紧了陈煜棠的手臂,惶惶道:“陈煜棠,浣之在哪里?我要见她!”
陈煜棠面对肖竹隐的疯狂举动没有半点抵抗的法子,她只能摇了摇头,好言安抚道:“肖会长,你冷静一点……”
傅嘉年在一旁缓缓道:“贺浣之接近你,就是为了偷走你的秘方,也是她的所作所为导致你被督军府严刑拷打,你现在却为了她发疯,你要如何才能清醒一些?”
肖竹隐满脸都是泪水,喊道:“你没有证据,不要污蔑她。是你们打死了她,我要为她报仇。”
傅嘉年的平静的话语略嫌冷酷。
“是她自己承认的,没有人逼供。如果你愿意,可以为她料理身后事,不过——肖会长,很遗憾,她到死为止,心里想的都还是许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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