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灯王

“治允，你们没取到灯？”他有些惊讶地迎上去。“阿梦将灯送给一个至喜那灯的公子了。”扶尹克制着自己的沮丧。“没关系，这灯市这么大，治允你可以买到更好的灯送给谢姑娘的。”“贺泽你说的没错，是我太低落了。阿梦成人之美，理应高兴才是。”“走吧。”他跟了上去。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不高兴。他瞥向她。是因为失了灯？他不得其解。

        人群越来越拥挤，二人护着清梦，向人声鼎沸处挪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谢先生坐阵，对句赢灯王啦！路过的才人不要错过啊！”三人齐齐看去。一盏材如琉璃的灯放在上首，是一座宫殿之样。阁台窗棱，雕梁画栋，无一不全。殿内花草桌几，笔墨书砚样样齐整，两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在屋中，坐在榻两侧，手中拿着什么，像是在开怀大笑。看样貌是一男一女。

        “赌书消得泼茶香啊…”他耳力好。那么嘈杂的人群中，他却清晰地听见了她喃喃道。他亦抬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生活，她若想要，他一定会给她。他走入人群中，挤上了台。台上已有七八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拿下灯王。锣声起，比赛开始。比赛共十轮，字数由少加多。渐渐有人对不上对子讪讪下台。他却一直可以应声答上。夜幕下，他挺拔如松，从容不迫。

        “呀！那个郎君真俊啊！”台下一个女子忽地叫到。他闻声回首，暗暗朝清梦浅笑，却引来一阵尖叫：“那个公子朝我笑了！”“举世无双，玉树临风，如玉公子！”她被巨大的力向后挤去，耳边全是女子的议论：“好一个翩翩公子啊。”她微怒瞪他一眼，被扶尹扶住：“阿梦，我们到对楼去看吧。”“人那么多，不看了！”“父亲让我随侍他左右，不得离远。阿梦，委屈一下吧。”二人到阁楼上坐下。楼下之人越挤越多，而台上之人一轮轮减少。

        “来来来啊大看点！最后一轮由谢先生出联！余下的三位郎君都已对上了九联，待看最后谁夺魁！”须发苍苍的老人站起身来：“老夫此轮出一个回文联。上元节原是‘人约黄昏后’的佳节，今夜谁能夺得此灯，定能仕姻并举！”人群更加沸腾，一旁灯主敲响了锣，四周竟渐静了下来。谢先生捋捋胡须，开口：“凤落梧桐梧落凤。”话音落，四周窃窃声起。“不愧是谢先生，开口便是回文联，这下可有的对了。”“三位郎君原可应声对上，这却都沉默思索，这灯王究竟花落谁家？”他并不慌张，脸上神色未变，却是定定地看着谢先生。凤落梧桐，良禽择木而栖，这是在暗暗敲打他吧？上元节为情会之时，老先生定是看到谢姑娘与他一起游灯会，心中不悦了。“可有人对上了？”“山连水月水连山。”“好！”人群中有人叫好，谢先生对那位男子点点头，转向另二人。一人向前揖道：“晚生对，珠联璧合璧联珠。”“这可对得更好了，将上元节之意加入其中了。不知最后一位可有妙对？”众人的目光聚在他身上，他坦然对上谢先生的目光：“先生上联曰‘凤落梧桐梧落凤’，小子对——龙潜溪洞溪潜龙。”“哗——”人群沸腾了。龙凤呈祥，梧溪相应，真是绝对。不过他的下联有另一番深意：‘良禽择木而栖固佳，可又焉知它看不上的树会不会在将来长成参天之势呢？’这一联，既让他赢了灯，又让他回应了谢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这胜出之人，大家已是决定了吧？”谢先生捧起灯，交在他手中，轻声道：“半刻后到台后等着。”“是。”他微倾身尽了礼，拿起灯王在众人的欢呼中下了台。扬首看见了茶阁上候着的她。

        登上楼梯，将灯轻轻放在她面前：“谢姑娘，上元节快乐。”灯光映他脸庞，一双眸子澄若高山雪水，又和寒夜的星子一般明亮。她伸手抚弄着那灯，前时的愤懑已烟消云散。她垂下头，缓缓道：“贺公子有心了。”

        若不是跃动的火焰亦照亮她的脸颊，她怕是早已被人看见了如霞般的红晕。她自小便颇有些骄气，不随意与人亲近，更别说是倾心一人。他可能不知道，他的眼睛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最好看的。或者说，他这样的眼睛恰好是她最喜欢的。这世上的人与事，最令人无法抗拒的往往就是恰好，她虽不甘，却情愿。

        “谢先生寻我有事，治允，你先送谢姑娘回去吧。”“可——”“与谢先生言毕后我定是会送谢先生回府的，谢府与扶府相邻只差一条街，不会有差错的。”“贺泽，小心为上。”他笑着摆摆手，向楼下走去。她悄悄目送他离开，拿起灯：“尹哥哥，我们走吧。”扶尹无可奈何地笑笑，跟上她向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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