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红木乡

蕾西抬头望着看板，红木乡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正在她犹豫敲门时，铃铛被牵引发出声响，惊扰着她的内心。

        梅斯塔抽着烟，笑容捉摸不透，说着，“欢迎光临红木乡，蕾西哈鲁特艾恩。”

        蕾西瞧了瞧眼前的女人，脱口而出，“你是一个不求财的商人，和我做一笔交易吧。”

        她的话语大胆，不再需要无缘无故的帮助，所有的初衷都应该有利可图。

        梅斯塔放声大笑，她身上散发着女人味，笑起来的时候更加妖娆，让人移不开眼。她朝蕾西脸上吐出烟圈，“进来说。”

        似是答应了蕾西的请求，梅斯塔招呼她进店。店内的陈设还跟原来一样，到处摆放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充满着诡秘和新奇。

        “喝了这杯酒补充点水分吧。”梅斯塔递给她一杯葡萄酒。

        蕾西摇头，“我怕你下毒。”

        梅斯塔喝了一口，“你想多了。好歹也是要合作的，你能不能对我多点信任？”

        蕾西无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一杯陈年的好酒，口感醇厚。

        “好了，酒也喝完了，告诉我，你想怎么样？”梅斯塔带着玩味的笑容，翘起线条完美的长腿，一手托着腮靠在墙边问她。

        蕾西毫不避讳地说，“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不要想着能把我交给革命军，他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给自己徒添麻烦，所以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

        梅斯塔悠悠地看着她，“那你可以给我什么呢？”

        “我是源血，我可以做到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有用处，在我也接受的情况下，我们就可以合作。”她带着威胁的口稳，自若地说着。

        梅斯塔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之情。一切彷佛都在她的计划中。

        她摆了摆手，“小姑娘，你说的没错，你的用处有很多。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蕾西想起，初次来到红木乡的时候，自己和这个女人许下的承诺。

        梅斯塔继续说着，“那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你答应我两件事情，我就能保证你的生活无忧。”

        “说来听听。”

        “第一，未来的一年里，你要呆在红木乡。你想要了解的，我会尽力去帮你，但所有事都要听我的安排。当然，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你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蕾西不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自有我的目的，你也无需知道。”梅斯塔又点起烟，顿了顿，“这第二个嘛……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这些都基于第一条的原则，所以你尽管可以答应我。”

        她点头，应允了这两件事。

        直觉告诉自己，这个浑身神秘的女人并不是很危险。

        “人类啊，要信守承诺，不然是会遭报应的，知道吗？”说罢，梅斯塔塞给蕾西一身衣服，“好啦好啦，来换上衣服，天黑了，我们要出门一趟。”

        一件简约的黑色洋裙，长度刚好到她的小腿处。领口系着赭色的领结，裙摆处交织着同色低调的蕾丝边。这样精致的衣服，她已经好久没穿过了。

        梅斯塔见到眼前焕然一新的娃娃，忍不住连连拍手叫好。给她戴上遮盖的东西，拉着她的手，在月色下踏出了红木乡。

        她们走了很久，那是一段熟悉的路程。映入蕾西眼帘的，是那座废弃的王城。

        空荡荡的王城，已经没有剩下值钱的东西了。纯金打造的王座被搬走，就连宫殿金绣的窗帘都被洗劫，一切不再靡丽。

        她们走向王城右侧的地下室。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曾经被父皇勒令不准进入的，拜伦的实验室。

        梅斯塔手上拎着的油灯，在颠簸下忽明忽暗，给这里增添了一丝恐怖的气氛。

        打开实验室的门，有着成堆的资料和满地的纸团。角落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床，周围散落粗细不一的针管，上面残留着凝固的血渍。墙面倒吊着一具枯竭的尸体，干涸而散发着腐臭。

        蕾西蹙眉，拜伦到底在这里研究着什么东西。

        梅斯塔似乎找到了线索，她爬到高架上，取下一叠发黄的纸张，递交到蕾西手里。

        她仔细地阅读着，直到看见那行触目惊心的字。

        [人造圣晶计划成功，容器一号命名为梵尔]

        文字里记载着，在拜伦研究的初期，实验体是初生的婴儿。人造圣晶和人体有着排异性，大部分的材料在实验中失败，直到一个男婴的出现，和人造圣晶有着很高的相容率。

        那个男婴，就是梵尔。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身为源血的蕾西。至今为止，没几个人知道关于她的真相。她还一度愚蠢地认为，父皇和拜伦之所以对梵尔那样的态度，全是因为母后生下源血的梵尔而逝世。

        该被讨厌的小孩……原来应该是自己……

        她的内心煎熬，在她无虑烂漫的成长中，他们都在替她背负着一切。城中的地道也好，隐藏源血的身份也罢。而母后，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手中的资料像昔日回忆一样飘零散落。

        “这下你明白了吗？”梅斯塔靠着墙，似乎早就知晓一切，“圣晶只有一个，而你体内的，才是真的。”

        耳坠在蕾西的发丝下，闪烁着微小的光芒，绛色的水滴状中，鲜红的液体晃动，形成小小的漩涡。她轻抚过耳坠，这是梵尔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梅斯塔一目了然，这份感情沉重，远超她所知道的。蓦地说道，“这个耳坠很是特别，你要好好珍惜。他，应是深爱着你。”

        蕾西手紧攥着，比起这样的东西，她更希望梵尔能回到自己身边。

        “拜伦的野望可不止这些，他肯定有着别的目的。”梅斯塔扔过另外一叠纸页，“这是拜伦研究出专门对付血造族的毒药，在革命军攻城之后，王族中毒暴毙，这可能也是梵尔杀了他的原因。”

        是拜伦覆灭了王族？！

        蕾西怔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梅斯塔，“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

        梅斯塔叹了口气，“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听我的安排。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未来的时间里，我会慢慢告诉你答案。”

        梅斯塔和哈鲁特艾恩的孽缘，远不止此。

        既然把话说道这份上，蕾西也识趣地不再过问。只是这些袭来的真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她需要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回去的一路上，蕾西难以平复对梵尔的感情，也因自己身为源血而内疚。

        红木乡店铺内。

        梅斯塔转动墙上的蜡烛摆件，伴随着轰轰低沉的声音，整个墙面陷下去，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烛火点燃之下，蕾西跟着她的步伐，走向深处探索。

        越往下走，发现这里填满生活的气息。厨房浴室一应俱全，还有好几个布置好了的房间。再往后的地方，一扇铁门锁着，隔门望去，竟是一个硕大的格斗场。

        简直就是一座地下城。

        惊讶已经不足以形容蕾西此刻的表情，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心情复杂。

        是的，她见识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也失去了曾经的家。

        梅斯塔看着她颓废的样子，拍着手说，“接下去是令人期待的晚餐时间哦~”

        “……”蕾西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背影开始发呆。

        不知道她在捣鼓些什么菜，只听到她哼着歌，那首八音盒的曲调，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出乎意料地，烟酒不断的梅斯塔竟做得一手不错得料理。色泽诱人的肉块在锅内咕嘟地冒着气泡，香气扑鼻。松软热乎的面包，浓郁厚稠的玉米汤，还有蕾西最爱的草莓塔。

        在她的再三催促下，蕾西动起了手中的刀叉。

        “欢迎回家。”梅斯塔露出温暖的笑容。

        蕾西咬了一口肉块，她低头咀嚼着，眼泪不禁从脸上滑落。

        梅斯塔急忙问是不是不合胃口，如果不喜欢的话，她马上再做些别的。

        闪烁着泪光，蕾西摇头，“真是美味啊……”

        梅斯塔抚过她的背，此刻安慰的话语过于苍白，心中对她深感抱歉。

        那天晚上，是蕾西这几周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直到熟悉的声音喊着她起床，看到侍女官在自己床头愤怒地讲着大道理，就像以前一样。

        大概是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她揉了揉眼睛，一下子从床上竖了起来。

        侍女官？！真的是她！！！

        现在的她，换上了简单朴素的布衣，健全地站在蕾西的面前。

        “殿下，是我。”她笑着回答。

        蕾西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在宫殿的时候她明明……

        “是明斯救了她，还好没有伤到心脏，也算是幸运。”梅斯塔解释着。

        蕾西伸手使劲地捏着侍女官的脸，是真的！她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侍女官的脸颊被捏的发红，她没有生气，反而紧紧抱住了蕾西。脸上泛着温情，默念着感谢四神的眷顾，让殿下安然无事。

        她们难得融洽地交谈着。蕾西得知是梅斯塔给侍女官安排了新的住所，现如今在靠近鱼尾的城镇，从事着一些阵线的活儿。

        平常不过的交谈，让她的鼻头一酸。果然，活着还是会有好事降临的。

        侍女官提出回到蕾西身边服侍，这件事被蕾西严词拒绝了。

        她不再是王女，王权瓦解之后，自己今后的路程还存在未知，独自前行是她最好的选择。

        侍女官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这熟悉的感觉，随即两人相视意会，大笑出声。

        “侍女官你要赶紧找个丈夫啊，都变成黄脸婆了不是吗！”蕾西故意开着玩笑。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没想到也有被你念叨的一天。以后要是生个女儿的话，可千万不能像殿下一样！”侍女官无奈地摆手，又再一次地问着，“殿下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嗯……也请你放任我去吧。”她目光坚定。

        侍女官感到宽慰，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蕾西缓缓低头，双手抓住衣裙的边角继而展开。一只脚稍往后，另一只屈膝，真挚地鞠躬。

        她为了她行了一次提裙礼。在王族礼仪中，只有面对比自己身份尊贵的人，才会行此礼。

        侍女官轻捂着嘴，双眸中噙满了泪水。她是在告诉自己，早已将自己当成亲族长辈。

        红木乡的门被打开，熟悉的铃铛声响起。在彼此告别的时刻，心中生长出对未来的憧憬。

        但愿四神能将幸福赠与所爱之人，让她健康快乐地成长。

        店铺内八音盒的发条转动，犹如命运的齿轮。一把刻工精致的燧发枪，不知何时被放在了桌上。

        蕾西翻阅着手中的日记，字体迸发出的温柔，是父皇的笔记，令人怀念。

        「致，泽拉。今天蕾西第一次张口说话了，这让我无比地思念你。我想我一定是会爱着她，就如同深爱着你，比任何人都想给她一个完整的世界。」

        「致，泽拉。蕾西作为源血的事情被隐瞒了下来，代替她的，是那个叫做梵尔的孩子。如果你还在的话，会对我的决定做出谴责吗？」

        「致，泽拉。根深蒂固的王权让我感到无力，我想我已无法再为子民们做些什么了。在作为一位父亲之前，我更是这个国家的王。你会原谅我吗？」

        「致，泽拉。我愿意将生命，献给我的子民们。让我背负所有骂名，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蕾西轻轻合上这本日记，它承载了父皇的意志，沉重又通透。

        此刻也明白了当时父皇话语中的意思。

        “石炭燃烧成灰，葡萄酿造成酒……”她嘴里念着，“于是您也化身为柢，期盼着更好的盛放。”

        面对无边无际如同白纸一样的明天，应该要怎么描绘。

        她心中已经悄悄的有了一些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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