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加班夜（六）
“十分钟送不到文件你就别干了。”“总经理”的声音阴测测，紧接着传来了挂断电话的滴滴声。
周小胖捧着手机欲哭无泪，看向唐眠：“唐哥……”
“10点30分……还有半个小时第一轮就结束了。”唐眠一边把怀里的衣服抖了抖，慢吞吞穿上了，一边撕掉额头上的退烧贴，小声“呃”了一声，白皙的额头红了一片，他自己没注意，只随手把退烧贴丢进垃圾桶，“我和你去送文件，正好完成巡逻的任务。”
“所以，小胖弟弟。”唐眠弯眼一笑，眼神却带着“要是你连这都不知道就把你丢出去”的威胁，“你知道要送的文件是哪份吗？”
“嗯嗯，知道知道，我刚刚在工位上，找到了这个实习生的、记录本，上面有她记的、未完成事项。要的是来访人名、名册，但文件好像在，前台那边。”周小胖说，唐眠却忽然发现一件事，忍不住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周小胖还在感动：“唐哥，你真好……”
“停。”唐眠翻了个白眼，打断他，“少说废话。”
他又看向旁边的常小小和宁阿姨。
“常小姐、嗯。”他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摩挲自己的耳廓，“……谢谢。”
常小小赶紧摆手：“没事没事，你是帮我们才受伤的，再说，你之前喊我一声姐姐，照顾你也应该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只是帮他处理伤口的事情，唐眠想。
他听见身后摔碎玻璃杯的声音后，在那个情况下选择了相信自己身后的几个人，即便是在他留有后手的情况下，也让他自己都觉得茫然和震惊。
但现在看来，结果也不算坏……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第一次危机，还省了他一次卡牌使用。
唐眠笑了笑：“还好，比刚刚清醒多了。”就是浑身疼，毕竟还带着debuff。
“客套话就不说了，经过刚才，大家应该都有经验了。解除危机的核心点就在于，怎么合理地挂掉电话，也就是让来电者被判断为非客人，从而规避不合理的命令。”
他轻轻哼笑一声，嗓子还哑着，但上扬的尾调里带着点不明显的、可爱的得意：“来电者，也没有限定非得是怪物吧。”
“本来想试试抢走电话，一劳永逸，可惜东西在怪物嘴里……对了，我刚刚发现同一个职位的办公桌内容是一样的，宁阿姨的工位上应该也能找到便签，在抽屉里的来电记录册的封面夹层里。”
唐眠边说，宁阿姨就立刻翻找起来，果然在同样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字迹、内容都一样的便签，有些羞愧，这么重要的线索，她竟然完全忽略了，把重点放在了记录册的内容上——实际上也没有发现什么。
“总之，我不在的时候，接听电话就随机应变吧。”唐眠想到常小小的身份，沉思道，“至于销售的事情……我刚刚忽然想起这个公司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耳熟。”
“刚问了周小胖才想起来。京观地产，京观在古代是坟山的意思……恐怕这里的客人不是人，卖的地也是墓地。”
常小小不算意外，叹了口气：“你是对的。我刚刚找到了这个‘销售’整理的地产资料和客户资料……总之先别操心我这边了，我自己的任务会处理的，你和小胖抓紧时间做自己的任务吧。”
唐眠没强求，只是说：“不行也不要勉强，我还有个可以一试的方法，不过还需要验证。”
然后又翻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此外……我试过了，虽然没有信号，但是办公室的座机可以打通手机，大家都记一下彼此的手机号。不过反过来似乎是不行的。”
大家交换了号码，唐眠突然开口：“对了，宁阿姨。”
宁玉珍因为愧疚，一直犹豫没有说话，骤然被喊道，吓了一跳，讷讷道：“什么事……”
唐眠没有对之前的事情说什么，只是神神秘秘地一笑，像只小狐狸：“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
唐眠轻轻拍了一下手，11楼楼梯间的声控灯随之亮起，昏暗的白炽灯挂在头顶，投下两个人的影子。
明明和之前来的时候差不多，周小胖硬生生品出几分阴森森：“唐眠，我们、我们快走吧。”
“嗯。”唐眠懒洋洋抬脚往上走，忽然问，“小胖，你是不是有口吃之类的小问题？”
周小胖“哎”一声，茫然地慢吞吞说：“是有一点……天生的，说话太快、就会结巴。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我爷爷说，过满则亏，上天给了、我一些东西，所以也会、收走一些。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唐眠对他说的“过满则亏”更感兴趣，“上天给了你什么？算命？”
周小胖摇摇头，想起唐眠走在前面看不见：“不是的。我们普遍说的，算命……奇门遁甲之类，其实就像是、一个公式，根据时间和空间、建立了一个三维的坐标系一样……但我不需要公式。我可以‘看见’。不过是被动的。”
“你想知道、什么吗？我可以，试一试。”
唐眠“啊”了一下，一边拍手阻止声控灯黑下去，一边哼笑：“算了，知道攻略和结局的话，游戏就没意思了。”
“而且，你既然什么都能看见，还怕什么……到了。”
周小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看着唐眠在楼梯间角落里的杂物里翻找什么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只是随口聊起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12楼楼梯间的门半掩着，里面透出白炽灯的光，没有半点声音。
唐眠从杂物里抬起身，递给周小胖一支网球拍，自己也拿了一支，挑开门，昏暗灯光下，通往前台的走廊格外空荡安静：“走吧。”
周小胖不敢落在后面，蹑手蹑脚握着拍子走出去，唐眠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通往13楼的楼梯，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楼上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他扫了一眼右上角的弹幕，皱眉走出了楼梯间，非常具有恐怖游戏老玩家素养地把门拉上。
[我靠，刚刚宝贝身后的是什么东西？太黑了没看清。]
[倒着的人脸？]
[噢我知道了，不过不能剧透。]
……
“怎么了？”周小胖见他没动，奇怪地回头。
唐眠看他一眼，压低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
看见周小胖警惕又惊恐的表情，才慢悠悠道：“骗你的。”
办公楼两侧都有楼梯，从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算过去，应该是楼梯间、厕所、招待大厅、电梯、前台、保安室、保洁室、楼梯——王二大概率在12楼的另一侧。
唐眠的视线从厕所和外面摆放的“小心地滑”立牌扫过，没有那个在恐怖游戏里作死的心，目不斜视地穿过空旷没人的接待大厅。
前台仍然维持着他们走之前的状态，周小胖看了一眼挂钟，距离总经理说的时限还有七分钟。
“找吧。”唐眠摆了摆手，一边走向电梯间，“我去那边看看，有事就喊。”
周小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和唐眠绑一起，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那份4月来访人名册就在前台桌面上，用水杯压着，周小胖小心地把它抽出来，他准备翻开检查一下，突然“咦”了一声。
只见这份来访人名册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宏达地产公司4月来访登记”。
饶是周小胖这种学渣，也意识到这可能是很重要的信息。
翻开里面，4月1日到16日，尚算是正常，从4月17日开始，每天的到访人名册都是空白的，右上角的来访人数都潦草地写了零。
周小胖挨个拍下来，刚看完准备去找唐眠，整个前台区域的灯忽然全灭下来，他惊恐地呆站在黑暗里，只有自己手机屏幕还发出微光。
“我、我靠！”周小胖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吓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就听见了唐眠招牌的哼笑：“是我。”
周小胖松了一口气，想要转头，就听见另一边的电梯口传来同样的、更沙哑的声音：“不许回头！快跑！”
周小胖瞪大了眼睛，看见同样黑暗的电梯间门口还有一个唐眠，捂着脖子看着自己，手上手机电筒照亮一小团地方。
而此时身后也传来唐眠的声音：“不要听他的，他是怪物扮的，跟我走。”
周小胖咬牙，似乎要转头，却在下一秒抱着手机和名册跑出去，在桌椅绿植间穿梭，听见头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愤怒的嘶叫。
他脚下一乱，就踩到一个滑滑的卡片，摔倒在地上，连忙连爬带滚躲进旁边放着饮水机的木桌下。
转过来看见一张倒着的人脸，突出的眼球只有眼白，长长的舌头拖在半空，像是青蛙一样想要缠上他的脖子，周小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无意识间摁到手机屏幕……
“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怪物的动作一阻。
然后是“啪哒”按动开关的声音，整个前台的灯瞬间逐个亮起，怪物不甘心地退去，消失在另一侧的黑暗里。
“哈……”周小胖大口大口喘气，用他老实的声音下意识骂，“我靠……我、我死了！”
然后一道阴影投下来，周小胖看着面前的唐眠，实在没力气跑了，可怜巴巴说：“唐眠，你是真、真的吧？我跑不动了。”
“你说呢？”唐眠冷笑，脸上还带着不健康的红色，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还要坚持开嘲讽，“我要是怪物你还能在这和我说话？”
“行了，快起来。”他因为嗓子的疼痛放轻了声音，伸手把周小胖拽起来，“还有5分钟，你最好祈祷我们去10楼的路上没有意外。”
周小胖忽然发现他脖子上有深深的淤痕，都已经开始发紫了：“你脖子怎么了？”
“差点被勒死。”唐眠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今天天气如何这样的小事，“你要是回头了，也是这个下场。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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