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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喜宴(三)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营沉降而下的血晕在碗底渐渐汇成一整片的红色,将一碗清水全部染了去。

        公子越刚开始确有不解,他不明白自己与阿宝的血为何会相融,可后来,他看见阿谨手上的伤口时,便全都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公子越几度欲言又止,今日情况实在突然,有些话说出来其实本也就是权宜之计,可如今是有人当了真,他们便也做不得假了。

        公子越逐渐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否发现身边人落了队,阿谨往前走过几步之后,也停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有人先开了口,“我”

        阿谨听见了这个声音,没有回身,“公子,在庄里这些时日,我母子二人幸有公子照料。其实我早就该走了,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因与公子许有一诺,阿谨不会食言。”

        一语言毕,脚步渐起,接着又听她说道,“若公子愿娶,阿谨便嫁,是为公子,亦是为我母子二人。”

        大盛历启元七年,十月。喜宴至。

        藏剑山庄热闹非凡,庄里上下挂满大红,所有蜡烛均已替换为红烛,看着甚是喜庆。

        新妇自撷芳阁出,阿谨没有娘家人,便只有墨姚作陪。

        凤冠霞帔红盖头,总角之岁的女童用手轻拉几下新妇衣袖,便见新妇缓步出阁,待跨过院中朱红木马鞍,步过堂红毡,来到喜堂之上,站于堂左。

        此时,公子越已然在喜堂之右候着了。

        喜堂之上,只老夫人一人上座,再观堂外,则是宾客云云,且不论参加过试剑礼的那些门派,江湖之中,但凡与藏剑山庄有点儿交情的,皆来贺酒。

        堂中,新婚者应赞礼声而动。

        赞礼者曰:一拜天地。二人转身向天地。

        闻曰: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二人起身。

        赞礼者又曰:二拜高堂。二人转身向老夫人上座。

        闻曰: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二人再起身。

        赞礼者再曰:夫妻对拜。二人再行三数叩首。

        对拜之时,又闻曰:读颂章!

        则看一舞勺之年的小儇,跪于右侧拜佛凳上,喃喃读毕。

        那边新人则各自起身,赞礼者最后曰:礼毕,退班,送入

        “且慢!”

        在三跪九叩之礼将要完成的时候,异声忽起,打破了喜庆的氛围。

        众人闻声寻去,泽西部胡笑贤为首,一众江湖人士自堂外上前。

        公子越眉心微蹙,亦是走过两步,“我大喜之日,若是贺喜而来,我自欢迎,可胡二当家,这是要做什么?”

        胡笑贤见礼,随后阴声道,“我等前来,是为,杀一人,而救众人。”

        公子越双手一抱,身子微扬,“哦?我倒要听听,你所杀是何人,所救,又是何人,若无缘故,断礼之失,可是你泽西部承担!”

        胡笑贤闻言,先是低头一阵阴笑,叫人不明所以,而后脸色突变,厉声道,“该是你藏剑山庄承担不起!”

        一旁的什野朔流见他如此无礼,说话便要拔剑相向,动手“教训”一二,可还没拔出剑来,便被沈昌黎一把按住,“莫急,庄主大喜,不宜见兵。”

        什野闻言,觉着有些道理,哼过一声,便不再理会。

        胡笑贤见状,翻眼又道,“江湖皆知,风林火湖上有那么一座邪楼,因多行不义,叫我正道人士铲除,而其门人,四散于江湖,隐匿行迹”

        “你什么意思?!”公子越将他打断。

        “有消息称,藏剑山庄之中,便有邪楼之人蛰伏。”胡笑贤将话点明。

        “一派胡言!”公子越置袖而言。

        这时,胡笑贤走入堂中,站在公子越面前,“方才所言,可是胡言?”一语抛出,胡笑贤歪头,转而看向身后另一人,“碧波烟雨楼,朱雀使,司徒谨。”

        红盖之下,久久无人应声。她该要怎么回答,承认,亦或是否认,都不行,若对方还有后招,难免落于被动,可现在,她已然陷入被动之中了。

        公子越拳心紧握,齿缝间吐出几字,“有何证据。”

        “启元五年时,碧波邪楼的朱雀大人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孟子语穿了琵琶骨,至今不过两年,问我有何证据,我想,这伤口,总还是在的。”胡笑贤饶有兴致地瞧了瞧公子越身后,“是与不是,一看便知。”说罢,转身绕过公子越,伸手便向阿谨去。

        公子越幸亏眼疾手快,将阿谨轻拉至身侧,而后抬手挡起,将胡笑贤伸来的手挡了上去。

        “大庭广众之下,竟想羞辱我妻,你好大的胆子啊。”公子越声色俱厉。

        胡笑贤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掌心,公子越年纪不大,出手却是干净利落。胡笑贤随后摆摆衣袖,“庄主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明明是在救你,试想,藏剑山庄若是与那邪楼纠染瓜葛,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这层干系庄主不会不明白吧。”

        “藏剑山庄的地界,启容外人放肆。”只见老夫人拍案而起,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我老婆子的儿媳,是我,藏剑山庄的庄主夫人!若任由你在此嚣张作怪,我藏剑山庄才是颜面无存,再无立足之地!”

        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糊里糊涂的老夫人,竟会说出此番言论。

        阿谨心中也是一暖。

        可事已至此,双方便是毫无疑问站在了对立的两方,剑拔弩张。

        “诸位,可否由我在中间做个调停。”说话之人是一女子,以轻纱覆眼,无论动静,脸上总好似噙着笑一般,一身白衣,腰间以红相系,素中之艳,有些惹眼。

        “你是何人?”胡笑贤问道。

        “还能是何人”公子越接道,“开阳谢氏的大小姐,谢有晴。”

        “正是在下。”谢有晴颔首示意,“诸位都知道,碧楼一战是以我叔父为首,谢氏与碧楼中人自是势不两立,断然不会行包庇之举,不如由我一验,若验得属实,再动兵刃也不迟,如若不是,那这大喜的日子,就莫再伤了和气。诸位,意下如何?”

        “谢氏之名,自是可信,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一个瞎子,看得见吗?”

        这话便是明明白白的冒犯,谢有晴嘴角仍是噙着笑,缓步走到胡笑贤面前,摘下了用以遮光的轻纱,露出一双不甚明亮的招子,灰色的瞳孔着实让他一惊。

        “二当家的后槽金牙该换换了,黑得吓人。”

        众人闻言,纷纷窃笑。

        谢有晴不紧不慢,一看便是个持重之人,“半盲,又非全盲,只要我想看,什么都能看到。”

        一语言罢,谢有晴又转向公子越,道,“小庄主,意下如何?”

        话既问到公子越这里,他是不愿的,因为他心里清楚,阿谨与司徒慎关系匪浅,碧楼几次相助,绝非偶然,那司徒慎是何许人也,阿谨断然与碧楼撇不开干系。而且,那穿骨之伤,是遇见她时,便就带在身上的。

        犹豫之间,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至此,一言未发的当事人,终是开了口,“若可证得清白,验也无妨,只不过若我身上并无你所说的伤痕,不知胡二当家又当如何?”

        胡笑贤一笑,“你说如何,便如何。”

        少倾,谢有晴与阿谨又回到了喜堂之中,阿谨走到公子越身侧,公子越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凉。

        胡笑贤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谢大小姐,是何结果。”

        谢有晴戴回了她的轻纱,将一双招子掩了起来,“二当家也是个急性子,只不过,这次可是急得走了眼,夫人身上,可是干净得很。不知二当家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别是被人当猴儿一般,给戏耍了。”

        胡笑贤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可能,她就是你当真看清了?”

        谢有晴双手一揣,“连二当家的后槽金牙都看得清,那穿骨的伤痕,何如就看不清了呢。”

        闻言,胡笑贤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的消息,应当是不错的,可为何会是这般结果。谢氏自然是不会包庇碧楼中人,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意在挑起江湖斗争不成

        “胡笑贤,你可还有话说?!”公子越质问道。

        胡笑贤自觉理亏,这般情形,很是难做,便见他抱拳,“是我等鲁莽,给诸位赔个不是,多有打扰,我等这就离开。”说罢,便转身要走。

        “且慢。”阿谨一语留人,一如断礼之时。

        胡笑贤闻言,便停了脚步,回身作揖,“夫人还有何吩咐。”

        阿谨上前两步,“我要如何,便如何,这话是你亲口说的,在场之人,都是见证,二当家莫要食言啊。”

        这话确实是他亲口所说,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否认啊,只得应下,“夫人请讲。”

        “今日,我不会苛责于你,只希望你记得,欠我一诺。”

        “胡某记下了。”

        说罢,胡笑贤便带着一众人等灰溜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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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们应该见过吗?”

        “小姐可知,那邪楼之主,被何人诛杀”

        “家弟。”

        “令弟?可真是少年英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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