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四纪
开完帝国会议的每个第二天，伯特利·亚伯拉罕就会从星空返回亚伯拉罕的本宅，感受脚踏实地的滋味，呼吸帝国的新鲜空气，还有……
“家主大人，欢迎回来！”
“家主大人，您辛苦了，我准备了新口味的花茶，要试试吗？”
“家主大人，我消化完秘法师的魔药了，能不能……”
“走开啊，笨蛋，家主大人刚回来就说这个。家主大人，您离开的日子里我都非常思念您，下次去星空能不能带上我？”
……
亚伯拉罕们嗖的一下从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开门赶到院子里，脑袋密密麻麻，很快挤到连墙角都站不下人，来晚的人只能望着雪白的墙壁暗自悲痛，希望下次家主大人回来时自己已经晋升，可以抢先其他人见到家主大人。
他们七嘴八舌，你推我我推你，但是都严格地将距离控制在距伯特利两米外，眼巴巴地等待伯特利·亚伯拉罕的回应。
沐浴在族人崇敬的目光中，伯特利·亚伯拉罕自然是感觉良好。
大家当然都很喜欢我，他想。
他清了一下嗓子，矜持地点头回应族人的问候，目光所及之处不断有亚伯拉罕捂住胸口，脸色爆红。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被他最后看着的棕眼睛亚伯拉罕受宠若惊地开口，绞尽脑汁挑重点将新政令和打听到的陛下的举措一一汇报清楚，接着表情有些复杂地补充：“西蒙妮大人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在首都内开展了清四害……不是，清阿蒙运动，空气中的阿蒙大人含量明显下降，多位天使公开给予好评。”
什么东西？阿蒙怎么了？伯特利忍住嘴角的抽搐，维持住可靠稳重的形象，摸了摸左手大拇指上的红宝石，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陛下对此怎么看？”
“陛下……皇宫内没有消息，嗯，陛下日理万机，说不定……”小亚伯拉罕疯狂思考，最后沮丧地迎着最尊敬的家主大人的目光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陛下又要我干活，我才刚回来！
小亚伯拉罕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在门先生看来很简单：阿蒙是盟友真实造物主的儿子，西蒙妮是自己宠爱的孩子，所罗门偏帮谁都不合适，事情不闹大也不好出面阻止，正好伯特利·亚伯拉罕第二天就会回来，由所罗门之下第一人来解决再好不过。
才休了两个月的假，回来脚刚粘地就被迫上岗，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而且我为什么要去管阿蒙干了什么？
门先生怀疑所罗门陛下又想找机会气自己。
算了，该做的还是要做。
伟大的万门之门，无尽星空的领路者，所有神秘世界的钥匙，门先生伯特利·亚伯拉罕今天也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
“西蒙妮卿现在在哪？”
暂时认命的伯特利推开位于半空中的门，望向下方的首都东南区，小亚伯拉罕认为东南区的阿蒙还未清理，西蒙妮卿最有可能在这里。
果然如此，西蒙妮就站在东南区一块花田的枫树下，脚下还躺着一只翻白眼的乌鸦，不停的哭。
伯特利对西蒙妮没什么印象，凭借天使之王的记忆力也没挖出什么对眼下情景有帮助的东西。不过既然事情没有闹大，作为受宠者的西蒙妮也没闹到所罗门面前，就说明她还算识时务，应该很好搞定。
伯特利迈出了自信的一步，向在树下哭泣的西蒙妮搭话：“西蒙妮卿，好久不见。”
西蒙妮抬起头，眼泪还在湖绿的眼珠子里打转。昨天中午开始，她先是头脑物理空白——被阿蒙把想法全偷走了，再是气得哭出声，荒芜主母的力量爆发，泯灭了方圆五公里所有的阿蒙，只对青青下不了手，把那只阿蒙关了起来。
接着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哭，最后啜泣着追着整个首都序列四以下的阿蒙打，决定全杀了了（根本没几个，阿蒙跑得都很快）。罪魁祸首当然早就跑出首都，西蒙妮怎么也找不到，只能清些无足轻重的阿蒙□□，非常不甘心。
上午斯蒂亚诺来哄了她好一阵子，现在回去召开紧急会议，拉着摩斯苦修会一群宅男宅女讨论女孩子哭了怎么办，会上各个面面相觑，没有一年半载看来出不了结果。
西蒙妮还在继续哭，不太想理伯特利，哪怕东南区的阿蒙也被她消灭干净了。她愤愤不平地想：“我根本没有惹过阿蒙卿，结果他竟然杀掉了青青，阿蒙卿和天尊一样坏！大坏蛋！”
天尊，可怕的讨厌鬼天尊。西蒙妮只是乖乖待在西大陆吃东西，乖乖等混沌之子回来，一点也没惹事，却被天尊找到了。残忍的天尊踹开门，拽她的头发——触手，使劲拽，好痛，把她一根触手拽得长了一截，还哈哈大笑，说什么我给你搞个对称吧，然后又把她另一根触手拽长了！
可恶！可恶！可恶！
西蒙妮气得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哭。
伯特利尴尬地走来走去，反省自己：太自大了，至少要了解情况再过来，现在怎么办，说什么，还是回去？不行，回去我无所不能的形象怎么办？冷静点，伯特利，不就是哄孩子吗？你可是蝉联了整整五十二届亚伯拉罕最受欢迎的长辈冠军——顺带一提，这个比赛目前只开展了五十二次，很多热爱透露姓名的亚伯拉罕都表示下次还投家主大人。
单看伯特利的外表是绝对不能发现他在想什么的。伯特利从来衣着整洁华丽，面容严肃，看上去甚至有些古板，完全不像是那种会在给后辈编写的典籍里夹带私货吐槽同僚的人，连所罗门陛下都称赞过亚伯拉罕卿精明能干，相当可靠，要是能多干点活就更好了。
伯特利理了理长袍，决定按照对待家中小辈的颇受好评的方式和西蒙妮沟通。不能只看年龄对待同僚，这是应该的，年纪比伯特利大心理年龄小得出奇的天使可太多了。
又暗自吐槽了某些同僚之后，伟大的万门之门伸出手，安慰地摸了摸西蒙妮的头，西蒙妮的脑袋差点被揉到地上——亚伯拉罕们都觉得家主的力道没有问题，有也是大家的问题。
都遭到这种袭击，西蒙妮当然不会还在天尊的阴影里沉浸式自闭，她吸了吸鼻子，揉两下眼睛，哽咽道：“亚……亚伯拉罕卿，有什么事吗？”
伯特利弯下腰，虚空黑夹杂白色的发丝从肩头垂落，语气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直视着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陛下听说了你和阿蒙卿的事情，相当担心你。西蒙妮卿平时与人为善，我从星空回来也听说了，这件事错在阿蒙卿。”
见西蒙妮点头，他将西蒙妮从地上扶起来，话峰一转，“好了，不哭了，西蒙妮卿有多久没回去休息了？想吃些什么？”
西蒙妮还有些委屈，但和亚伯拉罕卿不熟，就要讲礼貌，她也没有立场向伯特利告状，所以想着先吃点东西再出去打阿蒙。
“我想吃……嗯……”大概是哭久了，脑子不灵光了，西蒙妮从空空的脑子里搜刮不出东西。当然，她不是类人生物，拟态脑袋近似装饰，只能产生简单的想法，思考是通过触手进行的，但触手也无精打采，一动不动，可能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
“东区有一家饭馆的奶油蛤蜊汤不错，拜朗的……”伯特利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表情虽然毫无变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各地美食。
没见到伯特利之前，人们常以为门先生沉默寡言，毕竟他常年待在星空，必须忍受孤独，不能回应任何呼唤，把他回到地球后语言流畅的状态归结于天使之王的特殊，绝不会有人认为门先生连对着小花说话都很起劲，在星空自言自语都很快乐。
伯特利对任何话题都游刃有余，对小辈也爱护有加，见西蒙妮认真听他说话，相当乖地跟着他，不免在内心夸赞自己几句，同时对西蒙妮越看越顺眼，不由拿出对待小辈的态度来，又摸了摸西蒙妮的头。
西蒙妮看着门先生神采飞扬的表情，视野晃来晃去，脑袋被搓得晕乎乎的，恍惚间将伯特利的身影和另一个人影重叠起来。
……
“别哭了，嗯？太丢脸了，丢外神的脸。”人影双臂交叉，靠在红漆柱子旁，一只脚搭在栏杆上，相当无奈地看着蹲在地上哭的女孩，教训她：“不就是只鹅吗，怕什么？你可是神！”
“我没有怕，是生气！生气！”女孩反驳他：“都是堕落母神的错，祂的特性有问题，所以我生气才会掉眼泪。”
混沌之子笑了，祂捏了一下西蒙妮的脸：“看看是谁在发抖？我让你伪装成堕落母神的□□进来，是为了让你遇到打不过的神的时候喊‘我是堕落母神，是真神就来月亮上砍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开始甩锅的。”
西蒙妮还不服气，要辩解一下抢她包子还追着她咬的鹅有多么十恶不赦，气得她跑回来告状，结果被混沌之子像拎萝卜一样拎起来，甩了甩，甩掉了萝卜上的水珠。
看她不哭了，混沌之子才把她放下去，祂用宽大的手并住西蒙妮的头，大拇指滑过她白皙的脸蛋，留下了两撇红痕，低头哄她：“再忍一忍，等我找回了我的源质我们就回星空，现在还是低调，保持在暗处的优势。”
“‘最初’的墓地上活跃的都是祂的部分，我打听到了，西大陆是祂较强的一部分——诡秘之主的老巢，我就想拿回自己的源质，不掺和其他事，和祂的源质也不相近，除非祂疯了什么都想吃，否则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我去试探一下，你就自己玩一会，等我回来，好吧？”
“好，”西蒙妮乖乖点头，又不放心地说：“那你很快就要回来，我会等的。”
“当然。”混沌之子直起身，他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意气风发，“谁还不是‘最初’的子嗣呢，诡秘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西蒙妮是很听话的孩子，混沌之子的话句句都听，祂就出去了。西蒙妮在西大陆吃东西，和当地人玩，等祂回来，等啊等，没有神回来。本体一看，只见不定之雾撒丫子跑回星空，连母树都说，完了，怕是糟了天尊了；西蒙妮急了，也要跑出去，被天尊逮个正着，一问，祂果然被天尊抓了，还不知道遭遇了什么，问不定之雾也不说。
西蒙妮于是又淌下眼泪来，声音也呜咽了。她扒开伯特利的手，悲痛地撞向旁边的枫树，跳进去，跑走了。
亚伯拉罕大受震撼，门先生怀疑人生，伯特利凝重地思考起了哲学问题：伟大的万门之门难道不是全世界最好最受欢迎的天使之王吗？一切难道只是亚伯拉罕们的谎言？
此时的霍纳奇斯山脉，高耸入云的主峰上，夜之国内，安提哥努斯和阿蒙面面相觑。
安提哥努斯狐疑地问：“阿蒙，你不会又想引人到这里打架吧？”
阿蒙抬了抬单片眼镜：“……怎么会呢？”
“要打不要在我家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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