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教导
田家对徐智清非常好,可以说就是原主亲生父母在这里都不能更好了。
他们愿意为她的一切开销买单,为她购置最美丽的玉石做首饰,用最柔软的楚缎为她做衣服,甚至连她沐浴用的那种肥皂,都要用中草药熬制半个月才能得到一块。
投资成本这么大,徐智清就不相信他们没有所求。
但她现在的壳子实在是太小了,他们不说她也没办法,除了每日准时召见杜毅不让他跑路外,只能安心的待在这里养身体。
世家对于养人很有心得。
徐智清探索望月城的劲头一下去,侍女就不让她在阳光太大的时候出门活动,就算出门也必须有人替她撑着伞。
时人以白为美,原主那一身白皮子似乎也是终日不见阳光才能养出来的。
但他们对美的追求还不止于此。
侍女每日都用一种香香的精油为她涂抹头发、耳后,不过一个多月,她那头可以跟稻草媲美的头发变得顺滑无比;
晨起后晚睡前,她要咬一种很粘牙的巧克力大小的“糖果”,咬的差不多再含一口水吐出来,口齿可以芳香一整天;
沐浴时还有人不断朝浴桶添加香料,或者一种浓稠的提取物,虽然浴桶的漂浮物和颜色时常令她有种铁锅炖肉的错觉,但一段期间后她的皮肤确实滑溜溜的,就是出汗也有一股淡香。
徐智清用一种欣赏古人智慧的新奇,任由她们安排自己的“变美事业”,甚至连把她的习字书暗搓搓换成宣扬女德、女训的东西也没什么意见。
她在探索田家。
侍女也在摸索她的一切。
她退一步,她们就会尝试着用自己的想法影响她。
徐智清发现她不出门这件事似乎给了侍女们一个错误信号,她们不仅努力发展“美容事业”,甚至还请了一个老师来专门教导她的礼仪。
怎么吃饭、怎么喝水、怎么走路、怎么睡觉、怎么跟大人说话……等等等等,恨不得连她一天上几次厕所也规定一下。
但礼仪老师非常先进,不会“死教书”,反倒一直结合女德女训书中名人的事迹,——类似“罗敷有夫”这种通俗文学,一点也不让人反感。
比如其中某个叫青娘的女子,青娘是某某世家家中的小女儿,她吃着最干净的食物,饮着带有香味的泉水长大,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两人早就约定终身。
后来国家有难,爱人去了前线又不幸阵亡,家里人还要再给她介绍其他青年子弟,但青娘不从,断发明志,发誓此生再也不嫁。
天神听闻这个消息,被青娘的痴情打动,为她哭泣,国内连下十五天的暴雨。
当时的大王见到国内一直下大雨就问大臣:“这是怎么了?上天要告诉我什么事吗?”
大臣就如此如此的形容青娘的痴情,听的大王身边的夫人都开始垂泪,大王在臣子和夫人的劝说下,特意传召青娘的兄长来身边做官。
这个故事教导徐智清要保持对爱人的忠贞,你看,只要你“忠贞”了,连天神都会帮你呢。
徐智清:“是哪个大王呢?”
礼仪老师以为是自己的故事引发了她的思考,也没有责怪徐智清跑题,很耐心的为她解答:“是宣王,明德王之孙,汝王之父。”
徐智清就知道齐宣王在位期间发生了战争,这场战争死伤还很严重,一度需要世家的青年子弟走上战场。
对于这个一直努力替她补充历史知识的老师,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礼仪老师是田家本家的另一位夫人,本姓赵。
赵夫人一来,田夫人就再也没进她院子一次,徐智清做出伤心的样子,昼夜哭泣,不用食水,一直要田夫人回来。
但侍女们除了哄劝她吃饭外,就是不肯提田夫人一句。
看来是田家对田夫人这个老师不满意。
徐智清很痛快的把被田夫人赐姓的田嬷嬷也一并赶走了。
理由也是现成的:睹物思人。
田嬷嬷一走,她身边的侍女就松快很多,虽然也刻意避讳遵守着什么东西,但就像孙猴子没了紧箍咒,天性一下就被释放了。
某次甚至还在她面前讨论家里新发的那一批胭脂。
侍女们似乎怕她认为自己被轻视,花了很长一个前缀来形容这个赵夫人的身份地位。
徐智清甚至知道这位赵夫人年轻时,曾被游学到此的郑国公子求娶的逸事。
侍女们夸奖一个贵族女子,先夸品德,品德怎么好,那肯定是某某长辈称赞过;然后夸家世,赵夫人的母族是仅次于田家的;最后夸容貌,这就需要谁谁谁见过赵夫人之后的反应,还有谁谁谁曾经求娶来侧面衬托了。
徐智清对赵夫人这个老师很满意,甚至不用侍女建议,主动送了赵夫人一副“禁步”,一种由玉石串联起来的首饰,佩戴在腰间可以规范女子的行动。
这是田家送给她的宝物中最突出的一种,单独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送过来,似乎带着某种期许。
徐智清看一眼就让侍女收起来了。
但这种东西对赵夫人来说可能刚刚好,她第二天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住,就连徐智清身边伺候的侍女都显露出一种轻快的表情。
就像此时,赵夫人跪坐在蒲团上,轻声开始给徐智清讲新一位“女中标兵”,赵夫人:“封曲氏生的貌美如花,她一出现连天边的云彩都被她的荣光逼的躲起来,但这样一个人……”
徐智清跟赵夫人的学习只持续到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下的非常大,大到粗役昼夜不停的忙碌,第二天一早还是能看到埋到人脚踝的雪。
侍女出去提饭,在路上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她们回来的时候甚至说:“家里有些旧房子都塌了。”
徐智清问:“是什么样的房子?”
侍女懵懵懂懂,她们从懂事起就住在田家,房子不都一个样子吗?
一个回忆着说:“就是院子中间种了桃树的那一个。”
徐智清迅速调出之前在田家闯荡的记忆,那里好像是一个很旧、很小的院落,原来住着一位客人,落着锁。
玉儿说客人搬走后这里也不让住人了。
田家这种高门大户用的都是很结实的木结构,房子里横着一根十分粗壮的梁木,即使年久失修也总比她路上看见的茅草房坚固很多。
这么坚固的房子都塌了。
徐智清说:“看来今年要死很多人了。”
玉儿在一旁围着火炉为她烘烤皮袄,提饭回来的侍女围过去烤火,其他侍女都加快手脚干活,想早点凑过去。
玉儿听到这句话问:“徐姬何出此言?”
徐智清:“不信我?那咱们打个赌吧,要是你输了就跳舞给我看。”
小莲凑趣:“要是徐姬输了呢?”
徐智清:“那每人可得一匹布。”
“我可记住了!徐姬不要耍赖!”小莲笑嘻嘻道。
侍女们并没有把这个赌约放在心上,因为田家召开了一次赏雪的诗会。
诗会就像是现代的全明星演唱会,在这里人气很高,诗会筹备的那几天,徐智清每每都能听到侍女们讨论某某公子到来的压抑的低声尖叫。
这个诗会办的很热闹,本家很多青年子弟呼朋喊友,在冬日围着烤炉、吃着肉、赏着雪景、喝着酒,偶尔起来赋诗一首。
他们因为某人的某句诗词争吵,又因为某句诗词把人引为知己,搬来琴弦伴奏,醉酒时又呼喊着某某大王,沉痛的说时不我待。
不过一个两个身量清瘦,或留着文人须,或手捧诗卷,看起来颇具风骨,大家都对他们的吵闹很是宽容,下人常常用一种尊敬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些青年才俊引得侍女们常常在此流连。
就连徐智清听说他们在讨论怎么拯救齐国时,也偷偷跑去听了几次。
得益于赵夫人这个老师,徐智清这段时间已经把齐国的历史摸了一个遍,齐国开国国君是天子近臣,天子驾崩后不服新君昏庸来到齐国做了大王。
徐智清听到这段的时候都想天子不会派兵把他毙了?
自齐王后,这个王位传了四百多年。
末代大王就是赵夫人之前科普过的宣王之子,汝王。
在这些读书人口中,徐智清进一步了解了这段历史的全貌,他们说齐国在明德王那一代就已经不行了,明德王这辈子就做过一件事,——征徭役建造王陵。
徭役四十年,齐国成年男子足足断了两代。
大臣为他定谥号“明德”,很难说这不是一种讽刺。
到了明德王儿子宣王继位的时候,国库空空,宣王肯定不能委屈自己啊,他就借着征美这件事从“岳丈”那里搞钱花。
也就是在宣王在位的第十三年,戎狄呈何合围之势逐鹿中原,齐国被两代大王搞的都快死了,根本没反击之力,宣王一边朝南跑,一边派人去打仗。
齐国到了汝王这里就更不行了,宣王虽然丢了不少地盘,但人至少寿终正寝,跟他比起来汝王真是个小可怜,刚继位五年就被郑国暗杀了。
徐智清听的版本是那一代郑王想借机吞并齐国。
但读书人说:“要是汝王还在,我一定死谏他诛徐鸿云满门!”
“要不是汝王信任徐鸿云,封他做丞相,汝王身死后,徐鸿云能这么快的收敛国中势力?他一介寒门,能一跃成为无冕之王?”
徐鸿云,徐姓,无冕之王。
徐智清听到这句话,一直罩在她头上的罩子,轰的一声,碎的片甲不留。
玉儿一众侍女本来还靠在一边,红着脸,羞答答的看向场内某位公子,听到此处下意识抬头看向徐姬,徐智清面色不变,平静的看向她的身后。
玉儿再一扭头,就见家中二郎携友直直走来。
想起二郎的叮嘱,她的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田家二郎,田壁亡兄田璕之子,名昉,字子仲,是田家新一代领军人物。
田昉走到徐智清面前行了一个礼,口称徐姬,并为她引荐身边的好友,“泰安孟氏,孟旬阳,徐孟两家是世交,你刚出生时他还抱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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