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想拒绝
【八】
冷静下来的我看了看钟离认真的侧颜，的确，我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相信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岩王帝君了。我安静地站在钟离身后，尽量不去打扰他。他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事物，好像他看着层岩巨渊，目光就能透过这层叠的岩层，直达魈的身边。
就在我等不住伸头看的时候，钟离冷不丁开口：“和旅行者的同行，与人类的交流以及你的出现，总让他稍作改变了。若你有意陪伴魈，我自然是支持的。”
钟离就像在魈身边安了摄像头似的，这种见家长的感觉让我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他不会答应的，而我也怕自己做不好……”我还是不知不觉吐露了心事。
钟离轻笑一声：“魈困于过往，你囿于他的身份。这虽有冲突，却毫无新意，想来那说书先生也未必喜爱这般故事。”
我真的是…真的有一瞬间…很想把这位阴阳怪气的先生踹下层岩巨渊！算了，钟离说的也是事实，我只能报以沉默。良久我问了一句我一直很在意的事情：“魈的过往是怎样的，他为什么那样厌恶自己？”
“你可以直接询问当事人。”
“我感觉他不喜欢别人问过去的事。”
“既如此，又为何问我？”钟离低头看着我，眼里分明写着“不想说”三个字。
我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我也想直接问啊，因为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多久，魈他多次帮助了我，我真的特别高兴，想要和他倾诉，但我又必须遵守和你的契约，所以……”
“你分明知晓我让你保守秘密的关键不是你的过往。”钟离真是敏锐，谁说他不懂人心啊？这…直接不给我找借口的机会啊。
我十指交叉，有些紧张：“当然……我也怕他对我的事并不感兴趣。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是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普通人，你根本无法想象有多少人喜欢魈，我并不特殊甚至也并不狂热。”
我没有看到钟离的表情，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理解，作为上位世界之人，你为何会感到如此卑微。”他顿了顿继续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态度你已知晓这便足矣，他们——来了。”
随着钟离的声音我看见巨渊入口那里发出了青色的光，那是魈风元素力的光芒！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见几个人影从光中出现，我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我怎么都找不到。
“怎么回事，那明明是魈的力量，为什么他不在这些人当中？”我焦急看向钟离。
钟离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看起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伸手将一缕金色的光芒送进几人被传送出来的地方。我紧张地看着光芒消失的地方，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走罢。”还没等我喊出魈的名字，就被钟离一把拽走。
我从没见过这种程度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还真是雷厉风行，连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留给我，转眼间我们二人就身处璃月港附近了。
我看着这一脸平静的老父亲不禁吐槽：“钟离，这个比我给满分。”
“那是何物？”钟离倒是很好奇我吐槽的内容。
“额……没什么，就是说你走得很干脆。”
“不能让凡人知道我的存在，否则之前做的一切都会丧失意义。”
我倒是挺佩服这个将计划贯彻到底的神明，看来退休是真的想退休，但对子民的关爱可一点没少啊：“但你还是来救魈了，不得不说我很敬重你。”
“想必也是你所在世间少有，才会向往类似我这样的存在吧？”钟离倒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我挠挠头，总觉得他好像着眼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人类寿命有限，当然很难做到理想状态，但这样的形象也寄托了美好愿望。在我眼中，美好的就是值得追求的，至于你说什么上位下位世界，都没有差别。”
“倒是颇有孩童心性。”钟离忍不住笑道，“魈愿与你亲近也不奇怪。”
我尴尬地别过头不去看那个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钟离拍拍我的肩膀：“我自是与凡人不同，凡人不可能有漫长的时间去经历，所以你也不必在意我这样虚假的存在。当你回归自己的世界，不妨放平心态，安之若素。”
“你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会这样在意这边的人和事是因为幼稚和逃避吗？”我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急于了解他的看法。
“我未曾这般说。”钟离负手向璃月港方向走去，“此间于你便像一场梦，既是梦又何必在意许多？不妨大胆一些。”
我羞愤难当，虽说旁观者清，但是被这样教育我还是想抬杠：“就算是一场幻梦，我也想要有始有终，谨慎一些，思虑多一些也没什么错呀。真的不是逃避，我无论在哪里都会认真对待我在意的人！”
钟离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慢慢走远，只留下一个字——“好”。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去铜雀庙看看，那里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魈的地方。
化为团雀的我漫不经心飞到铜雀庙附近，居然看到魈和旅行者在说话。我站在附近树梢偷听二人对话，魈似乎在提及往事，看来他刚才在地下真的有想过舍己为人啊，听到这里我的心情又开始难过起来，他真的很少为自己考虑，确实这也是他拒人千里之外的理由之一吧……我又想起初见他时，他要保护被我附身的明心；又想起他跟着深夜采药的我关心我的安危；想到他看到破壳雏鸟那发自内心的喜悦。明明他本就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啊…
“你要在此处偷听多久？”魈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我四处看看，原来旅行者已经离开了啊。我飞下枝头来到魈身边恢复人形：“你一声不响离开，怎么不带上我呀？”
“层岩之行危险重重，你无需为我涉险。”魈的语气很温柔，他经历此事也开始直接接受我的关心，“倒是你，怎会在此处？”
我本打算撒个谎，但是看他认真的眼神，想到差点我就要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眼睛，听不到这样的声音，情绪有点控制不住了：“你说呢！你说呢！我照顾那四只小鸟直到雌鸟康复，才发现你的洞天不让我进去，你知道我有多怕吗？你知道我差点去闯往生堂吗？”
“是你去请的钟离大人？”魈还是一如既往把帝君放在第一位。
“怎么可能？钟离早就知道你要以身涉险，是他把我带去层岩巨渊的。”说没有嫉妒钟离是假的，但我也觉得很正常，毕竟那是他最尊重的帝君啊。
魈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让你们担心了，抱歉，我带你回望舒客栈。”
“你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我看着他的手无动于衷并发问，“我附身团雀那时，你说我不珍惜自己，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做？”
魈默默放下手，他好像并不打算说什么。
我盯着他的脸继续说：“虽说有些情况之下牺牲不可避免，但是请不要轻易牺牲自己。你可以带上伙伴，我……我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可以让你不用分神控制体内的业障，要是你邀请钟离同行，他也不会拒绝吧？”
“钟离大人已经卸下岩神之位，况且亦没有理由要求他为我的私事与我同行。而你……我也不想将无辜之人卷进来。”魈眉头微蹙，显然我的提议他不会采纳。
“那如果旅行者他们不在，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望舒客栈？荻花洲也不守了？”
“钟离大人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要是你回不来了，那谁去镇守荻花洲？”
“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但这也是我百年夙愿。”
“不用道歉，我想说的是你的愿望也可以请伙伴帮忙啊？至少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没有依靠，早就将你当做我的家人了。我并不是善良才去救那只团雀的，我和旅行者看法一样，团雀也只是禽肉的一种罢了，我救它，养育它的后代只是因为是你救了它，是你想要让它活下去！我想和你共患难，愿意面对你要面对的一切——”我越说越激动，看到魈眼中的惊讶，我才明白自己有点忘情了，赶快踩下急刹车，“当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帮你更多，甚至你也可能只是怜惜我才愿意帮助我，这些你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会找到自己的位置的。”
少年仙人的微笑还是如同从前那样摄人心魄：“你这般口是心非就为了开解我吗？我又不是幼稚的孩童。”
“我是认真的，没有口是心非。”你比我还懂我吗？我哪里口是心非了？
魈转身折了一片树叶说：“明明也是善良之人，又何必这样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夜叉结局悲戚，不能轻易承诺。”说罢，递给我一只用树叶折成的蝴蝶，“这梧桐树叶蝴蝶是伐难教与我的，她说夜叉难寻魂归之处，我存世两千多年，早已不在意生死，但你不同……无需与我同行。”
我接过魈给我的树叶蝴蝶，想到刚才钟离与我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是凡人啊，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前路未卜，现在只想和你共度接下来的时光，无论未来是什么样的，对我而言都没有祸福之别。就算现在我魂飞魄散，你怎知我不是回到了我的世界？”
魈的眼睛在夕阳下闪着光芒，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瞎说，没有接话。
“我没有骗人，你也知道，我连怎么来的和怎么回去全都一无所知，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也并不是把你当成英雄那样崇拜，我只是喜欢那个善良温柔却有点死脑筋的魈。”我捂着自己的脸，厚着脸皮继续说，“当然啊，你完全不在乎的这副躯壳我也喜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多好看吗？可能你会说我肤浅，但这也是我的真心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甚至有点狡猾，比我优秀的人有很多，喜欢你的人肯定也不止我一个，所以你也可以拒绝……你只需要告诉我内心所想，不用在意我的想法。”还好我现在是灵魂的状态，不然我绝对会因为血压升高晕厥过去，这辈子从未体验过告白的感觉，实在过于刺激。
就在我捂着脸无比忐忑的时候，却感觉自己被拦腰抱起，随后耳边便是高速移动的风声——我睁开眼，看见戴着傩面的魈。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耳边急速的风声却带给了我一句来自面具后的话语：“我不想拒绝。”
https://www.biqivge.com/book/92876503/2441180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