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离了大谱

【十一】

        到达龙脊雪山已经是夜晚了，虽然我对外界的感觉不如有肉身敏感，但还是能感到雪山的温度，冷到直达魂魄属于是。我按照记忆寻找阿贝多的营地，他应该在那里吧？他一定要在那里啊！

        从远处看到营地里的火光，我心里有些许高兴，毕竟有光应该就是有人，就算不是阿贝多也是他的徒弟，机会来了。

        我小心翼翼走进营地，本想礼貌询问一下却没看到一个人，奇怪了，没人为什么篝火还点着呢？

        “你——是鬼魂吗？”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幽幽响起。

        我吓得蹦了起来，往前跑了好几步才转过身，只见身着黑衣的阿贝多抱着手臂一脸好奇的看着我。

        “阿贝多？”我有点疑惑，这人怎么有点别扭啊。

        那个少年没有立刻回答，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看锅子里的饭菜：“哟，我还能把鬼魂给吓到吗？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不是阿贝多，你可以叫我——萨多。”

        我有点迷茫，这个长相不是阿贝多是谁？当我看到他干净没有瑕疵的脖子，才想起来：“你是阿贝少？”

        “哈哈，你叫我什么？”少年笑得很开心，倒是让我不自在了。

        人家明明刚才说他叫萨多，我还要给人家乱起名，要是他给我埋在雪山，我不就完蛋了？我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黑衣少年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都介绍自己了，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鬼魂小姐？”

        “对不起，我是小佚，是……是想要找阿贝多先生给我制作一个身体的。”看来这个自称萨多的人并不在意我的冒犯。

        黑衣少年打量着我，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转身翻了翻抽屉里的笔记本后才饶有兴趣地说：“这个课题也很有趣，虽然应该是可行的——啊，不好意思，刚才我在自言自语你不用介意，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好的。”我点点头，他翻看的应该就是阿贝多的研究笔记，这个名叫萨多的人应该就是之前雪山剧情当中被玩家称为阿贝少的冒牌货。如果他也和阿贝多学习了炼金术，如果他也能帮助我，那我不就有希望了！

        萨多很熟练地拿起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开始问：“你是从哪里来的鬼魂？生前是什么人？”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应当节约时间，尽量提供更多的信息：“我从璃月来，一有记忆就是这样的形态，我不怕光不怕人，和其他鬼魂不一样。其他鬼魂是依靠地脉的力量出现的，而我是一直可以存在的。之前遇到了异世的旅行者，他推测我也是从异世而来，也提到了阿贝多先生的炼金术。所以我想有一个合适的肉身在大陆生活并寻找自己的记忆，毕竟这样的形态非常不方便……”旅行者，你就是我万能的借口，看在我曾经也小氪怡情让你有更多强力伙伴的份上，请原谅我。

        “有趣，你这些说法像是有备而来。也好，你还提到了那位……老朋友，那你能告诉我你这样的状态和常人有什么差别吗？”萨多认真记录着我的回答，看来他确实对鬼魂很感兴趣。

        我们一问一答聊了挺久，他也终于停下记录，抬头看着我说：“你的要求很特别，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以我目前的炼金水平还不能达到。明日你想找的阿贝多会来这个营地看这些实验成果，我会将你的请求传达给他。”他指着一堆运行着的实验仪器。

        “你……不讨厌他吗？”我有些疑惑。

        “讨厌？确实是挺讨厌的。”他合上笔记本，“明明比我晚诞生，却总是比我做得好。无论是炼金术还是与人交往这方面。”

        他的回答我倒是觉得很合理：“那你为什么还要将我的请求传达给他？”

        “人类不就是这样吗？会嫉妒，会不满，但是也会学习。”萨多倒是露出了微笑，“在这方面，我觉得我比他更像一个人类，不是么”

        我被他的逻辑征服了，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使劲点了点头。

        萨多看我认同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你真是一个有眼光的鬼魂，我很喜欢你，如果不是你说没有办法进食，真想让你尝尝我做的鲜肉萝卜汤。”

        “你真的很热情，为什么要给自己起名萨多呢？是阴影的意思吗？我觉得你明明很阳光健谈啊！”我也被他的开朗感染了。

        他听后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狡黠笑容：“白垩是他的称号，可肉眼所见的白正是排斥了光的结果。而阴影，虽然是黑色，那也是光照的结果，无光便无影。诞生于光的影，你怎么知道会不如排斥光的白呢？”

        我既惊讶于他对阿贝多执念之深，又惊讶于他可爱的小心思。忍不住感叹：“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一定要在乎阿贝多呢，要是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一定会更有魅力的。”

        萨多听完思考了一会儿，所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你的建议很有参考价值。”说着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你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有点懵，但还是照做了。

        “嗯，没有重量，没有触感，却有体积。”他握着我的手喃喃。

        我不禁有些惊讶，难道其他人触摸我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那我拉着魈，依靠他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虚无的感觉吗？我更加焦虑自己给魈带来的感觉是那样不完整，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恋人吗？

        萨多看到我的表情，疑惑问道：“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

        “没……没什么。”我收回自己的手握住，确实没有什么感觉，我之前一直觉得是自己没有身体才没有触觉，所以从来都没在意过和我有接触人的感受。

        萨多看我不愿多说，就又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阿贝多的创生之法固然玄妙，但还是有很多缺陷，生物本来就掌握创生的能力，只不过是依靠繁殖行为进行。”他拉起我的手提议：“你很有趣，如果给你提供了身体，你愿意和我一起实验人类的创生之法吗？”

        我脑子转了两圈才搞明白他的意思，好家伙，人造人和人的差距还是有的，会觉得它像人类是我的判断失误。我连忙抽回手，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不行不行，人类的繁衍是要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我…我和你没有这样的基础，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哦？啊——我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有想要繁衍的对象，才会这么迫切寻找身体吗？”被我拒绝的萨多完全没有任何尴尬，倒是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出让我尴尬无比的虎狼之词，他甚至补充，“哦，如果有繁衍的需求，那得特别备注出来。”说着就很认真的去拿刚才的笔记本。

        “别——别这样。”我尴尬得脚趾扣地，赶快拉住他，只想让他停下求知欲。

        萨多被我拉住有点莫名其妙：“咦？难道你不需要这样的身体吗？如果没有繁衍功能，那对生物是有好处还是坏处呢？这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也需要记录下来！”萨多完全停不下来了。

        我欲哭无泪：“要是当然要的，我只想要一个正常的完整的肉身，你考虑的问题很有意义，但是请千万不要在我身上实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心里有种上了贼船的后悔感。

        “嗯，我明白了。你早点这样清晰地说明我们也不会绕这么大的圈子了，我这就去记下来。”萨多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也心累了，管不了他我睡觉还不行吗，我找了个椅子坐下闭上眼睛睡觉，等明天阿贝多来，我再和正常的人交流。

        “咦？你这是要睡觉？鬼魂也会需要睡觉吗？”那个可怕的声音又传来了。

        我扶着额头无奈地说：“啊对对对，我会睡觉，还会做梦，你快记录下来，然后保持安静，睡眠需要安静。”

        “太有趣了，我得好好记录清楚……”那个声音终于渐渐远去，好多天没有休息的我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刚说到做梦，我就梦见了魈的洞天。那里一直都是傍晚的模样，魈说过夜晚不祥之物最易骚动，但他却很喜欢宁静的夜晚，尤其是我在身边的时候，他能奢侈地享受到一段时间的安宁。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走到熟悉的石桌椅前伸手触摸，却发现自己不再是半透明的存在了。我看了看自己真实的手臂，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我穿着的是曾经在家里常穿的那条黄色睡裙，上面印着卡通熊猫图案。我看到自己这样子，总算是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梦中。

        好久没有回到魈的洞天之中了，我走到那个铺着我亲手做的软垫的青石旁，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躺了上去，是很早以前熟悉的触感。自从我以魂魄的方式存在，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身体带给我对周围的触感了，我能触摸到冰凉的青石和软乎的垫子，甚至还能摸到边缘我那有点难看的针脚。我忍不住鼻子发酸，立即就感觉到眼睛变得湿润，泪水从眼角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为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却不能和自己喜爱的人体验最真实的接触？为什么魈要一直迁就我，和一个没有实体的声音谈恋爱，我想拥有更多，也想给予他更多。越想越委屈，我抬起手臂试图擦拭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环抱，那熟悉而动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中：“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我抬眼，从泪水中看到了那个我这几天心心念念的少年仙人，他眉头微蹙，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关切，他抬手小心翼翼为我拭泪。

        我拉住他帮我擦眼泪的右手，用左手和他掌心相对，手指紧扣他的手。魈不知道发生什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转而释然地和我十指相扣。掌心的温暖传来，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忍不住自嘲：“我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梦里都出现你了是吗？”

        魈没有说话，又用左手帮我擦眼泪，良久才轻声说：“抱歉。”

        “你摸到我的手了吗？有重量吗？有触感吗？”我想起萨多那句话，握紧魈的右手倔强地问道。

        少年仙人点点头：“嗯，很轻，小巧但温暖。”

        我听到回答，倒是如释重负一般，松开了手，站起身，在他的眼前转了一圈认真地说：“我长这个样子，20岁，这是我来这个世界之前的样子。”我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带着哭腔说，“我不是一直都是那个鬼模样！我是个人类，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我知晓的。”魈继续安慰我，抚摸我的头。

        看着他耐心的安抚，我更加绷不住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牵我手的时候没有感觉，你问什么不告诉我和我在一起就像和空气在一起一样呢？”

        魈的手停在我的头顶，良久他轻声说：“因为我不认同你的说法，你不是空气。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能感到体内的业障因你而平息，你会与我交谈，会听我倾诉。你是我唯一的见证者，如此便足矣。”

        “为什么梦里的你都是这样，连我内心深处的你都是这样吗？好难过，我想要更多，也想给你更多，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魈对我越好我就会越在意自己的不足，对我越温柔就越恨自己现在的状态。

        “金铃，你不必——”魈想继续安慰情绪失控的我，却被我用嘴巴截断话语，他的眼睛里全是惊讶。

        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晚风般清新的味道，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脸在发烧，像是被蛊住一样呢喃：“我不想就这样和你相处，你是仙人，你清高，你了不起！但我是俗人啊，我就想与你更亲近，这很可笑吗？”

        “金铃。”魈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嗯？”我迷迷糊糊回答，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气息。

        魈捧起我的脸，金色眼眸里柔情流转：“你一点也不可笑。”话音未落，我就感觉自己被轻吻住，我和魈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让我渐渐迷失在一场纠缠的微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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