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并非巧合

【十二】

        当我头脑清醒过来，我眼前有两个长相相同的人像看实验动物一样看着我。我差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这也太可怕了，我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像个青春期的小孩一样做难以启齿的梦，我一个成年人怎么这么不稳重……而且，额，我还是有正事要做的，怎么可以放松成这样，刚才应该没有说梦话吧？我想到梦话，心情又紧张起来——焯，我要是发出半点梦中的声音，我绝对绝对现在就跳进雪坑里把自己埋了！

        “呃,请问——你们这样看着我，是我的睡相有什么问题吗？”我小心翼翼试探地问着。

        萨多倒是老实：“你睡觉很安静，刚才看你快醒了，才过来打算和你说人体炼金的事情。”

        “睡醒之前的表现居然和人类差不多，魂魄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阿贝多看着昨天萨多记录的笔记，握着笔自言自语，时不时还记录两笔。

        “阿贝多…先生？”我还是不习惯在阿贝多名字后面加先生两个字。

        “嗯？对了，小佚女士，你昨夜提的请求我都看过了，但对我来说有个问题需要你的解答。”阿贝多一副老学究的严谨态度。

        我看着他这么严肃，刚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反正就是一场梦而已，我现在做的事要是成功了，梦里的场景甚至都会成真，我如今为了一个梦都这样大惊小怪，那以后干脆也别要什么身体算了。想到这里我也正襟危坐：“是，您问吧。”

        “你有没有附身过这个世界其他生物体的经历？”

        “有。”我如实回答。

        谁知这老实的回答倒是挺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

        “真的吗？小佚你昨晚怎么不说？”萨多首先接话。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又没问。”

        阿贝多没有理会萨多和我的表情互动，继续问道：“那你可以附身我一次吗？这是必要的实验。”

        “应该让小佚附身我才对。”萨多比我接话还快。

        我有点懵，炼金和我附身于他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实验是什么意思？难道炼金出来的身体和普通人不同吗？他本身就是人造人，也许……有点道理：“可以是可以，但这得你们同意。”

        “当然同意。”阿贝多放下笔记张开双臂看着我，表情倒是期待，似乎我附身于他可以帮他研究什么似的。

        我犹豫了几秒，就像以往一样附身了上去。低头看看双手，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看来人造人和人类的差别并不大，反正我的感觉是这样的。

        “小佚？现在是你吗？”萨多第一时间凑上前问，“人造人的身体和普通人有什么差别？”

        我摇摇头，萨多看到我的反应明显高兴了起来，拿起笔记本，像个求知欲满满的孩子：“行动会有影响吗？说话声音还是原声吗？身体其他功能都能正常使用吗？”

        我完全不在状况内，回答了几个问题以后就想要逃了。

        “别急，最后一个问题，你能驱动神之眼吗？”萨多明显还不满足，制止住想要逃跑的我。

        我本不想继续多待，毕竟一个异性的身体我是能察觉到的，尴尬感难以避免，谁知这时脑海中传来阿贝多的声音：“这只是实验，你不用烦恼，请你尝试使用神之眼。”

        我摸了摸黄色的神之眼，像之前感受魈风元素那样感受岩元素的流动，不同元素操作原理还是很相近的，我虽然不明白所谓元素力的底层逻辑，但再怎么说也是操作过阿贝多这个角色的玩家，很快就成功使用出了技能。

        “居然可行！”萨多惊叹，不由得跃跃欲试：“你也附身我，使用我的神之眼。”

        我跳出阿贝多的身体，看着萨多腰间那个蓝色的水元素神之眼，也有点迷茫：“你也有神之眼？”阿贝多的技能我知道，可是这个在剧情当中打了个酱油的阿贝少，我完全是陌生的。

        “如果你可以通过附身驱使不同种类的元素力，那就证明神之眼和使用者的灵魂并没有必然联系，也许……。”刚刚接管自己身体的阿贝多似乎也同意萨多的提议，“看来还有必要试试无生命的附身状态。”

        关于灵魂和元素力的问题，测试了很多东西，我也有些精力不济。当日深夜，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但我总觉得好像和我的目的没多大关系。我忍不住打断正探讨得如火朝天的两人：“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有个疑问，这些实验能帮助我制造出肉身吗？”

        萨多看到我的疑惑，这次倒是很认真：“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可能需要多次试验。”

        “哦哦，我能理解。”看来我之前猜的没错，阿贝多也是人造人，制造他的是他的老师，他的技术应该是还不如他老师成熟。

        萨多突然凑到我的耳边笑着提议：“其实以你的能力，去找一个满意的容器，然后将她的灵魂驱赶出去不就可以了？”

        “那不行，我学习离魂之法时，答应过的，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回想起魈教我仙法时的情景，使劲摇头。

        “那如果这个人是人造人，你会下手吗？”萨多倒是不奇怪我的反应，反而换了一种问法，话音落下，整个营地都安静得可怕，好像他们二人都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看着两人的眼神，我明白自己的回答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是人造人，我依然坚定地摇头：“人造人也是有生命的，我不会这样做。”

        萨多爽朗地笑了，但说出来的话却给我带来了打击：“如果这样，恐怕你的要求就难以达到了。”

        “为什么？”我不理解。

        阿贝多合上笔记，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对面，非常正式地说：“是这样的，人造人的躯体在实验中已经证明是可以和你灵魂匹配的。但之前让你附身无生命之物也取得成功，那只死去的雪狐也是一样，你附身后也可以活动，但雪狐的尸体依旧没有生命体征，就算有你附身其中，腐烂也会持续进行。”

        “是啊，这很正常吧？我又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我还是没明白这几个实验说明了什么。

        阿贝多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人造人是给无生命的躯壳注入生命力，躯壳才会有生命体征，并且会随之觉醒意识。”

        阿贝多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懂了，心里有点恐慌：“所以你的意思是——”

        “是的，即使最终用人造人的技术为你提供身体，也必须要排斥掉那个造物的自主意识。”阿贝多眼里情绪有点复杂，“这对于我们而言，这其实和你去附身普通人没有什么差别，你如果要求，作为你协助实验的回报，我也不会拒绝。”

        “但小佚你如果认为人类和人造人都是要尊重的生命，那这在你的道德要求之下就没有办法实现了。”萨多笑着补充，能看出他挺开心的，但也同时给我的愿望掐灭了。

        当得知自己没有办法拥有一具身体，我不由得失望起来。但如果抢占了别人的身体，想到他人模样的自己和魈在一起，确实也很不是滋味，毕竟那也不是我的身体。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样告别阿贝多和萨多的，我没有变成飞鸟形态，而是恍惚着一步一步从雪山向荻花洲走去。也许我命中有太多的求不得？不论是在自己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我还为自己魂魄状态不需要频繁睡觉，不需要避暑保暖沾沾自喜，可当自己想做一个普通人时，却又开始厌烦这个模样。正如魈所说，人类是难以琢磨的生物，仙人不理解，我也不理解，但说起来这也是一种贪婪吧？

        当我走出雪山，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之前采过清心的地方了，那个时候，好像是从那个时候魈在我心中就变得与众不同了。回想过去，我不由得想要故地重游，来到那丛特别的清心花前，果然又开出新的花了，我下意识蹲下去摘，却好似情景重现一般，一阵风吹拂而过——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既然回到璃月，为何不回望舒客栈？”好久没听到魈的声音了，居然有些感动。

        我仰着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少年，同样的晚风，同样的月色，同样的金色眼眸却饱含与之前不同的温情。我忍不住笑着说道：“让一让，你踩到我清心了！”

        “分明没有踩到。”魈倒是不解风情，完全不明白我是在重现之前的场景。

        我没理他，伸手采下那朵清心，站起身，插在了魈的耳边。端详了一会儿说：“嗯，很好看。”

        魈看我调侃他，居然脸色泛红，抱起我就往山下跳，一言不发。

        我搂着他的脖子继续调侃：“哎呀，你脸红什么？当初谁说自己存世千年与凡人不同的？还这么矫情？什么时候插个花都能影响到仙人心境了？”

        魈还真是全程一言不发，无论我怎么逗他都不说话。渐渐的我也笑不出来了，忍不住失望地说：“我这次想去寻找可以让我和你一起战斗的躯壳，可惜都失败了。”

        依旧没有回应，我抬头看魈，他脸色依然微红，认真赶路。

        回到望舒客栈顶楼，他才把我放下，就站在我身旁一言不发，搞得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数了十个数以后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傻站着干什么呢？”

        “我不知…你如此想拥有肉身，是我没有理解你的心情。”魈的语气里是自责，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耳畔的白色清心显得他脸更红了。

        “哦…哦没有事。”我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理解，我刚才那句话有表现的那样急切吗？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失望的语气啊，情绪控制的挺好的。

        魈把我搂入怀中歉疚地说：“前日返回望舒客栈，却不见你踪影，我很担心，夜晚便托梦于你——才知你的烦恼。”

        听到这席话的我当场大脑宕机，他说什么？晚上？托梦？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反应上来我下意识用力推开魈，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说昨天晚上，你跑到我梦中了？”

        他红着脸点头，眼里居然是自责，愧疚的神情。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我的世界“轰”地崩塌了，原来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梦吗？原来……我内心的那点事暴露得这么彻底吗？

        魈本来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停一下，停一下，我现在思维很混乱，我也很累了，我需要休息。”我飞速转身想溜掉。

        谁知这次魈并没有让我如愿离开，他拉住我轻声道：“不必在我之前掩饰，我说过愿与你心意相通，就会毫无保留。”

        “可是，我……”我窘迫到了极点。

        “你心中所想并非可耻之事，其实……我很高兴。”魈从身后抱住我，他言语中没有半分调侃和鄙夷，全是温柔，“时间加诸我身的更多是痛苦，更未想过要传承血脉。”

        我被他温柔地话语安抚，窘迫也缓解了，便不再回避：“其实我很自私，我不是要为你延续什么血脉，只是因为我愿意，我想要和你有更深的联系，我也想要让我的血脉于你相融。这不是为你着想，只是我的一己私欲。”

        魈并没有回应我，只是能感觉得到他的手臂抱着我更加用力了。

        “钟离和其他仙人都希望你能平安，只有我这一己私欲难以启齿，仙人修炼心性，相比之下我却世俗肤浅，你会因此嫌弃我吗？”臂膀带给我的安全感让我壮着胆子问出藏在心底的话。

        少年仙人摇头解释：“是你误会了，仙人亦有情，只是仙人不似人类那般脆弱易逝，所以繁衍只是常事，并非要事罢了。”

        “也是，如果仙人看重繁衍，那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仙人了。”我小声嘟囔。

        魈明显轻笑了一声，安心地说：“你释怀便好。”

        “可是，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身体，也就只能想想了。当然啊，我之前也没有骗你，我脑子里不光是那种事，我也确实想和你一起战斗的，我之前有附身过神之眼持有者，可以使用元素力，真的！”我心里好受很多，说话也放松了一些。

        魈将我转过身，盯着我的脸皱着眉头说：“你有何烦恼可以说与我，何必孤身犯险？”

        “你都知道我之前的顾虑了，还问！”

        “……抱歉，以后你可以信我。”魈的表情委委屈屈。

        这表情倒让我觉得自己做了错事：“你那么辛苦，我也不想麻烦你，而且你也不一定有什么好方法。”

        “莫要小看了仙家秘法。”魈说的认真，我也不置可否，坦露了心迹，当夜分别后倒也可以安心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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