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布面几何
这青竹显然比之前的那些粗糙了点，但这是香慧给儿子的生辰礼，不可能疏忽或者用不好的线，只能说明，香慧的绣艺就是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这件衣服香慧要两天才能做好，这明显不是他们得知的速度。
联想之前得来的消息，两人心中的想法也就能证实了——香慧和五娘做的绣品，其实是五娘一人做的。
而两人所接手的小东西，想来大部分是由香慧来接，而五娘来做。
如此，也能一举两得，而五娘才能有足够的钱与丈夫一起在城中置办宅子，还给孩子上学堂。
所以说真正做得快的，只有五娘一个人。
那龙跃帮寻人绣舆图，会不会和她们绣东西的速度有关？
魏君遇和沈言相视一眼，心神领会。
“看来是要找东源各地的舆图来一探究竟了啊……”
拿舆图对魏君遇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主要面临的问题是，龙跃帮动过舆图的事还没人知晓，一旦他取了各城舆图，此事泄露出去该如何收场？
而且现在除冶州府之外的各城关键要地大抵是被龙跃帮下了些手脚的，此事一旦让众人知晓，难保龙跃帮不会提前改变计划动手，而他们却还不熟悉对方的动作，届时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
两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了块大石，沉甸甸的堵的人难受。
临走前香慧那生病的婆婆还咳着出来相送，小娃娃扬起笑脸，沈言看得又是一阵心酸。
“这些银子是我们的小小心意，还望各位多加照拂他们祖孙二人。”
魏君遇将一袋银子递上去给来送人的村长，如是说道。
倒是将那村长弄得有些无措——毕竟祖孙二人本就是他们村里的人，相互照顾也是应该，没想到这位大人竟会想的这么周到。
沈言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再看看眼熟的荷包，咳了两声，又把暗处的和安叫出来把人银子也一道搜刮了放进荷包。
村长看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没影的和安，更惶恐了。
……
沈言和魏君遇回到山上坊子时，刘二爷正在清算损失。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女工们自然也无心做活，刘二爷便也给她们放了两日的假，倒是个宽厚的。
“两匹，四匹……哎呦这不是王家夫人要的那批料子吗……”
刘二爷一边数一边心疼着。
沈言和魏君遇上前来，看着他手里的单子：“这些是被烧毁的绣布？”
刘二爷正认真着，冷不丁听见声音，还被吓了一跳：“哎呦是你们二位啊……是，这些都是被烧毁的绣布，她们有时候会把这些精细东西拿回来赶夜做，所以住处也会有些存货……”
魏君遇好看的眸子忽而闪过一抹光亮：“都被烧毁了，你知道哪些是五娘的，哪些是香慧的么？”
刘二爷下意识道：“怎么会不知道，她们两……”
话到一半，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搪塞道：“两个，两个人的柜子都不一样，分得清，分得清……”
沈言撇撇嘴。
柜子都烧成灰了还说能分得清，怕是早就知道五娘做的是哪些布而香慧做的又是哪些吧？
那这么说来对于香慧和五娘之间的事情这刘二爷也是知道些的？
不过为何要隐瞒呢？
沈言满腹疑问，却被魏君遇按住了手，摇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多问。
手背上的凉意不可忽视，她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连忙抽回手，奈何动作有些大，手肘一下子拐中了刘二爷臃肿的腰。
本就心虚的刘二爷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看着她。
沈言：“……无意为之，对不住了。”
瞧着她的窘样，魏君遇掩唇转头，然跳动的眼睫还是露了几分笑意来，沈言更是恼羞成怒，偏偏不得而发，真真是憋屈极了。
被摸了手的是她，现在解释不清的怎么还是她……
玩闹够了，魏君遇轻咳两声，正色道：“那你们平日里屯放绣布的地方在何处？”
刘二爷有些迟疑：“您二位要现在看货？怕是不太方便……”
沈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魏君遇亦是敛眸不语，见此，刘二爷心里一个咯噔。
“你，你们两个……”
沈言抱手倚在门边，下巴微扬，像个小痞子：“你大可放心，我们若是凶手，怕是轮不到你安然无恙。”
刘二爷一噎，看着两人风光霁月的模样，又联想到最近城中的那些事情，心里不免有了猜测，讪笑两声，让出道来：“二位……公子，这边请。”
他这是倒了什么大霉哟……
屯放绣布的地方在最后面的大仓中，刘二爷带着两人一路过去，一直低着头缄默无言。
现下已是傍晚时分，将落的日光倒是温和了不少，橘色染了半边天，本是极好的景，奈何无心观望。
“我可告诉你别痴心妄想，就你那点出布量，还想分到中仓来？”
“哦。”
路过一处廊下，却是忽然听到一阵冷嘲热讽，刻薄的声音听得人直皱眉头。
几个女子正坐在廊下，为首的一身青色衫裙，面容清秀却是一副瞧不起人的不屑模样，生生将这张脸拉的如街头泼妇般难看。
而她身旁还跟着两个同样面色的女子，被言语羞辱的人本以为会是懦弱不堪或者倔强怒视，没想到居然是个不放在眼里的淡然模样。
刘二爷不曾想竟让人看见了坊子里女工相互争执的这一幕，有些拉不下脸来，上前沉声呵斥道：“不用做工就都闲着的是吧，都回房待着去！”
几人一惊，匆匆打量了沈言和魏君遇几眼便福身离开了。
而那被言语羞辱的女子更是从头到尾没看过他们一眼。
倒是有几分脾气。
刘二爷见沈言看得认真，连忙转开话题：“前面就是仓库了，二位请。”
魏君遇却是惦记着刚才那人说的“中仓”一事。
听着那意思，似乎这些绣娘也分了三六九等呢。
这次失火一事倒是没波及后面的仓库，刘二爷心惊胆战地加了人把守，生怕再出点事。
仓中的绣品归置得很是齐整，哪些是谁家要的货都明确标注在小木牌上了，细看之下上面还有绣娘的名字。
“五娘和香慧应该有存货在此处吧？可否找给我们看看？”
刘二爷想了想，招来管事让他找。
管事一听是香慧和五娘的，下意识抖了抖，接着为难道：“这，五娘的在前些日子刚出了库还没补上，香慧的倒是还有。”
“看看。”
管事连忙点头，找了钥匙从右边一排木箱子中找到香慧那一格，将里面所剩不多的布匹拿出来呈在桌上：“这是香慧生前做的一个屏风布面，但是，但是因为价格问题所以还没卖出去。”
屏风这东西向来是富贵人家喜欢摆弄的东西，那么自然对质量的要求就比较高，香慧的手艺虽然尚可，但却是说不上好。
也难怪会被压在库中没出去。
“那您可知，香慧绣这布面用了多久？”
魏君遇忽而上前问道，管事对这些倒是门清儿：“一天，正正好。”
管事又看了看桌上的布面，补充道：“这副布面二尺七。”
魏君遇得到想要的东西，沉思一番后朝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刘二爷道：“今日暂且到此，多谢了，不过仓库还是要看好，以防万一。”
刘二爷连忙躬身应是，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看得管事和一众下人满是疑惑。
这以往贵客上门也没见东家成这副样子啊……
折腾这么一番，外面已然天黑，今日奔波了一番，倒是还没来得及用饭，刘二爷在这方面倒是个人精，连忙招呼人去准备饭菜，招待沈言和魏君遇。
二人便也没拒绝——有人帮忙张罗，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因着坊子里出了大事，沈言也只是吩咐随便备些便可，倒是让刘二爷好一番纠结。
坊子因着建在郊外，晚间风便要大一些，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湿泥的味道，带着些清新。
难得安宁，沈言便和魏君遇一道坐在亭中，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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