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雾
等云璃在原地站稳，那只手才从她的额前收回。
那只手实在是太凉了，让她不禁浑身都颤了颤。
云璃缓了半瞬，才用手挥了挥眼前飘散的雾，终于抬眼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少年牵着观棋的手，缥缈的雾气掠过他的眼眸，仿佛置身于一汪清透的海洋中，泛着波光，又透着迷离。
云璃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低头看见那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子，面上浮现宠溺，她揉了揉观棋的头，“你怎么还乱跑呢。”
魏陵川的神色蓦然柔和，替他向云璃解释，“他鼻子灵，是来找我的。”
观棋的眸光亮亮，一只手捏着那把油纸伞，另一只手紧紧牵着他的手，一直抬头盯着少年的脸，手那么凉，这观棋还握得这么牢，还真是执拗得很。
云璃抬头向四周张望，企图搜寻其他被困在迷雾中的同伴。
“这是师尊布下的结界，你找不到他们的。”
听到这话，云璃才发现这里寂静的很，刚才听到的鸟鸣声与众人躲雨的交谈声都随风消失在了周围，现在身边也只剩下了她与魏陵川和观棋。
少年习以为常地捏了一团法力，眸光一闪，找到了云雾中的突破点，一片成团的雾气中好像特地漏了一个小洞。
云璃上前弯腰用手戳了戳，发觉这处的雾气稀薄一些，并且好像在隐隐地发着光。
“这里有问题！”
魏陵川点点头，随后说了一声抱歉，便用指尖搭在了云璃的手腕，闭眼凝神。
云璃感受着微凉的触感，竟然连半点温热都触不到，也不知道这魏陵川是不是冰做的，手怎么这么凉。
前方强光倏地划过，云璃被迫闭上了眼，周围的风声呼啸而来，流水声也接踵而至。
待到少年的手离开了她的手，云璃这才睁开了眼。
这是一处府衙的花园内，绛苏斜靠在软榻上，吃着身旁几个道童递来的葡萄。
那个惬意的劲儿是一点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不苟言笑，刚正不阿。
“川儿，怎么又是你先出来了？”
“还真是扫兴。”
绛苏无奈哼了几句，视线转向云璃，又笑了半声，“不错，你是新生里第一个出来的，不愧是我徒弟。”
感情又是沾了魏陵川的光，云璃僵硬弯弯唇，还是谦虚地说道，“多亏魏师兄，不然望霜也无法突破这阵法。”
身边的少年不动声色，未作言语，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瞧见魏陵川并未回应，云璃习惯地无声笑了一声，便抬眼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仿佛是一座府邸的后院，主人兴致高雅，特意在一片花团锦簇中修了一座假山，假山下还在涓涓地流着水，随风飘过，很是清爽。
那个熟悉的小瘦子道童正在趴在池边，用小手玩着水。
“这是蔺光峰的峰顶，师尊的住处。”
魏陵川仿佛看出了云璃的疑惑，淡声向她介绍。
【哇！绛苏长老好生有钱，殿下定要好好孝顺你师尊！】
【用你说，咱是专业的，就嘴甜。】
【不过绛苏长老好像也不缺你的孝顺，那俩小孩就够了。】
云璃疑惑往那边看去，绛苏长老歪身靠在软榻上，舒服舒服地吃着葡萄，随后又挑眉示意那个小胖子再往他嘴里喂一颗。
小胖子自己偷偷尝了好几颗，将脸颊都塞得鼓鼓的，这才用淌着汁水的小胖手递去。
“渊清，你能不能别吃了，埋不埋汰？”
绛苏急忙掐诀拿出一张手帕，将小胖子揽在自己的怀里，给他擦着那小胖脸蛋。
“你能不能跟玉絜学学，看人家吃饭多斯文，你以后要是再吃我就抱不动你了。”
渊清把嘴里的葡萄咽了进去，皱着小脸哼了几句，“玉絜瘦的跟个猴似的，我才不要跟他学。”
蹲在一旁玩水的小瘦子玉絜最讨厌别人叫他猴子，起身叉着腰便直接抬手掐诀，假山底下的水汇霎时聚成一个水团，冲向了渊清。
绛苏轻而易举地用法力拢住水团，掐了掐渊清的脸颊肉，“你们带观棋出去玩，不许打架了。”
渊清的小短腿蹬蹬跑向了观棋，在看见云璃时，还噘着嘴朝她哼了一声，这才伸手拉过观棋的手。
小家伙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魏陵川，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不舍。
“乖，待会就去找你。”
听着少年的柔声劝导，小小的三人便跑着离开了这处后花园，逐渐了无踪影。
“小霜子，过来。”
绛苏眼眸带笑，招呼着云璃和魏陵川离他近些。
云璃还在瞧着观棋的小身影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一听到绛苏对自己的称呼，惊得好险被口水噎到，小霜子？什么怪名？
绛苏见他们二人都坐在了位置上，便抬手一挥，迷雾中的幻境景象都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前些日子闲着无趣，便翻阅了古籍，这个阵法可是我特意学的。”
“为的就是要在这次课上考考你们。”
云璃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看向迷雾中还未挣脱的同窗们。
“知道何人最不容易出来吗？”
绛苏笑着抛出这个问题，看向了云璃。
云璃皱眉思考了半瞬，“不会思考的人？”
“是心中有执念的人。”
一旁的魏陵川淡声回答，缥缈的声音好似要飘到远处去。
她疑惑看向绛苏，男人含笑点头。
“凡是心中有执念，雾中便会生出心魔，诱你被浓雾逐渐吞噬。”
还未等云璃想明白，向子苓带着向琉雪与曹音便从阵法中闯了出来。
绛苏满意地点了点头，赐她们落了座。
饶是过了好久，穆鸿朗带着众多其他弟子才姗姗来迟。
众人哄笑着向别人叙说穆鸿朗刚才在阵中的狼狈之举。
一位名叫江笛的少年模仿得尤其惟妙惟肖，趴在地上痛苦地吼着，“殿下，殿下，你不能死呀！”
“殿下！鸿朗会为你报仇的！”
此话一出，全场又在哄笑，穆鸿朗难堪地红了脸，气急败坏地举着红缨枪，在江笛身后一顿追，刹那间江笛的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后院。
向子苓呆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纤细的手指握着茶杯，面无表情，仿佛与她无关。
云璃暗自跟向琉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笑得暧昧，这穆鸿朗明明就是在阵法中看到了向子苓，对她一往情深，偏偏少年郎有情，但小娘子无意
这场闹剧持续了一会儿，众人都要等得睡着了，就还剩顾敛一个人没有出来。
绛苏堪堪打了一个哈气，将宣纸上顾敛的名字用红色墨汁划了一道，便吩咐众人去膳食坊吃中饭，莫要耽误了下午的课。
云璃皱眉婉拒了向子苓的约饭邀请，坐在空旷的座位上等着顾敛出来。
毕竟这顾敛之前对自己这么好，作为好友，应该是要等等他的。
又过了一个钟头，绛苏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执念过深，若是还不出来便再也出不来了。”
云璃眼眸中闪过焦急，“那师尊，这可怎么办？”
“一切皆有天注定，若是在明日还不出来，我便会向掌门知会，顾敛并不适合修行。”
“执念过深，终究会害了自己。”
还未等云璃求情，绛苏长老便甩袖离开了这里。
她紧皱眉头，思考了半天，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敛被赶出宗门，自己一定要进去救他。
云璃闭眼掐诀，催动体内的灵力，企图硬闯这层阵法。
冰凉的手指再次触向了自己的手腕，让云璃不禁睁开了眼。
“不要命了？此阵不可硬闯。”
少年冰冷睨着自己，神色皆是不赞同。
“你放开我，我要去救顾敛。”
魏陵川轻蹙着眉，最后淡声开口道，“看在你昨日送给我的灵石份上，我帮你一回。”
“对了，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云璃不可置信地瞧着他冷硬的下颚，任凭他攥住了自己的手腕穿进了那层迷雾中。
一个踉跄，云璃瞬间被甩了出去，失重跌进烟气里，身旁的魏陵川并未往她这儿看一眼，只是观察着在半空中漂浮的云雾。
她哼了一声，抬脚找寻顾敛的下落。
附近的雾气越来越浓，仿佛就要将她与魏陵川包裹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
魏陵川抬手掐诀，指尖的青色火焰瞬时聚拢变大，照亮了四处的缥缈，少年满眼呆愣，蹲坐在烟气中了无生机。
云璃急忙去搀扶起顾敛，少年没有知觉，嘴中喃喃着云璃听不懂的话，脚步如同灌了铅，一直回头瞧着近处聚拢成一个人形的云雾。
魏陵川抬眉观察这个人形，只觉得这身形与动作颇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魏师兄，咱们走吧。”
少女走了半天，却发现魏陵川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便转身去提醒落在后面的少年快些过来。
那个由云雾聚拢的人形蓦然变换了动作，径直转过了头，向后看去。
魏陵川的瞳孔一缩，回身与云璃的眼神对上，平时不动声色的脸色蓦然沉了沉。
云璃只觉得莫名其妙，特意从搀扶顾敛的双手中腾出了一只手向他挥了挥手，“魏师兄，听不见我说话吗？”
“咱们快走吧！”
少年点了点头，回身看向这团云雾如出一辙的挥手动作，眼眸深处划过暗光，抬步追上了云璃。
还未等走出阵法，魏陵川便沉不住气，径直开口问道。
“兰望霜，你与顾敛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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