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二）

现在既然已经清楚了自己是重来一世了，那么一定要弄清楚陆子轩的真实目的，自己本来以为的快乐偷懒人生就这样被毁，着实有点憋屈。

        沈卿卿脱下寝衣，因为受伤，她今日没有离开庭院的准备。

        她换上藕色彩锈并蒂莲雨花锦春衫，穿上绣有荷莲的藕色绣花鞋，整理妆容时，沈卿卿下意识要用桌上精致小盒中的脂粉挡住脖子上的疤痕，举起胡桃木毛刷后忽然愣住。

        她的疤痕也是在之后因为陆子轩，但现在不在了。

        看着镜中自己的脖子，她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情话。

        “卿卿，没事，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打开门，沈卿卿看到自己的小徒弟正在门外的庭院练习着剑法，心里不禁感慨他真是勤奋刻苦。

        她立在门口，手端在腰前，用自己认为的最高冷的语气唤他：“知墨。”

        沈知墨停下了运转的剑法，看向自己的师父。

        “你师叔最近有来过吗？”沈卿卿继续端着此番自认为的威严姿态。

        作为师父，面对徒弟的时候，一定要高冷和带有威严，这是她的师兄师姐说的。

        重来一世的沈卿卿也秉承着这个观点继续行事。

        少年微微皱眉，显然是没想到师父会这般问到，陆子轩吗？他的腿被我昨晚弄断了，怎么还有腿走过来看你。

        心里如此鄙夷陆子轩，但嘴上还是故作乖巧地对沈卿卿回道：“师叔没有过来，听说师叔前些日子晚上夜起时不小心摔了一跤，腿脚近来是不方便了。”

        没来？

        前世便是这段时间，陆子轩频繁来看望沈卿卿。

        这一世怎地，竟然一次也没来看过自己？还摔断了腿？

        沈卿卿忽然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双手抬起抱住自己的头，眼前一黑欲要倒下。

        一直站着的沈知墨看到后连忙上前，一个旋身，她的人被拥进少年的怀里，她慢慢睁开了双眼，一双清澈好看的眼睛却被一种陌生的感觉充斥着。

        她看着抱住她的徒弟，平日抿着的嘴唇扬起淡淡的笑，眼里尽是挑逗之意，一点红色泪痣被她这副神态衬得妖艳蛊惑。

        “你抱着我干嘛呀。”沈卿卿抬起自己的手，她今日穿着春衫，抬手时手从袖口伸出，露出一大截如藕般白净圆润的手臂，好看修长的手指划过少年的脸庞。

        沈知墨感觉到她那和往日完全不同的气场，但是脸上指尖细腻的滑动带着淡淡的蛊惑之意，他狠狠闭上眼睛。

        “师父，对不起。”他声音不见之前少年清朗之色，有种难以自持的低哑。

        他后手往她白净的颈脖处稍加有力，额头微贴她的额头，两人相贴处点点柔和白光亮起，而后他快速将沈卿卿扶着站好，脱离自己的怀抱。

        沈卿卿的目光变回之前的清澈，宛如白纸一般，只是带着茫然的疑惑表情，像是不知刚刚发生何事。

        沈知墨看着她面上的疑惑之色，掩下眸子，手不禁抓紧衣角。

        “师父，你没事吧。”他的声音有点微沉。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少年。

        一身白衣站在满是桃花的院子里，高马尾随着风微微摆动，因练剑微微沁出汗液，而满枝的繁华随着他之前的剑势轻轻随风坠落，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卿卿看着眼前这个在桃花雨中洁白的少年，他现在应该快十八了。

        沈卿卿初见沈知墨的时候，是她学成下山游历之时。

        接受师门的出师任务后，她去往了人们说的妖怪作祟的小镇，到达小镇的第一时间就前往街上购置捉妖物品并收集情报。

        在一条小巷里，看到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童被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围起来扔石头，她立刻走近把那群顽童驱赶。

        孩童衣衫破烂，好几处的伤口沁着血混杂着沙土，连脸上都被石头划伤。沈卿卿在孩童面前蹲下，和他高度一致，轻轻拿手帕替他擦除伤口附近的泥沙。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沈卿卿清润温柔的声音像一汪清泉一样驱散了沈知墨的暴躁。

        孩童微微打掉她的手，稚嫩的声音开口却是意外的冰冷：“我没有家。”

        是个孤儿。

        沈卿卿想起了自己，不禁对这个孩子起了怜悯之情。

        终于在自己厚着脸皮的攻略下，孩子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原来，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但可能因为是个孩子，没有能力独自一人将母亲埋葬。

        沈卿卿想出钱帮助孩子埋葬母亲，但不知为何，镇上没有人愿意收钱帮他们办白事。

        她只好自己亲自和孩子埋葬他的母亲。

        而另一边，在除去镇上作乱的狐妖后，镇民们对她爱戴有加。可有些镇民却一口咬定她照顾的孩童也是妖怪，沈卿卿自是不信，但也看得出来镇民们很排斥这个孩童。

        于是，她想带他找找亲戚，但孩子始终不愿意透露出任何信息，停留数日后，她将身上的所有盘缠留给他后打算回师门，殊不知小孩竟然一路跟着自己。

        沈卿卿无奈，最后只能将他带回不量山。

        本想让他进入师父门下，成为自己的师弟。

        但是师父表示年事已高，已入炼虚末期，不知何时突破大乘，决定不再收徒。而沈卿卿今已学成出师，师父便建议让她把孩童收为自己的徒弟。

        “你想成为我的徒弟吗？”沈卿卿看着孩童，蹲下，目光与他齐平。

        孩童的目光似一汪黑潭看不到任何情绪。

        “我可以给你一个家，以后你就不是没家的人了。”沈卿卿说道。

        孩童沉默着，想直接拒绝，但觉得这样会不会伤害到沈卿卿幼小的心灵，她看起来应该没他大。

        这时候，肚子一阵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孩童看起来还是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爬起了一道红晕，蔓延染上了耳尖。

        “在这里可以有饭吃，不会饿肚子哦。”沈卿卿听到他肚子叫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

        她摸着孩童的头，笑得灿烂，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沈卿卿的眼睛带着笑意和阳光的温暖，眼底一颗淡淡泛红的泪痣都显得俏皮可爱。

        孩童面目表情地点了点头，其实心里鄙夷，家，他的家早已被那群家伙毁了。

        算了，留下吧，起码不会饿肚子，不是为了你留下的。

        “我留下来是为了吃饭的。”

        ……

        孩童羞红着脸的傲娇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瞬间和死前的血染白衣重合了起来。沈卿卿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悲痛。

        此后，孩童便成为了她的大徒弟。

        他说他没有名字，沈卿卿冠他以自己的姓氏，取名知墨。

        沈卿卿永远不知，从那时起，她便把他带离了满目苍凉的满是土和血的世界。他对美好的认知从此都与沈卿卿三字挂上了钩。

        一眨眼，距离那场令沈卿卿错愕和悲愤交加的婚礼，距离沈卿卿重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上一世这个时候，不量山下的贺家镇传来有蛇妖作乱的消息，那时的沈卿卿和不量山一众长老都认为蛇妖作乱是因为妖皇的控制，后面前往仙都郡找寻线索。

        “师父，掌门师祖唤你去主殿，说是有要事商讨。”沈知墨端来汤药并向沈卿卿通报。

        看来是贺家镇一事了，沈卿卿微微勾起嘴角应下。

        喝下汤药后，沈卿卿御剑去到主殿所在的山峰，一瞥眼便看到了走得缓慢的陆子轩。

        陆子轩一束玉冠将如墨黑发束起，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温和。他走得步伐平稳，但细看还是有些磕绊。

        看到沈卿卿，他走路的频率快了起来，细微的磕绊被放大，看起来整个人略显滑稽且狼狈。

        过往可能是有温润如玉的气质加持，倒衬得他给人一种君子如玉的感觉，现在看来，这陆子轩容貌虽然算是上乘，但相比自己的徒弟沈知墨，算不上出众。

        许是经历了挖心一事，她对陆子轩的好感全无，心里怀疑，为什么上一世的自己会觉得他绝世无双。

        陆子轩走向沈卿卿，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微微汗液，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小师妹，你身体还好吗？怎么就御剑而来，这空中风大，这误了身子可怎办？”

        沈卿卿挑了挑自己的细弯柳眉，勾唇一笑，一双眸子荡着光彩。

        “谢谢师兄关心，我已经好很多了。倒是师兄，这腿还没好，怎么就走过来了。”

        沈卿卿大部分时候都面无表情，陆子轩极少见她笑且眼睛亮着的，他这一刻有被惊艳到。但是，她眼里的光彩又多少让陆子轩莫名心慌。

        “大师兄，小师妹，师父唤你们进殿。”

        跟着六师兄的脚步，沈卿卿和陆子轩一起进入了掌师殿的主殿，掌门站在殿中看着水镜。

        正欲行弟子礼便听到楼承掌门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子轩，卿卿，你们不必多礼，过来看看这水镜中的镜像吧。”

        陆子轩和沈卿卿走进水镜。

        水镜中，一群镇民躲在一个破旧寺庙，奋力抵挡门外不知是何的攻击。

        忽然，一只眼镜蛇爬上屋檐，化为人形，扑进寺庙。被咬到的人首先皮肤呈现酱紫色，而后一声大叫，眼白突出，长出獠牙，也开始攻击了同伴。

        “师父，这……”陆子轩皱着眉头看着水镜，担忧地看着水镜，看起来很是紧张山下镇民。

        “这是我们山下的贺家镇，镇里不知为何，前几日有一批蛇妖攻击镇民，不仅如此，奇怪的是，被咬伤的镇民，也会开始攻击同伴。子轩，卿卿，你们收拾一下，下午进镇，解决这个问题。”

        “是，师父！”

        “知墨，我要下山一趟，去除蛇妖。你近日在山里多加修炼，这镇安大会就要开始了，尽快突破一个新境界，可不要给为师丢脸了。”沈卿卿一边把需要的东西收进乾坤袋里，一边对沈知墨说道。

        并非她不想带上这个徒弟，下山历练可以说是一次很好的经历。但是，此次除妖的对象是蛇妖，知墨也算是半蛇妖，下山后，万一他被那些蛇妖血缘压制可如何是好？

        且不说身份会暴露，还有可能会伤害他幼小的心灵。

        沈知墨看出沈卿卿内心对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生气，听到她清脆好听的声音，不禁勾起嘴角，她能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真好。

        这次的下山他是必须下的，卿卿的话这次不能乖乖听了，他走近沈卿卿，诚恳地说：“师父，我想去。”

        沈卿卿闪过一丝疑惑，他向来十分听自己的话，上一世沈卿卿像如今这样随口说出来的话，沈知墨没有一丝犹豫便同意了，为何这一世他竟然要提出同自己前去？

        “你确定吗？山下那些是蛇妖，而且可能是眼镜蛇妖，你可知？”

        沈知墨缄默，他当然知道山下是何妖物，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可是如何和她解释自己并不会被区区蛇妖血缘压制呢？

        她估计现在还以为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半妖小蛇。

        “可是师父，下山游历比起闭门修炼收获更多，徒儿会保护好自己的。”沈知墨敛起自己的想法，露出一双剑眸，里面满是清澈无辜的样子，看过去，还带着一副……“求知欲”？

        沈知墨装出一副乖巧模样。他的师父，向来心软，尤其是当自己摆出这副表情时。深得此道的他对这招屡试不爽，而沈卿卿也真的如他所预料的心软了下来。

        罢了，大不了看着他一点吧。

        徒弟那么好学，作为师父虽然严厉但还是欣慰的。

        这一世重来，很多东西都不按上一世的轨迹行走，包括陆子轩摔断腿，包括这个小徒弟要下山和自己除蛇妖，可能是重活一世带来的副作用吧。

        她想了一会后，点了点头。后面又觉得这样答应地过于轻巧了，假咳两声，面露为难地严声说：“但是下山后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后面别想下山了。”

        沈知墨点点头，故作开心地表示要去收拾东西然后退下。

        出了庭院，少年收起那一副明朗神色，神情淡漠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卿卿带着徒弟来到山门口和陆子轩以及三师兄刘江陌会合。

        和他们解释一番此次前去想带上沈知墨后，他们也表示理解。

        于是乎，这四人队伍便集结前往贺家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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