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医院一别,好几天都在想宋程的事情。
元宵节父母打电话来,叫周从云回家吃饭。
他答应下来。
正月十五那天晚上,他回到家,进门就看见郑言七坐在沙发上吃橘子。
他知道父母与郑言七的父母一向交好,过年拜访也是常事。
周从云和长辈们打了招呼,便坐在郑言七对面的沙发上。
“准备什么时候回德国?”
郑言七拿起橘子的手微微停滞,挑眉问他:“这么盼着我走?”
“我是想,什么工作能容你请这么长时间的假?”
郑言七把沙糖桔拨开,放进嘴里:“我妈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过完年跟她去体检,之后再走。”
周从云没说什么,自己玩儿着手机。
片刻后,他想起罗伊的话,问道:“高中那会儿你和宋程关系那么好,有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者不同寻常的事?”
郑言七不明所以,回道:“她不一直都挺不同寻常的吗?再说了,那会儿你和她关系不比我好,还跟我装。”
周从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准备继续问下去。
郑言七顿了顿,又说:“她那会儿是挺奇怪的,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一面。你还记得周颖吗,从前老是欺负我和阿程那个。”
“记得,她不是后来转学了吗?”
郑言七回忆了一会儿说:“那个时候她老跟我们过不去,偷偷撕我作业,把阿程的墨水倒在她抽屉里,我气得不行,阿程却从来不计较。有次放学她叫了几个混混在学校门口堵我们,我都准备好被揍了,阿程上去就是两个耳光,然后一顿暴打,都给我看懵了,那几个人本来就是纸老虎,见她这么狠,也都吓得不敢动手,直接跑了。”
“后来呢?”
“后来,阿程跟我说,她不喜欢计较这些事,但是周颖太过分了,她要是动手,就不会给别人再来欺负她的机会。反正,我觉得阿程,没我们之前以为的那么弱,也不是一味只知道忍让的。”
郑言七的话语,将周从云带到了高二暑假的那个一地破碎的下午。
他应该比郑言七更早知道,她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
天气渐渐回暖,宋程依旧对周从云爱理不理。
一天上午,在骨科科室里,周从云除了工作之外魂不守舍。
中午吃饭,在医院食堂偶遇了周科和陈风,他竟然差点没看见。
周科端着餐盘坐在他身边,说道:“今天三号床的老爷爷给了我一袋梨,还夸我帅来着。”
“那他肯定忘带老花眼镜了吧?”陈风认真又欠揍的问。
问完,顺便从周从云的餐盘里顺走一只鸡腿,见他没什么反应。
他又说:“你魂儿丢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科紧接着发言:“一定是失恋了,不对啊,前几天不是还乐呵呵的去找宋记者吗。感情受挫?”
周从云放下筷子,咬牙切齿的看向周科:“你可以闭嘴了?是病历不够写还是论文太少?”
陈风咬着鸡腿幸灾乐祸道:“我猜还不是失恋,是根本没追到人家吧,宋程可不好追,高中那会儿就冷的要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每次收她作业我都发怵。”
“不是吧,云哥,你这么挫?”周科发出来由衷的嫌弃。
“他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科吃着饭,很不理解的说道:“其实吧,就咱云哥这长相这身材这业务能力,追女孩儿应该是很有优势的啊,你是不是方法没用对?”
“滚一边儿去,你那些办法也只够哄哄小姑娘,宋程不一样。”
周科听了他的话很不服气。
陈风也趁机说道:“哎,没准儿就是你想的太复杂了呢?有句话不是说‘如果她涉世未深,你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如果她阅人无数,你就带她坐旋转木马’,说不定人宋程就喜欢这些呢?”
周科和陈风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
周从云却陷入了沉思,他觉得现在事情的严重性,不在于他们觉得自己很挫,而在于他真的有点相信他们的鬼话了。
“那你们有什么办法?”
陈风和周科交换了个眼神,立马会意。
周科说道:“主要还是看你俩的关系怎么样,如果刚认识就得制造见面机会。”
“怎么制造。”
“你傻呀,偶遇啊,你没见偶像剧里都这么演的吗,下雨了你恰好出现给她一把伞,她饿了,你恰好出现送上一顿早饭,她遇到困难了,你恰好出现,给她一个肩膀。”陈风绘声绘色的演绎。
周从云被他的动作和表情恶心道,皱了皱眉,问:“你就是这么追到陈可茵的?”
“我和我媳妇儿两情相悦,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周科打断他俩说道:“听我继续说,你们那八百年的老黄历了,那个女孩儿还喜欢啊。”
他说完,周科和陈风都认真的看着他。
“如果你们已经很熟了,而她对你不是很有那个意思,那你就得投其所好了,你得看她爱玩儿什么爱吃什么,然后去实行,爱情这事儿是看你做了什么,不是你说爱就爱的。”
周科还说着,陈风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随即说道:“如果是宋程那样的,可能就需要你把这些方法总结在一起了。我觉得她对你还是旧情未了的。”
“是吗?”
“你难道感觉不到?”
。
晚上下班回家,周从云一路上都思考着该怎么缓和与宋程的关系,
正思索着,瞥见小区门口遇见了一个买花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抱着一篮子玫瑰花,从很远的地方跑到他面前问:“哥哥,哥哥,买花吗?”
“不用了,谢谢。”
“哥哥,买一束花回去送女朋友吧。”
周从云一愣,蹲下身和小女孩儿说话:“可是哥哥还没有女朋友啊。”
“哥哥,你买了花就有了。”
周从云觉得这小孩儿挺好玩儿的,便把她手里的一蓝子花全部买了。
。
隔日早上,宋程起床上班,刚出门就被一圈儿的花束给挡住了。
与日常送人的玫瑰百合不同,她的门口出现了好几种花,玫瑰,康乃馨、向日葵、满天星
不常有人给她送花,所以见此情景,她无端的心动了一秒,但只一秒,她立马想起了这花束有可能的由来。
回屋拿了一个准备扔的快递盒,宋程将花束一股脑全部装了进去,然后堆在周从云家门口。
谁知,她刚把花束放下,就遇到周从云开门出来。
“巧啊。”周从云说道。
宋程没有理他,默默起身去按电梯。
确实很巧,但巧的有点离谱了,她怀疑周从云一直隔着们在等她。
电梯来了,两人一起进去静默无言。
有时候宋程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确实很奇怪,前两天还一起去乡下给她父母扫墓,现在气压却低成了这个样子,她知道也许是她的反应过激了。
可是如果她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以周从云的性格必然会把那天的事刨根问底,但那件事情偏偏是她难以愈合的伤口,不敢示人。
。
近日,宋程总是在报社加班,很晚才回家。
一天傍晚,原本同事们都已经下班回家,宋程打开电脑开心的工作着,没一会儿居然有人回来了。
许薇打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宋程惊讶万分:“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工作,你是想卷死谁啊?”
“薇姐?你怎么回来了?”宋程问。
许薇从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条丝巾晃了晃说:“回来拿东西。”
宋程点头不语,许薇又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宋程无法向她解释自己是为了躲周从云,这段时间周从云每日都蹲在门口和她来个偶遇,她想笑之余又有些想躲开他,她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只好在报社工作。
其实她也想过搬家,但这个价位又离报社近的房子实在不好找。成年人的痛苦就是每做一件事情之前都要权衡利弊,最后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我拿上包就走。”
说着,宋程关了电脑,拿着包和许薇一起出了报社。
。
回家的路上,经过了蛋糕店。
宋程在店外徘徊了几步,进去买了一块榴莲千层。
她不爱吃甜的,但人类嗜糖似乎是本性,就算不爱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去买一块吃,也吃不了几块,用叉子挖几勺就不太吃的进去了。
榴莲算是她比较喜欢的一种口味。
缘由是这种气味一旦刻进了骨子里就很难忘记,她第一次吃榴莲,是在妈妈的水果摊上。
榴莲这种水果产自热带,南洲本地没有,榴莲价贵,妈妈的水果摊负担不起,也只在夏天最当季的时候卖几天,但榴莲对他们来说不是用来吃的,就算放的时间久了,也只会便宜些处理掉,太贵了吃不起。
有一次,有两个人买了榴莲,妈妈把榴莲壳拿回家准备煲汤,在切榴莲壳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一小块肉,立马把她从房间里叫了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吃到榴莲,具体什么感受已经忘了只记得榴莲的香甜和妈妈的笑。
后来的很多年,她再也没有过这种刻骨的记忆。
。
有时候她总是希望,如果妈妈还在就好了,如果她还在,自己一定会比现在过的好很多。
不那么冷漠也不那么封闭。
她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应该就是高三那一年。
那个人死后,积茶巷的房子如程静之前考虑的一样等来了拆迁,程静没有要开发商补偿的房子,而是拿了钱到另外的楼盘买了房子,80多平米的小户型,但足够母女两个人住。
妈妈还是和以前一样卖水果,拆迁款剩余的一部分也可以支撑到宋程大学毕业。
她虽然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但也在不断的帮助自己从里面走出了。
学校里的朋友只知道她大病了一场,但性格却渐渐开朗了起来。
有一次班上几个同学约着去爬山,象征性的邀请了她,她居然也跟着去了。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那时躺在山顶的太阳底下吹风的她,决然不会想到,她的以为可以暂时平静下来人生,与从前一样危机四伏,等待着给她致命一击。
程静死后,她在医院诊断出来抑郁症时十分惊讶。虽然她的状况一直不是很好,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病的那么重。
后来治疗了一段时间,她才猛然发觉,或许那些自以为是的开朗人格才是她刻意的伪装。
抑郁症与程静的病没有关系,也与忽然离开的周从云郑言七没有关系。
在得知程静的病之前,她就已经推开并且拒绝了周从云。
大厦不会因为一阵细雨倾倒,她不近人情的外表之下,有许许多多不敢示人的自卑敏感。
。
一阵风将她的思绪吹回。
宋程坐在小区附近步行街的椅子上,抬头看着楼顶上的一轮晚月。
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手中的榴莲千层吃了几口掉在地上,被一只脏兮兮的流浪小狸花猫舔了几口。
宋程没养过猫,但在报社时隐约听别人说过猫不能吃太多人类的食物,不然就会生病。
她还没有冷漠道对一条生命无动于衷。
宋程没想太多,拿着塑料包装袋就去捡猫嘴里的一块蛋糕。
那小猫可能是饿极了,见宋程伸手来抢,回头就咬她一口,宋程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痛意,轻哼一声,立马收回了手。
但为时已晚,被咬中的地方还是冒出来两颗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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