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太过分了
“july，你没事吧？”
mark的声音在朱鹂耳旁关切地响起时，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定住了心神，勉强一笑道：“我没事。”
mark是公司的中国区总裁，朱鹂这次过来出差，主要是跟他一起合作工作。这天中午两人打算一起吃顿便饭，司机开车送他们去一家西餐厅。
路上朱鹂原本一直在跟mark聊着工作事项，不过他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她就百无聊赖地欣赏起了窗外的街景。
车子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鬼使神差地视线一抬，射向停在左车道里的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后半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穿白衬衫的少年。少年的面孔撞入眼帘时，朱鹂惊得迸出一声低呼。
“岛岛。”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昨日重现，她又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孩子。
他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早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啊！
潜意识里，朱鹂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的岛岛，应该只是一个长相酷似的另一个男生。
但她还是贪婪地扒着车窗，脖子被扭到发出难以负荷的咔嚓声，努力想要多看对方一眼。
mark留意到了朱鹂的异样，挂掉电话问她怎么回事。一连问了两遍她才神思恍惚地回过神来，摇着头表示没事。
抵达莲花山时，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很浓了。在公园里游玩的人都赶着下山，然而萧珊和沈晔却逆着人流上山。
沈晔原本就是话不多的人，之前发生的事，更是让他一路上沉默得像哑巴一样。萧珊也自动自觉地噤声不去烦他。
莲花山的主峰山顶被修成了一处露天广场，广场一侧有座仿古建筑的八角亭，下雨时可以进去躲雨。
萧珊的意思是两个人可以呆在亭子里避雨，雷电如果想打他们，照样也能打得到。
“我们第一次被雷劈就是在室内，现在都跑到室外来了，而且还是山顶上，这概率已经很高了，没必要出去被雨淋了。”
沈晔却不为所动，一言不发地站在广场中央的旗杆旁，一只手还扶着金属旗杆，一副主动找雷劈的架势。
萧珊看得头皮一麻：不是吧？这也太作死了！他这是想被雷当场劈死的节奏吗？
“你这样不行吧？这不是找雷劈这是找死呢！”
沈晔听而未闻地沉默着，脸上的神色比漠然还要漠然。
黑压压的乌云层里，有白色闪电无声亮起，紧接着天边传来一记隐约的雷声。很快豆大的雨点密集撒落，在地面上敲打出一阵急刷刷的声音。
沈晔仰起头闭着眼，任由雨水在脸颊上胡乱拍打着，一动也不动。
萧珊知道自己没办法用言语劝说他，除非是发挥成年人的优势，动用武力把他拖走。不过犹豫了一下后，她并没有那么做。
尽管沈晔现在是一副少年模样，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成年人，有权利选择自己渲泻内心痛苦的方式。
目前还只是淋雨而已，隐约的雷声还不至于伤害到他，所以萧珊决定先尊重一下他的个人意愿。
萧珊转身回到了亭子里，没有陪着沈晔在外面淋雨。要是万一他淋病了，她还能照顾一下他。
坐在八角亭里遥望着石像般伫立在广场上淋雨的沈晔，萧珊心里如同塞了一团乱麻似的堵得慌，也乱得很。
沈晔和许妈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刚才短短一刹那的视线交错，他们俩的神色都复杂得难以形容，很难一一去分辨。
萧珊弄不清楚所以然，毕竟她对沈晔——许晔的家庭情况了解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而他们一家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全部一无所知，眼下的信息量太少也无法分析。
想了半天后，萧珊拿出手机点开企鹅社交软件，开始翻找自己的初中同学群。
因为各种原因萧珊加了不少社交群，大部分入群后一律信息屏蔽，平时也懒得在里面发言，属于资深“潜水客”一枚。
萧珊有两个初中同学群。
初二那年她因为成绩优异，被锦城一家私立中学挖走了。
学杂费全包，住宿费全免，还有丰厚的奖学金。条件这么好很难不动心，萧老爷子和董琳都支持她转学。
转学去了新学校后，萧珊来到了一个强手如林的环境，学习方面需要更加努力。否则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反退，无暇分心跟老同学保持联系。
中考萧珊取得了七百分以上的高分，继续留在这所私立中学读高中，再一路考上重点大学。
在第一个初中同学群里，萧珊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未读信息都已经多得数不过来。
当年她在班上并没有特别好的朋友，而光阴流逝导致的时过境迁，更是让这批阔别多年的老同学都都印象淡薄。
有些人她甚至都想不起来是谁，就算想要话当年都话不成，所以也不想尬聊。
今天，萧珊破例参加了群里几个老同学的聊天，技巧性地问起他们是否还记得初一时曾经同窗过一个学期的许晔。
原本萧珊还以为大家可能一时间都想不起他来，然而同学们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
同学甲：许晔啊，当然记得了，他好可怜的！
同学乙：是啊，当年听说他的事后，我都掉了眼泪的。
萧珊不明就里：什么事啊？
同学丙：萧神你还真是一心扑在学习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要是你没事多来同学群里聊聊天，早就听说这件事了。
萧珊：到底是什么事？谁给科普一下？
同学丁：许晔不是他爸爸妈妈亲生的，是当年在医院抱错的孩子，后来被送回亲生父母身边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转学的原因。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是却像一把关键的钥匙打了一扇紧闭的大门，让萧珊一下就解开了心中所有的疑惑。
原来是这样，许晔之所以会改名为沈晔，从锦城人变成了宜城人，原因居然是这样子的。
听上去像是狗血电视剧里的桥段，但艺术来源于生活，现实生活中确有此类事件发生，萧珊也曾在新闻上读到过类似报道。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事居然会落到沈晔头上。
沈晔不是许氏夫妇的亲生儿子，是当年医院不小心搞错了，养到十二三岁才发现。
当发现孩子不是亲生的，为人父母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把自己的亲骨肉换回来。
所以，沈晔最终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许家，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改姓归宗地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而他和许妈妈的母子情分那么好那么深，这样的离别注定是撕心裂肺一样的痛苦。
萧珊都不敢想像被送走的那一刻，那个才十二三岁的少年是怎样的痛彻心肺。
难怪刚才沈晔和许妈妈意外照面时，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复杂如斯。
那一刻他们况味复杂的心情，任是多么高明的作家也无法描述一二吧？
同学群里就此事的发言还在继续。
同学甲：许晔的养父母想把他送回去，他的亲生父母却舍不得自己一手养大的养子，想将错就错。结果最后闹得两家打官司争另一个孩子的抚养权，他的处境太尴尬了！
同学乙：唉！许晔实惨！被抱错就已经很惨了，到头来养父母和亲生父母都想要另一个孩子。真是好可怜！所以我当时听说这件事时都哭了！
萧珊难以置信：什么？为什么他的亲生父母不想要他？
同学丙：听说他亲生父母舍不得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而且那个孩子太优秀了，从小学到初中的成绩永远都是年级第一，拿奖拿到手软，让父母十分骄傲。
同学丁：看来基因这种事是真的，那个孩子是许家亲生的，骨子里就带着父母的学霸基因。许晔在这方面就不行，听说他爸——就是他养父在这方面对他一直不太满意。
同学乙：所以许家想把自家的学霸儿子换回来，而那一家却舍不得这么优秀的孩子，宁愿将错就错也不想换，最后因此打起了抚养权官司。也不知道许晔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我想一想都要替他掬一把同情泪啊！
……
屏幕上一行行文字，看得萧珊的眼睛一阵阵酸胀难当。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起来，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抹得手背一片濡湿。
不知不觉间，她也为沈晔落了泪。心里像塞了一团烂草，嘴里像堵了一块烂泥，胸臆间有着满腔的愤懑之情无从渲泻。
难怪现在的沈晔与当年的许晔判若两人。
经历过这样的人生剧变，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难以承受，何况还是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萧珊的一双拳手忍不住握得紧紧的，如果现在许氏夫妇或沈氏夫妇有谁在他面前，他真想冲过去揪着他们的衣领质问。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对于许氏夫妇来说，就算许晔不是亲生骨肉，到底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孩子。纵使没有血缘关系，十几年的养育情也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吧？
而对于沈氏夫妇来说，许晔毕竟也是怀孕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虽然是被别人养大的，可血脉之情到底难以割舍，怎么能忍心不要他呢？
萧珊越想就越气，气得都忍不住用力踹了亭柱两脚：太过分了！他们都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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