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归梦
钟莘枫逃去东洲后,钟莘桐以为钟昭澜留下了什么传位隐线,出手干涉,扰得钟莘枫在东洲处理了四年,才安顿好兵士,预备去京城剿灭南炎余党。
在钟莘栎死后的第四个年头,飞雪如约而至,公仪陵跪坐在钟莘栎自刎的城楼上,受了一夜风雪。
顾溪亭习以为常地牵着钟潇云的小手来寻他,冻成冰块的人,由小女孩扑腾跑过去抱住,才动起了眼珠,有了丝活气。
年年如此,公仪陵好像从不疲倦。
近些日子,钟莘栎在公仪陵梦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或哭或笑,或温柔或冷漠,一次次在他心上划出新的痕迹,令他不愿醒来。
消失了四年的洛川终于被青梨寻到,由他劝说,出现在了公仪陵的面前。
“师父……”
这么多年过去,洛川眉眼有了老态,一双锐目只剩苍凉,不见旧时狠色。他看向憔悴的公仪陵,问道:“听青梨说,你找我,是想要我将你的脸改回来?”
“是,师父。”公仪陵敛目道。
“哪怕比当初更痛,你也不在乎?”
公仪陵摇头,机械重复道:“不在乎。”
“为什么?你不是不相信她死了吗?若她真没死,认不得你怎么办?”
公仪陵抿唇浅笑,笑出了眼泪,他缓缓开口道:“师父,很久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梦中梦。”
“我瞧见没有遇见您的自己,依旧被公仪家羞辱、打压。有一回,我饿极了,从厨房里偷了两个馒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吃,便被厨娘发现。于是我咬着馒头狂奔出后门,却被厨娘一把逮住,她动起手打我,将我偷的馒头打落,把我像一只狗一样打到角落里,奄奄一息。”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小姑娘,从马车上跳下来。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她精巧的绣鞋,我以为她会踢我,所以抱住了脑袋。怎料她喝退厨娘,蹲在我身边,耐心等着我慢慢展开身体,然后粲然一笑,说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是公仪陵的弟弟吗?比他还要好看呢!’”
“她说她很喜欢我,要她的母皇把我要到宫里去……后来,还要我做了王夫。”
“那个梦过于美好,美好到不切实际,我在笑容中睁开眼睛,却看到怀里的她满眼恨意。她说她恶心死我这张脸,说一辈子也不要看到。我颤颤巍巍看向镜子……好在,镜子里的面容,属于公仪陵。”
“所以醒来后的我就在想,既然她恨我至此,倘若我换一张脸重新开始,她是不是会像第一个梦里一般好好爱我?”
洛川看着他疯言疯语,一语戳破他的谎言:“你深知她已经死去,所以虚妄的梦并不足以成为你变幻容貌的理由。你真正的目的,是想离开皇城,对不对?”
公仪陵默了一瞬,而后艰涩道:“我一定要离开。”
“犯不着怕我阻拦,撒这样的谎。我不拦你,今日便能为你着手更换容貌,可能要休养三四个月,你等得起?”
“梦是真的,只是理由为假而已。”公仪陵苦笑道。
……
忍过血肉裂痛,恢复期间的公仪陵带上面具示人。
钟潇云自知事起就跟着顾溪亭一起读书,比起自己的父君,她更依赖这个被父君指给自己做老师的溪亭哥哥。虽然他只比她长六岁,但亦师亦父的存在,足矣让她依赖。
她躲在顾溪亭身后,看着自己父君戴着厚重面具,心下惊惧,不肯让公仪陵抱。
“凤君,无忧她……可能只是不习惯。”
公仪陵失落地收回落空的手,淡淡道:“无妨,你好生看护她。”
看着自家父君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钟潇云攒了一天的话留待晚上顾溪亭哄她睡觉时说。
“溪亭哥哥……是不是父君不喜欢无忧了,为什么他变得这样可怕?”
顾溪亭含笑摸了摸她的前额,说道:“怎么会呢?没人会讨厌无忧的。”
“若是父君不要无忧了,无忧该怎么办……无忧没有人疼了。”
“无忧,哪怕天下人都不要你,你还有我。”顾溪亭面带笑意执住她乱动的小手,稚嫩地哄她道。
我会护着你,宠着你,将你关在温房里,让你失去一切抵抗外界困难的能力。
让你只有我可依。
……
钟莘枫行刺公仪陵的计划异乎寻常地顺利,她在春日公仪陵带无忧出京城游玩时动手,缠斗中,她将公仪陵击落悬崖。
第一次瞧见公仪陵那奇怪的面具,她还怕是公仪陵选的替身,万般确认他就是公仪陵本人后,才出手。
只是她考虑不周,竟让小无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消失在她眼前。小小姑娘哭昏在一边的小少年怀里。
“你是谁?”钟莘枫蹙眉道。
顾溪亭礼数周全道:“回勤王殿下的话,臣顾溪亭。”
“是顾清歌将军的儿子?”
顾溪亭道:“是。”
看着小心护住小无忧的他,钟莘枫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顾溪亭的母亲与舅舅皆因公仪陵而死,可他现在竟然在给仇人看孩子?瞧这两个小家伙,熟稔得仿佛从小一起长大一般。可顾清歌与顾琢玉出事的时候,顾溪亭应当六岁了才是,六年的年纪,怎么会亲贼不分呢?
顾不得想这些,钟莘枫带着人回到了京中。
过了几日,便在舒窈的帮助下,扶持钟潇云登上了皇位。
小姑娘穿着厚重的冕服,紧紧抓着顾溪亭的衣角,一直不肯撒手。顾溪亭便由着她,与她同步完成继位大典。
一切仪式结束后,远离了人群,钟潇云才犹犹豫豫地放开了顾溪亭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衣服。
“小陛下,你在这里乖乖待着,臣有事要离开一会儿。”顾溪亭温声哄道。
坐在御花园小亭子里的钟潇云很无聊,于是跑出亭子,打算去寻顾溪亭,只是人还在半路,便被一个更小的小孩子拦住。
“这位小姐姐,能不能告诉我舒丞相在那里?”小孩子举着刚刚随手从御花园薅下来的小花花,送到了钟潇云眼前。
……然而并没有撩动眼前的小姑娘,她扁了扁嘴,大声哭道:“这是溪亭哥哥种的花!你赔他!”
哭声唤来远处的舒窈,见着自家儿子把小陛下闹哭,火气上头,跑来一把拎起舒旸,怒道:“一时半会儿没看住你,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顾溪亭也闻声赶来,他小大人似的抱住哭着的钟潇云,好生哄道:“不哭不哭,一朵花而已嘛!无忧喜欢,我再多种一些。”
舒窈神情复杂地看着被自家儿子气哭又被别家儿子哄顺的小陛下,恨铁不成钢地对舒旸低语道:“再作!把自己妻主都作没了!”
舒旸悬空挣扎着四肢,闻言眼神一亮,大声道:“你是钟潇云吗?公仪凤君为我指的婚约就是你吗?你别抱着那个男的了,看我呀看我!我叫小晴天,是你的未来凤君!”
钟潇云:……
又哭了。
舒旸是舒窈的大儿子,小名儿小晴天,要小上钟潇云一岁,被公仪陵亲自指婚给钟潇云,所以方才小孩儿的话还真没说错,只是如今的情形……
舒窈捏了捏眉心,感到十分丢人。
……
“沈大娘只要吃下这几味药便会好转,不必担心。”
沈星池点头,说道:“辛月,留下来吃饭吧?”
江辛月摇摇头,说道:“不了,还有下一家要我去问诊,你快些照料沈大娘吧!”
目送着眼前女子离去,沈星池有些失神。
他这个远房表妹,继承了母亲留下来的医馆,却没福气。
四年前被人引诱去赌坊,输得倾家荡产,被债主逼得大冬天跑去跳河。人捞上来的时候真以为没气儿了,好在命大,安然醒了过来。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心算是彻底收了起来,经营家中医馆,苦日子慢慢过,熬得不看好她行医的街坊逐渐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出了门的沈悦一边走,一边和青泽拌嘴。
青泽:“啧啧啧撒谎精,哪有下一家?”
“星池家徒四壁,多我一张嘴,人家就少吃一顿。我借口要去下一家问诊,就是不想麻烦人家,你懂不懂人情世故啊!”
“切,那你这个厨房杀手今晚想搞点什么烧厨房?”
“……今天就不搞些操作难度大的东西吃了,我们去钓鱼,回来吃水煮鱼!”
路上碰着邻家小妹妹,小妹妹听说她要钓鱼,欢呼一声,屁颠屁颠跟着她一起跑到了河边。
沈悦正全神贯注钓着鱼,却听得小妹妹惊声道:“辛月姐姐!河上是不是飘来一个死人啊?”
沈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句死尸顺流而下。她用钓鱼竿拨弄过来,在看清人脸的一瞬间就有点心悸。
这人给她一种公仪陵的感觉,身形像,骨象也像。虽然脸不怎么像,但她还是想一杆子把人捅水底。
小妹妹卡巴卡巴眼睛看着她。
沈悦:……
好吧她捞,反正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不应该因为公仪陵而迁怒人家。
怎料她刚把人捞上来,那人就呛出一口水来。
小妹妹欢呼道:“他没死诶!辛月姐姐又救人了!”
青泽:“虽然知道这人不是公仪陵,但我生理性感觉不舒服。”
沈悦犹豫道:“可现在把他扔回去,小妹妹会有心理阴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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