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田螺
江辛月这具身体要比钟莘栎强一些,所以扛起一个成年男子不是难事。
青泽迟疑开口道:“道理我都懂,为什么你刚把他背上,又马上换成扛着了?”
沈悦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他贴着我的后背,很难受。”
“……行吧。”
在救上这个人之前,装鱼的小桶里已经有了两条鱼,沈悦颇大方地将一条鱼捞了出来,在小妹妹的连连推拒下硬塞给了她,自己一肩扛个人,一手提个小桶,往家里走去。
到家后,她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情况,发觉他身上还有些打斗的伤口,被水泡胀翻白,脑袋也有一道鼓起的伤口,可能是在被水流冲走的时候撞到了河里的大石头上。
衣服穿得不赖,料子极佳,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可这衣服湿透了,黏在他身上也不大好,沈悦想了想,动手将他的衣服褪了下来,而后在家里翻找出江辛月父亲的衣服,给他凑合套了上去。
忙活完一切,沈悦转身去厨房煮隔壁大娘帮她处理好了的鱼,顺带拣了些退烧的药材熬上。放了些简单的调料后,鱼煮好了,药还差一会儿,沈悦捧着碗将鱼盛了出来,添了米板泡鱼汤,准备填满自己的五脏庙,眼珠一转,便看到床上的人整个乌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悦本能地想问他吃不吃东西,可看清他面目的那一刻,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双眼睛太像公仪陵了。
世人都说爱恨同源,她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心脏的狂跳,一时不知是爱意大过恨意,还是恨意大过爱意。
床上的人木木愣愣的,见她看着自己发呆,他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来,嗓音嘶哑道:“咳……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沈悦回过神,张张口准备解释现在的情况的时候,却看到那人抚上自己后脑的伤口,茫然地问道:“我是谁?”
嚯,失忆了。
沈悦又拿出一个碗,添上新的鱼汤新的饭,端出去放到了临床的桌边,温声道:“你落水,我将你从河里捞了上来。可能是你在水里的时候被冲着撞上了石块,撞坏了头,所以有些失忆的症状。”
那人垂眸点头道:“多谢……那,我的嗓子?”
“你落水前与人打斗过,脖颈被剑划到,可能伤了声带,以后尽量少说话,好好养嗓子。”
那人低眉顺眼又点了点头,缩在一边不说话。
“饿了吗?”沈悦拿起一个碗,送到了他的眼前,说道:“吃点东西吧!你嗓子不好,就先吃点泡饭,等好一些了,再给你吃点别的。没胃口也稍微吃一点,你有些发热,得喝药。”
“多谢姑娘。”他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饱后,沈悦拿来药递给他,他看着黑漆漆的药碗,有些迟疑。
“我不会害你。”沈悦叹息道。
也不知这人落水前遭受了什么,这一脸惊疑的模样,倒好像她要对他做什么坏事一般。
他一手捏紧被子,心底有些挣扎。他不愿轻信别人,可眼前的姑娘,总给他一种熟悉的安心感觉。
看着一脸诚恳的沈悦,他问道:“姑娘,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沈悦挠了挠头,掩下心虚道:“不认识……吧。”
正如她在钟莘栎身体里不知晓钟莘栎的记忆一样,她如今在江辛月身体里照样对她的往事一片茫然——她怎么知道这人和江辛月认不认识。
那人抿抿唇,敛眸道:“这样……”他吸了口气,举起药碗慢慢喝了起来。
他确实是不记得之前的事,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之前遭受过什么事情。他不能放下对眼前女子的猜忌,心底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就好像如果不信她,将会发生什么让他追悔莫及的事情一般。
见他喝完放下药碗,沈悦问道:“你现在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垂着美目,颔首道:“确实不知。”
“唔……那要如何称呼你啊?”沈悦犯了难,总之别让她起名字,她是个起名废。
这倒不必沈悦操心,这人看着外面经窗的如雪梨花,开口道:“不如叫我阿雪吧?”
沈悦放下了心,好在没让她叫他“阿陵”,不过好奇心又很快被提了出来,问道:“为什么要我叫你阿雪?”
阿雪蹙眉垂首,心口微微发痛,他轻喘着缓解疼痛,慢慢说道:“我总感觉……雪好像见证过许多东西,于我而言十分重要。”
“你吃过雪吗?”少女亮着眼睛问他。
他瞳孔紧缩,拼命地以方才脑袋里闪过的画面为基础拓展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了?”沈悦关切问道。
阿雪无措地抓住沈悦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哆哆嗦嗦想要说什么,却没了后文。他失落地松开她的手,轻声道:“没什么,抱歉,我失态了。”
嗯,修养不错,肯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
沈悦摆摆手,说道:“没事,不必拘泥于这些,天色不早了,好好睡吧!”
“那你呢?”阿雪又拉住她的衣角,问道。
“我睡偏房!我家是穷,但屋子还挺大,不必忧心。”沈悦被他的触碰弄得浑身不自在,她拨开他的手,慌忙道。
说完,便拿起空碗,转身离开了这个屋子。
又拾起阴阳怪气老本行的青泽说道:“恭喜啊,第二春来了。”
“呸,什么第二春?”沈悦又臊又气地说道。
“这人长得多好看!比那个公仪陵还要好看不少!现今他失了忆,你又救了他,多好的以身相许桥段,我不信你能把持得住!”
沈悦无奈道:“我虽然是颜狗,但也不至于遇见一个好看的就爱上一个吧?”
“你不爱?那你的心刚才怎么跳的那样快?”青泽毫不留情戳穿道。
沈悦抿唇道:“我不知道……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总让我想起公仪陵。”
青泽静默,听她提起了这个承载着她悲伤记忆的名字,怕她又想不开,温声说道:“公仪陵远在京城,他这辈子也不会找到你的,你别总是想他了……”说着,它用故作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该不会是得了公仪陵ptsd了吧?”
“去去去,别学会一个词就乱用。我对公仪陵不是ptsd,我对刀才是。你不用担心我想起公仪陵有关的事会失控,放心吧,我已经放下了。”
自那日自刎后,沈悦从江辛月的身体里醒来,一切如旧,唯独见不得开了刃的刀剑器具,见到了就会发抖恐惧。街坊也知她死里逃生后得了这么个怪病,民风朴实,所以日常需要用刀的地方,都是邻居帮她处理。
青泽又不说话了,沈悦宽慰道:“别担心啦!我要好好过日子呢!我会忘记公仪陵的。”
房里的阿雪……只是一个意外,天底下相像的人那样多,更何况只是眼睛骨架像。
她也该放下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沈悦得进城采买药材,临出门时路过主卧,瞧见阿雪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睡着,合门离去。
就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本该沉眠的人却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听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眼底晦暗不明。
他发觉自己有点功夫在身,加之身上这些异常的伤口,愈发让他觉得自己身份不简单,便更不敢相信别人。
那女子收留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
买好药材往回走,已经是快中午的时候了,进村时遇上村里的小孩子,缠着她要她讲故事。
沈悦身为穿越者,没机会靠念古人诗词赚足目光走上人生巅峰,只能讲一些故事哄小孩子开心。小孩子喜欢她讲的故事,所以她现在还挺受小孩子们欢迎。
嗯……今天就讲《田螺姑娘》好了。
考虑到这是女尊时代,沈悦贴心地把人物性别换了换。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没爹没娘的务农女子,她非常勤劳,总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一天,她在田里捡到一只大田螺,物以稀为贵,于是她就把田螺带到了家里。”
“辛月姐姐,大田螺好吃吗?”
沈悦擦着脑门的汗,说道:“好吃吧……不对,她捡大田螺可不是为了吃!”
小孩子小大人一般拧着眉头,说道:“那好浪费哦,就像妹妹抓住鱼非要养着不吃,结果鱼死了都臭了,不能吃了。”
“……”
沈悦继续讲:“这样普通的生活在某一天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回到了家里,灶上蒸好了热腾腾的大米饭,锅里还有香喷喷的菜,热水也烧好了。家里干干净净,地上一尘不染,连脏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被挂在院子里的衣架上晾晒。奇怪极了。”
小孩惊讶捂嘴:“怎么会这样!她的家被人霸占了吗!”
沈悦:“……”
“农女感觉很奇怪,于是她第二天故意很快结束劳作,打算回去看看是谁在打理她的家,可是当她回家的时候,还是像昨日一般井井有条,唯独见不到做这一切的人。反复几次,她学聪明了,按照往常的时间出门,却并没有下地,而是躲在门外,悄悄注视着一切。”
小孩子紧张问道:“然后呢?”
沈悦神秘笑笑,说道:“然后,她看到养田螺的水缸里走出一个长得特别特别好看的美男子,就像仙人一般,趁他走入厨房做饭,她冲到缸边,看见空空如也的水缸,而后走到厨房里挡住男子离开的身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为什么呢?”
“田螺公子当然是喜欢农女,想要照顾她啦!没过多久,他们就成婚了!”
小孩皱着眉头,说道:“可是,田螺公子不是人呀,辛月姐姐你说过不同物种之间有生殖隔离,不能在一起的!”
沈悦嘴上功夫再高,也怕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孩,正巧走近了家门,她清了清嗓子,推开门,准备以唤小孩一起吃饭为借口岔开话题,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在原地。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米饭,还摆着水煮的白菜,家里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一切陌生到让她后退几步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左邻右舍,这才确定是自己的家。
小孩也愣了,挠挠头,不解地看着屋里做好的饭菜。突然,她眼睛亮了一下——由屋中走出一个俊俏的男子,正擦着湿漉漉的手,见到门口一大一小的身影,微微一笑,说道:“可以吃饭了。”
小孩:“真的有田螺公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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