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心悦
送沈星池回家的路上，由于天太黑，而楚绾又因为沈星池亲她耳朵这事，一路都在走神，没能及时照看沈星池，令他不慎崴了脚。
楚绾蹲下身检查了沈星池高肿着的脚踝，叹了口气，背过身，说道：“你的脚伤有点严重，不能走路，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沈星池咬唇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楚绾等了许久，回头柔声催促道：“若是再耽搁时间，沈大娘要担心了。”
提起母亲，沈星池的心微微颤动，微合眸子，双臂勾住了楚绾的脖颈，爬到了她的后背上。
不过前行几步，沈星池察觉到自己的脸颊烧得火辣辣，而左胸腔中炽热的心脏，像是幼时村里来的戏班子所敲之锣鼓，越来越快，快到好像裂成两个一起跳一般。
嗯？两个？
沈星池心尖一动，微微松了手，令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往下滑了滑，滑到不能再滑的位置，勉力听着不远处楚绾的心房声。
比他跳得还要快。
楚绾并未察觉异常，她感觉到沈星池的身子往下滑，下意识地便往上颠了颠，令窥得她慌乱心绪的沈星池回过神，低低地笑了起来。
“星池，你笑什么？”楚绾纳闷问道。
“大人，”沈星池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轻声道：“你还记得，我同您说过，明合节香囊的寓意吗？”
楚绾的步子停在了原地，她的视线不自主地投到腰侧的香囊，迟钝的神经慢慢延伸。她舔了舔因脸上燥热而干裂的唇，喑哑道：“什么？”
“大人，我到家啦！”沈星池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远远地看着自家的门，便要楚绾放他下去，自己慢慢往家里走。
楚绾看着他的背影，耳边适时响起了他曾经的话。
有情人戴上香囊……有情人……
楚家列祖列宗在上！她楚绾的桃花终于开了！
……
明合节的几天后，楚绾登门拜访沈悦。
几日休养，阿雪已经能如常行走了，但沈悦还不行，所以门是阿雪过来开的。
自那天阿雪示爱失败后，两个人就不怎么说话了。主要还是阿雪，他不再如以往一般那样总是贴上来，而沈悦神色如常，态度还是像以前的样子，不冷不热，只是不必总应对阿雪，她也不会主动找，所以便显得疏离了些。
楚绾神经粗，没有发现这对情人之间出了问题，还虚心请教若要向沈星池下聘，该有什么规矩。
她不是本地人，对此地风俗不熟悉，而聘夫之事，自然也不能直接到人家面前问“你要什么？”，问自己手下的话，风俗规矩倒是全了，沈星池的喜好却是疏漏了。思来想去，还是问身为泠水村本地人，且还是沈星池亲属的江辛月比较好。
沈悦清楚了她的来意后，热心肠地为她准备聘礼提些意见，而阿雪就在不远处择着菜，背影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聊到话题末了，楚绾多嘴问了句：“之前你说阿雪是你的未婚夫婿，婚期可定了？”
阿雪择菜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听沈悦的答复。
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就是想听听她如何说，哪怕是谎言，经由她口说出来，也能让他假装当做是真的，以此为梦，夜夜安眠。
“急不得，小民这家徒四壁的，起码得等衣食无忧了，才能许人余生。”沈悦如阿雪期待般，没否认，搪塞道。
阿雪心里被这谎言带来的充实感装得满满的，他垂下头，继续择菜。
沈悦送走楚绾后，便盯着阿雪的背影发呆，待阿雪择完菜，抱着盆子起来转身时，她又把目光别开，若无其事地看着外面景色，眼神坦荡，让人瞧不出异常。
路过她时，阿雪的嘴张了张，踌躇道：“前些日子托星池帮忙卖绣活，赚了不少钱，过几日我想去城里买些调味料……家里穷，没调料，做菜也向来没什么味道。我依稀记得曾经的我很会做菜，过几日，你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似是诧异于阿雪主动找她说话，沈悦愣了一下，应道：“好……不过是不是有些费钱了？”
她现在，东西能入口便满足，什么味不味道，她不曾管过。
阿雪示意她安心，说道：“赚了很多钱，不必心疼。”
“你……是不是要走了？”沈悦开口问道。
阿雪微微睁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人们不是常说散伙饭什么的嘛……”沈悦悻悻道。
阿雪敛眸道：“若你要我走，我便走。”
沈悦摇摇头，说道：“等你寻到你的家人吧！你一个男子，孤身一人，太危险了。”
她果然没有绝了赶自己走的心思。
阿雪眼瞳暗了暗，苦涩道：“好。”
若来日他的亲人寻上门来，她必然不会挽留自己，所以到那时，他们的缘分便会终止。于是他私心盼望那一日能来得迟一些，好让他多看她几眼，莫要日后少看一眼，尽成遗憾。
……
阿雪出门买调料的路上，冤家路窄，瞧见了韩行。他快步躲到一边，没让韩行发现自己。
韩行一路都很暴躁，骂得手下狗血临头，隐隐可闻得“让你跟他就跟到这儿”的诘问，阿雪神色变得阴狠起来。
她果然上钩，来寻他了。
之前示爱遭拒，他倒是忘了还要收拾韩行这一茬了，今日韩行送上门来，伤害阿月的仇怨，加上他被阿月拒绝的迁怒，阿雪拿起早备好的细针，甩手将针飞刺入韩行的头颅中。做完这一切，阿雪飞快离开了现场。
唾沫横飞骂着手下的韩行脑袋微微刺痛，她不明地摸了摸头，又不痛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继续骂。
骂到口干舌燥，心底的邪火却没能消散，她狠声道：“废物东西，让我白来一趟，今日怕是寻不得那小郎君了！怎么近日总是运背，想吃的都吃不到手！沈星池是这样，那小郎君也是这样！”
手下战栗道：“您……还惦记着那沈星池呢？”
“怎么不惦记？当初我真是蠢了，才受江辛月那个吓！楚绾她判江辛月那未婚夫无罪，就是那劳什子律法定的，压根不是她楚绾故意护他们！我看那楚绾就是公事公办，跟江辛月他们根本不熟！”
“那……那不熟又怎呢……”手下被韩行泄火揍了一拳，嗫喏道。
“不怎的！你们几个，给我在这继续找！我去找地儿歇着！一群废物，别跟过来！”
说着，韩行头也不回地离开，却不是向着自己家走去。
她的目的地，是沈星池家。
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方才越说越气，要照她想，楚绾绝对不是那几个穷酸人的后盾，她就算把沈星池强了，沈星池也会因为名声而忍下去。
寻不到那绝色郎君，起码也得找人泄泄她这一身火才行！
沈星池清早便出门了，留沈大娘在家里。当外面院子的门被推开的时候，沈大娘还以为是沈星池回来了，见是韩行，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问道：“你……你来这做什么！”
韩行一脚踢开她，骂骂咧咧道：“当然是来寻沈星池乐子的，他人呢，死哪去了？”
“什么乐子！你，你不怕楚大人怪罪吗！”沈大娘扶着门框站起身，壮着胆子道。
韩行咧嘴一笑，说道：“怪罪？我就算把沈星池在这直接要了，你们会拿着沈星池失身的事去外面说么？我都嫌丢人！怕是到最后楚大人没怪罪我，沈星池他自个儿投河去了！”
“你……你……”沈大娘气得直哆嗦，剧烈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沈星池看来是不在这……无妨，反正他人我要定了！要么，受了我的礼，入我的门；要么，被我强要后当破烂抹布丢掉，这辈子嫁不出去！明日我还来，有种你就让他永远别回来！”
说着，韩行向门外走去。
沈大娘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她抓起一边的石头，小跑几步后砸向了韩行的脑袋。
就这一下，韩行倒地，当场气绝。
回过神来的沈大娘看着已无声息的韩行，慌乱松开手上的石头，愣在原地没了主意。
而见天色不早，前来寻自家主子的韩家家仆，便看到沈家院里韩行已经凉透的尸身，与一旁无措的沈大娘。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沈星池回来的时候，正撞见韩家家仆殴打沈大娘，他丢下手中的东西，像只小狮子一般冲上前扯开那群人，将母亲护在身后，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死掉的韩行与一边带血的石头。
“你娘杀了我们女郎！杀人偿命！”韩家家仆怒道。
猜到事情全貌的沈星池一瞬间理清了思绪，他强压内心的慌乱，缓慢而又冷静道：“我娘杀了人，我们逃不掉，现在报官解决！若是你们直接打死我们，手上可是沾了人命，你们也逃不掉！”
沈大娘因极度恐惧而掉着眼泪，她干枯的手抓住沈星池的袖子，问道：“孩子，别让楚大人难做……”
沈星池勉强地牵起一个笑，小声道：“娘，你记得辛月那夫郎吗？他为了自卫杀了人，楚大人判他无罪……你也是这样的，你也会没事的……”
楚大人亲口同他说过的，若是出于防卫杀人，是没罪的。
沈星池一直撑着，待眼前出现了府衙的人，他才卸下全身力气，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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