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依偎
既然今日出门行程瞒不住了，舒旸索性大大方方与舒望一起坐在马车里，待马车停靠，在马车夫目瞪狗呆中跳下了马车。
柳春熙在小院子里侍弄花草，舒旸满腔豪横在看到他时化为乌有，心虚得很，蹑手蹑脚往他身后过。
柳春熙没转头看他，话却径自出口了：“今日去哪玩儿了？”
舒旸摸着脑袋傻笑，吞吞吐吐道：“今日，今日……”
柳春熙慢条斯理放下水壶，直起身子看向刚进来的舒望，问道：“月亮，你说。”
“这怎么啦？”舒窈从屋里伸出来一个脑袋，笑嘻嘻看柳春熙“审问”俩小孩，试图打圆场。
本来是想模棱两可给兄长隐瞒一下的，见到舒窈，舒望觉得没有必要了，她向舒窈、柳春熙行礼，说道：“回娘亲、爹爹，今日陛下要我捎句话给您，说是下回入宫，要带上兄长。”
舒旸已经不敢去看柳春熙的脸色了，他噌噌噌跑到舒窈身边，拉住舒窈的袖子撒娇娇，说道：“娘亲，妻主小姐姐都这么说了，明天一定要让我入宫哦。”
“舒旸，过来。”柳春熙道。
吓得舒旸抓紧舒窈的袖子，哀声道：“娘亲救我！”
舒窈清了清嗓子，说道：“小晴天也是太喜欢小陛下了，礼数不全，回头我好好训他，你别再说他了。”
“妻主这是要和舒旸串一条线上了？”柳春熙语气没什么波动，然而这份平静下，暗潮汹涌。
舒旸最怕柳春熙面无表情看他，而舒窈最怕柳春熙生分唤她“妻主”。
明明平时一口一个“窈窈”“卿卿”，说翻脸就翻脸，哼，男人喔！
但是！她可是小晴天最爱的好娘亲，怎么会因为这一点点小恐吓就叛变呢，她咽了咽唾沫，说道：“小陛下点名我们晴天入宫，说明小晴天能与顾溪亭占夺陛下心中位置，这不就是我们让小月亮进宫的初衷吗？”
柳春熙拢起袖子，肃声道：“没错，现在看来事情发展的确正中我们下怀，可这不意味着晴天的做法就是对的。现在是陛下年纪小，不知事。若长大后，晴天依旧如现在一般不知礼法，随意揣测圣心，事事过界。到最后，你我谁能护得住他？伴君如伴虎，这种事，自柳家覆灭我就清楚。前日尚能言笑晏晏，今日便能抄家灭族！妻主宦海沉浮，其中利害比我还要清楚，还需要我再多言吗？”
舒窈当然知道柳春熙的思量，也知道舒旸擅自进宫就是不对，可是她也不是个会对孩子冷脸的。她想着有事坐下来好好说，莫要吓坏孩子。可如今看柳春熙是真生气了，她也原地尴尬得手脚不知如何放了。
许是察觉自己语气重了，眼前一大一小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边上的小月亮也不敢说话，柳春熙松了语气，冷冷道：“妻主这几日莫要入春熙房门了，好好匀出时间，用你那循序渐进的法子好好教孩子！”
“太过分了！”舒窈突然重重喊道。
舒旸被吓了个激灵，刚才气氛就不对，该不会……爹爹娘亲真的要因为他吵起来吧？不要！如果真这样，还不如让他自己挨骂呢！
他拉拉舒窈的袖子，刚想服个软，就看见舒窈低下头叉着腰，说道：“小晴天！你太过分了！爹爹教你知礼守节，你看看你都干了个什么事！你怎么可以这么气爹爹，你这样对得起爹爹娘亲对你的教导吗？回去，抄《礼册》，抄不完不许吃饭！”
舒旸：算了……训就训吧，只要爹爹不生气，娘亲不难办，左右爹爹娘亲是为了自己好，。
这厢舒旸刚认命，就看到自家夫管严的娘亲可怜兮兮快跑过去熊抱爹爹，委委屈屈地说：“不能不进屋，一个人睡觉好冷的~”
舒旸：原来爱会消失。
……
又到了晚上钟潇云缠着顾溪亭讲故事的时间，只是今日顾溪亭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钟潇云歪头问道：“溪亭哥哥不开心吗？”
顾溪亭极轻极淡地看了她一眼，飞快敛下眸子，说道：“没有，无忧多心了。”
“不对不对，溪亭哥哥分明有心事！”钟潇云撅着小嘴，拉住他，不依不饶刨根问底。
见她问不出来不罢休的样子，顾溪亭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你出门那么久，真的没有别的原因？”
这一问，钟潇云神情瞬间不自然。小孩子哪里藏得住事呢？哪怕她一直否认，面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顾溪亭有些失望，他也不知为什么，心底突然有了气，他抽出被钟潇云紧紧拉着的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整理了衣裳，行礼告退道：“是臣逾矩了，陛下歇息罢，臣告退。”
钟潇云愣了，她的溪亭哥哥从来都是惯着她、宠着她，无条件地对她好，怎么……怎么现在，这么冷酷？
看着顾溪亭越走越远，钟潇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追着他。
可少年的步子又快又急，哪里是一个小女孩能追上的。
钟潇云追不上，眼看着顾溪亭就要出了殿门，心焦火燎，胸腹一阵绞痛，一口血就这样突兀地喷到了地面上。
临出门时，突然听不见钟潇云哭喊声的顾溪亭迟疑地向后看了一眼，这一眼，险些让他的心直接停摆。
……
“不应该啊……”郑清予收回手，看着昏迷的钟潇云，一脸凝重道，“明明算好她现在的情况不必加大药剂，怎前几天才喝了药，现在身子又撑不住了？”
他看向一边的郑月，问道：“你没有半路不小心把药洒出很多吧？”
郑月无辜道：“一滴都没有洒，全送过来了！”
郑清予摇头寻思道：“不应该啊……”
因为舒窈没想到郑月把喂药的活计全权交给顾溪亭，所以她并没有告诉郑清予顾溪亭有异这件事。而顾溪亭忠烈之后的身份愣是让郑清予没怀疑到他，最后郑清予只当是钟潇云身体出现了抗药性，所以救治好钟潇云后，就着急忙慌回去研究药方了。
看到钟潇云情况稳定后，顾溪亭才安了心，回绝宫人要他歇息的建议，固执地守在钟潇云身边陪着她。
宫人无奈，只好退到一边，远远地候着。
半夜时分，钟潇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到一边的顾溪亭，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声道：“溪亭哥哥不要丢下无忧……”
这一句梦呓般的话，令顾溪亭的眼泪直直地坠了下来，他失态地抱住小无忧，呜咽道：“不丢不丢，小无忧以后一定一定要好好喝药，我不丢下你，你也不许丢掉我！”
钟潇云没有父君，没有母皇，只有她的溪亭哥哥。可顾溪亭又何尝不是没有母亲，没有舅舅，只有他的小无忧了呢？
方才他看到钟潇云呕血，母亲战死、舅舅身亡的恐惧再一次席卷了他。
老天不能这样心狠，不可以再让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他了！
钟潇云吐血的急报传至勤王府，却不见钟莘枫人，又传去校场，这才把钟莘枫叫了回来。
钟莘枫入宫时，夜已经深了，她轻轻推开钟潇云寝宫的门，示意宫人禁声，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看到相互依偎着睡着的两个孩子，顾溪亭脸上还带着泪痕，看样子是狠狠地哭了一顿。
她不理解公仪陵将舒旸指婚给钟潇云的用意，按照舒窈的话来说，大抵是公仪陵想要用姻亲关系来束住舒窈扶持钟潇云，可舒窈本就对皇室十分忠心，有没有这个姻亲关系，都一样的。
所以，这份婚约，本就没有价值。
在她心底，她觉得顾溪亭要更配钟潇云一点，毕竟是顾将军之后，识大体，而舒窈那儿子，太活泼，瞧着就不稳重的样子，若让他当了凤君，如何治理后宫，如何替陛下分忧。
弊端太多了。
姻亲之事，到了白天，她得好好和舒窈讨论一下。
此时，不知自己未来凤君之位不保的舒旸还一边抄着书，一边傻乐，连舒望进门都没注意到。
舒望穿着单薄的亵衣，披着一件外裳，揉着眼睛打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兄长，还没有睡吗？”
“睡不着！”一想到白天就可以见到妻主小姐姐了，这怎么睡得着嘛！怎么睡得着！！！
舒望欲言又止，只好祈祷明日见到陛下的兄长不会青天白日打瞌睡。
然而舒旸亢奋了一晚上，清晨宫里却传来一道来自勤王的口信：“陛下有恙，伴读之事暂停。”
舒窈紧急入宫，柳春熙难得大发善心地没有叫醒两个孩子，让他们睡了个饱觉。
待日上三竿，舒旸迷迷糊糊醒来，却见外面日头正盛，整个人都傻掉了。
“啊！为什么妹妹入宫不告诉我！！！”
舒望从院子里走了进来，蹙眉问道：“兄长，你在叫什么？”
舒旸手指乱比划一通，问道：“今天不进宫吗？啊？不去见陛下吗？”
舒望摇摇头，老实说道：“我也不知道，爹爹没有叫我们。”
舒旸欲哭无泪，看到桌子上昨天拼命抄的罚写，终于成功地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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