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雪仗

郑清予往宫里带了人，钟莘枫没有管，一则是因郑清予乃是长辈，她不便插手，二则是因郑清予带进来的这个人的确为京中疫病的救治出了力，此等人才留在宫中，也是好事。

        因着忙于救治病者，郑清予在宫外住了一月有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钟潇云替她把脉。

        沈悦跟着郑清予到的时候，一群小家伙埋头读着书，身上穿的都是常服，沈悦却一眼认出了钟潇云。

        小姑娘古灵精怪，以为旁人看不见，支着书，偷偷往嘴里塞糖吃。一边的舒旸察觉有人来了，还侧了身挡住她，一抬眼，就与沈悦的目光对上。

        唔……是个不认识的姨姨。

        他眨巴眨巴眼，却觉得这个女子给自己的感觉与那位凤后一样，都让他内心油然而生一种爱屋及乌的感情……不对呀，向着凤后是因为凤后是小妻主的爹爹，那向着这位姨姨是为什么？

        晴天有点疑惑，原地发呆思考问题本因，一不留神，耳边就传来钟潇云口齿不清的解释。他回头一看，原是在他们都不注意的时候，郑清予绕过桌子把钟潇云叫了起来。

        钟潇云刚被人叫，还以为是大姨母，吓得她差点被糖噎住，回头一看发现是郑爷爷，又悠悠然地嚼着糖，含含糊糊撒娇道：“郑爷爷，无忧饿了。”

        远处找书的顾溪亭听到这里骚动，转身走过来，问道：“不是才吃了点心吗？”

        一旁的钟临彦淡声道：“陛下嫌点心不好吃，没吃几口，都给臣了。”

        顾溪亭叹了口气，内心又埋怨起公仪陵将无忧嘴巴养刁，小家伙如今都不屑入口别人做的菜了。

        郑清予板着脸，道：“怎么能不好好吃饭？”

        钟潇云委屈摇摇头，解释道：“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只是今天……今天是父君给无忧做点心的日子，无忧想留肚肚吃父君做的点心。”

        但其实，前些日子送来的让她以为是父君做的点心，有不少次是公仪陵手把手教的宫中厨子所做，小姑娘每五天能吃到一次有父君味道的点心，自作聪明地以为那都是父君的手笔，可她已然分不清公仪陵与厨子手艺的区别。

        公仪陵教厨子做菜的事，没几个人知道。他等所有厨子学会他的手艺后，让无忧不再舍不得他，他才能毫无牵挂地离开。这五日一次混着来，就是想看看厨子的手艺能不能糊弄过小姑娘。显然，他成功了。

        不过刚才吃的点心，是顾溪亭自己命厨子做的，他不想让公仪陵占了无忧的心，想赶在公仪陵之前填饱小无忧的肚子，正巧那人还没同公仪陵学做点心，所以小家伙根本不吃。听着钟潇云固执着偏要吃公仪陵做的东西，顾溪亭又在一边攥紧了拳头。

        郑清予看着钟潇云委委屈屈的样子，心软道：“好了，吃点心的事等会说，告诉我，最近身体有何不适？”

        “没有哦……无忧身体很棒哒！”钟潇云拍拍胸脯，颇豪迈地说道。

        郑清予一脸黑线问：“你这是同谁学的？”

        在钟潇云小指头指过来之前，钟临彦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郑清予把脉，确认钟潇云无恙后，松了口气，说道：“看来这阵子小无忧很乖，不错，郑爷爷奖励你可以休息一下，去同小伙伴玩吧！”

        “好哦！”钟潇云和舒旸齐齐欢呼出声，钟临彦和舒望彼此看了一眼，发觉对方手不离书本，小脸一脸严肃，齐声道：“陛下你去玩吧，臣再学一会。”

        听得彼此如此同时开口，两人又狠狠互瞪一眼。

        钟潇云拉住舒旸，语气雀跃道：“那我们先去玩，不管他们！”她转身看向顾溪亭，问道，“溪亭哥哥，要来一起玩吗？”

        顾溪亭原本只是失落地看着钟潇云出神，见着她熟稔拉起舒旸，目光又阴沉许多，他说：“陛下去玩吧，臣也有事要做。”

        沈悦在一边看得清楚，顾溪亭分明是想让小无忧哄他，可偏偏那个小直女噘噘嘴，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和小晴天一起出去玩！”

        顾溪亭脸彻底垮了，自从那群小家伙入宫陪钟潇云一起读书，她就没有那么依赖他了。甚至于对他异样的感情也视若无睹，分明从前他变变脸色，小姑娘就会跑过来哄他的。

        变了，都变了。

        沈悦看着顾溪亭阴沉沉的脸，心底感觉十分不适，却又不知是何原因。这个孩子她从前见过，乖乖巧巧，且是将门之后，身上流着忠勇之血。应当……不会出问题吧？

        不行，还是找机会暗示一下公仪陵，万一这孩子记恨她和公仪陵，迁怒到无忧身上怎么办。

        也不行，公仪陵的性子毒辣，若是让他知道这孩子对自己女儿可能有异心，怕是连试探提防的功夫都省去，直接要了那可怜孩子的性命。真如此，她怎么有脸面去见顾家姐弟。

        还是找机会暗示给舒窈吧！她相信让舒窈来处理这件事，会更好。

        钟潇云拉着舒旸往外跑的时候，路过沈悦，步子慢了下来，她后退几步，打量着沈悦的脸。

        “小民江辛月，见过陛下。”沈悦从善如流行礼，将头埋在臂弯里，让钟潇云看不清晰。

        舒旸开口道：“陛下，是想让她陪你玩吗？”

        钟潇云看看舒旸，又看了看沈悦，亮着眼睛欣喜地点点头。

        “无忧想和你玩！”

        沈悦的心跳得迟钝起来，她下意识看向郑清予，却见他一脸微笑，点头道：“去陪着陛下，外面都是雪，好生看顾她。”

        不知故事是何种发生，也不知她一路是怎么走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着钟潇云在她身前摸着下巴嘀咕：“是打雪仗好还是堆雪人好呢？”

        舒旸搓搓手，说道：“打雪仗！打雪仗！”

        “太危险了……”沈悦话说了一半，被另一个声音堵住。

        “好热闹啊！”

        沈悦闻声看去，公仪陵提着食盒，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父君——”跑到公仪陵身前，盯着他手里的食盒直咽口水。

        小孩子不记仇，吃几回好吃的就原谅他了，可她也记着了摔下去的疼，所以不敢再闹着让公仪陵抱了。

        公仪陵将还冒着热气的食盒背到身后，俯身温言道：“还很烫，现在吃不了，不如我们打一会儿雪仗，等它微微凉了再吃？”

        钟潇云欣喜地狂点头，看着公仪陵将食盒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牵着舒旸的手，说道：“那父君你和这个姨姨一起，我和小晴天一起，你们肯定打不过我们！”

        沈悦神情复杂地望向公仪陵，却见那人无一丝反对的意见，反而悠然点头道：“好啊。”

        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团雪砸到了脑壳。

        沈悦磨磨牙，看看面前抱着雪球笑哈哈的钟潇云，又看了看蹲在一边团雪球的舒旸，直接锁定目标。

        你小子。

        沈悦团起一边的雪，往舒旸身上丢。

        舒旸：？？？他就是负责给小妻主团雪球的工具人啊，他做错了什么！！！

        这厢一大两小闹着，一边的公仪陵也加入了战局，他的目的明确，直接往自己小女儿身上轻轻砸了一个雪球。

        沈悦没看清砸自己的人是谁，他看得可是一清二楚，眼见着沈悦认错了目标，他也不能让小姑娘闲着，不是吗？

        场面一瞬间混乱起来，刚开始还顾念着身份尊卑的沈悦也敞开了玩，两边不见跑动的人，唯余飞扬的雪，在空中骤然划过，又轻飘飘落下。

        公仪陵的注意力不在玩雪上，他在看眼前人张扬的笑意，仿若他们毫无龃龉，仿若他们之间的感情如这雪一般清清白白、净洁无暇。

        若时间就此停滞，该有多好。

        大战休止，舒旸给钟潇云拍着身上的雪，沈悦也低头拍打衣衫，公仪陵倒是没沾多少雪，飘飘然走到一边打开食盒唤他们来吃。

        点心温度刚刚好温温的，不烫嘴，也不凉，两个小家伙玩得饥肠辘辘，点心一入口便发出满足地喟叹。沈悦没胃口，就坐在一边托腮看着他们吃。

        公仪陵的目光被沈悦发上的雪吸引，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替她拍下，可终究还是作罢，怕惹她嫌恶，怕于礼不合。

        无论是钟莘栎，是江辛月，还是沈悦，她永远是高高挂在天边的月。从前他可以对还是钟莘栎的她做所有亲昵动作，是因为那时的月光曾怜悯地落在他身上片刻。可如今，月亮离他越来越远，那寸月光也终究不属于他了。

        他收起手指，敛下眉目一寸相思。

        沈悦丝毫没有注意公仪陵注视她的目光，她专注地看着两小只的相处日常。

        她以为这个名叫舒旸的男孩子，只是爱玩罢了，可看到现在，她顿觉舒旸是个温柔到极致的人。

        方才打雪仗，他一直护在钟潇云的身前，见钟潇云打上瘾，他还会把自己团的雪球递给她。现在吃点心，他敏锐地留意钟潇云的口味，她多吃的点心他一个也不碰，全都留给她。

        沈悦无意识地勾起唇角，越看舒旸越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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