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应允
暖阳初照，屋外有喜鹊和鸣。
她睁开眼时，慕玹还躺在身侧未醒。
锦栎轻翻了个身无神地望着床顶的帷幔，慕玹昨日的话在锦栎脑中盘桓了一夜，锦栎也斟酌了一夜。
她微微侧目望着尚在熟睡的慕玹，不由自主地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微翘的鼻尖，慕玹似乎感到了几分不适，眉头便皱了起来。
锦栎心虚地收回手，眼帘微垂。
平心而论，他的确是生的极俊美的。
这一世的慕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性情温和，也很会照顾人，委实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可无论怎么说，他是我的徒弟啊。
锦栎闭了闭眼，自身的名声清誉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可她的身份是清珏派的掌门，代表着整个清珏派的脸面。
锦栎这几日都待在魔宫，虽未回山，却也想象到了江睿的窘迫。
“师尊怎么醒的这么早？”
慕玹的声音里带带着浓浓的睡意，他的手臂轻车熟路地搭在了锦栎肩上，把她抱进了怀中。
“不多睡会儿吗？”慕玹抱着锦栎紧了紧。
锦栎的头埋在慕玹的颈窝里，慕玹的怀抱温暖，身上还透着好闻的薄荷香气，在夏日里并不会觉得闷热，反而感到踏实和安心。
锦栎不由自主地朝着慕玹贴了贴，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种奇妙的依赖感从何而来。
她微微阖眼。
慕玹现在与从前变化很大，反而更像是焇煴了，却也不完全是焇煴。
按照自己对二人的了解，慕玹以六界众生要挟自己，若自己不答应，他是真的能做出起兵的行为的。
而他攻打清珏山，大概也是因为我。
届时若清珏沦陷，他依然会强迫我与他成亲。
这样想来，其实现在答应他确是最好的选择，舍我一人总比让千万人为我的自私献祭来得好。那清珏山……
清珏派有千年根基在，我只不过是岁月尘埃里无足轻重的一个掌门，岁月如流水，很快，我就会载着扁舟任流水冲走，人们很快就会遗忘掉我，也不会记得清珏派出过一个我这样的掌门。
少顷后，锦栎闷闷地出了声：“那个……阿玹啊……”
“嗯？”慕玹的胸腔微微震动，他低头看向锦栎，“师尊有何事？”
锦栎顿了顿，抬眼望向他，道：“我答应你。”
“你答应我？”慕玹倏然睁大了眼睛，虽然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锦栎迟早会答应自己的，可没想到，锦栎的回答竟然这样快。
“是。”锦栎看着他的眼睛，眼里都是坚决，“我与你成亲。”
慕玹眨了眨眼，耳中的不敢相信尽数化作了唇边的浅笑，他抱着锦栎翻过身去，在锦栎唇角落下绵长的一吻。
慕玹传唤，南宫杔在他房门外等了许久，又不敢推门进去，过了少顷，他才谨慎地敲了敲门。
慕玹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露出的胸膛上泛着的绯色与他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顿时让南宫杔浮想联翩。
慕玹笑得邪魅，微喘着对南宫杔道：“传下去，师尊要与我成亲了。”
南宫杔脑中一懵，眼前的门已经重重地关上了，他抽了抽嘴角，咂着嘴沿着走廊走了出去。
锦栎答应了婚事后，慕玹每日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对人也和颜悦色的，不似从前，浑身都散发着勿近的气息。
魔尊慕玹刚上任就要结婚！
消息顿时如一个巨型雪球从山顶滚落，在得知未来的魔尊夫人是锦栎后，六界各族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炽妧听到消息后，更是怒发冲冠，手里紧攥着夺魂索就往妄念殿跑。
慕玹刚告知了南宫杔与锦栎的婚期，叫他去着手操办，南宫杔刚准备打开门，妄念殿的门就倏然被一道红光劈开了。
所幸南宫杔眼明手快，才躲过了那条如巨蟒一般的夺魂索。
慕玹见门被劈开，猛然从石椅上站起。
一片烟灰散尽，炽妧红色的裙摆慢慢迈入了妄念殿中。她的眼中漫着血色的火光，手里的夺魂索被她拖在地上哗啦作响，她稳步走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哥哥。”炽妧停在妄念殿中央。
慕玹站在阶梯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声道：“我已经说过多次，我不是你哥哥。”
“不，你就是！”炽妧喊道，“你是焇煴的转世，你就是我的哥哥！”
对付这个爱乱认哥哥的魔族公主，慕玹着实感到棘手。
慕玹道：“你有什么事？”
“炽妧听说哥哥要成亲了，还是与锦栎！”炽妧微撅着嘴，看起来十分委屈，“哥哥不要与她成亲，她根本就不爱你！”
慕玹无奈地笑着，说：“你懂什么……”
慕玹俨然一副坠入爱河的样子看得炽妧晃神，可转念一想，哥哥从未对自己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炽妧顿时妒火中烧。
“哥哥，他会杀了你的，你或许不记得了，前世，就是她杀了你啊！”炽妧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她微喘着气，又道：“哥哥好不容易才回魔宫来，难道不怕她再次对你动手吗？”
听到“前世”二字，慕玹的神情突然冷了下来。
慕玹冷声道：“与你无关，你不用白操这些心。”
“哥哥，你何必这样执迷不悟！”炽妧捏着夺魂索一边大吼着一边跺起脚来，她扫视着妄念殿里的陈设，手臂猛然一挥，霎那间，夺魂索就重重地扫下了墙壁上的几个火把。
慕玹漠然坐在石椅上，之前就听别人说炽妧是个疯子，今天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
妄念殿里一顿乱响，慕玹就坐在原地看着炽妧疯狂砸着妄念殿里的东西，不动也不说话，但是有几个瞬间，他好似感受到，炽妧的夺魂索有意绕过了他。
片刻后，炽妧似乎是感到累了，忽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妄念殿里的碎木板碎瓷片到处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炽妧轻轻擦着脸上的细汗，不甘心地大口喘着气。
她紧咬着下唇，垂着眼眸把夺魂索收回了袖子里，带着重重的鼻音朗声道：“哥哥一意孤行，我也无法阻拦。只是，锦栎若再敢伤了哥哥一根汗毛，我定会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扔进伏雷山中，叫她永世不得超生！”
炽妧说完就转身径直走了出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慕玹一眼。
边桀得到炆姬的消息，叫他去魔宫，可就在路上，边桀远远的就看到了炽妧。
边桀也没有想到会与炽妧当面碰上，炽妧面色看起来不对劲，边桀便上去安慰了一番，然后成功收获了炽妧的一顿臭骂。
边桀挨了骂，还误了点，到魔宫的时候炆姬已经百无聊赖地坐在天台边上等了许久了。
见边桀来了，炆姬便撑着地跳了下去，微蹲着稳稳地落在了边桀眼前。
地面的黄沙被炆姬激起，边桀皱着眉头，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嫌恶地用手扇了扇，炆姬缓缓站起，随意地拍了拍手里沾上的沙子，却看到边桀嫌弃的神情，她不爽地抽了抽嘴角抬起手，一掌重重地落在了边桀肩头。
“你干什么去了？来得这么慢！”炽妧叉着腰道。
边桀又拍了拍肩头刚刚炆姬碰过的地方，说：“路上遇见了公主，耽误了。”
炆姬推开魔宫大门，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又被打了？”
“嗯。”边桀轻轻回应。
炆姬咯咯地笑着，推开了地牢的大门。
炆姬扬着下巴朝着边桀示意：“进去吧，他就在里面。”
边桀抬眼轻轻点头，厚重的刘海下露出一只幽邃的眸子。
寻淼软塌塌地趴在草垛旁，各色污渍沾在衣料上已经无法分辨衣服本身的颜色。灰棕的长发不知道是沾上了什么结了块似的沾成一团，他现在看起来，就如同从忘川里面爬出来的野鬼一般恐怖。
边桀在地上随意拾起一根木棍，指尖轻捏着棍子拨了拨寻淼的毛发，寻淼感到后颈微养，便轻轻颤了颤脖子。
“寻淼。”边桀冷声轻唤。
寻淼微蹙着眉头，眼睛悄然睁开。
“是……是谁？”
寻淼声音沙哑，像一个老人一般。他想转过头去看看身后是谁，可寻焱对他下手太重，他脖颈初的骨头已经断裂，他根本无法扭动脖子。
无法看到的身后人令寻淼感到恐惧，他绝望地望着墙角处蠕动的蚯蚓，气息微颤。
忽然，温和的指肚轻轻覆上了寻淼的脖子，寻淼微愣，这人，不会是要将我掐死吧……
可想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边桀指尖轻捏，赤红的法力注入了寻淼的脖子里，寻淼感到脖颈处的伤口被人轻抚，十分舒服。
又过了少顷，边桀的指尖便离开了寻淼脖颈处的皮肤，边桀冷声道：“动一下。”
寻淼紧张地攥着衣摆，动了动脖子。
伤好了。
边桀从袖口中抽出一块帕子重重地擦了擦指尖，他藏在刘海后面的眼睛朝上一翻，把那块帕子捏成团扔在了寻淼身旁，道：“寻淼不让你死。”
边桀走出地牢，对炆姬道：“寻焱把人折磨成这样，还不让人死，真够狠的。”
炆姬扣上了地牢的锁，跟在边桀身后，道：“是啊，那寻淼刚被他带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认出来。”
边桀停下步子，转身对炆姬道：“你去与寻焱说，下次人快死了不要找我了，我没有那么多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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