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赠药
神界，凌霄殿。
神帝高坐在金椅上，指尖捏着一纸婚书。
“哼。”神帝轻蔑地冷哼一声，把婚书折得方正，随手丢到了殿下。
“魔族小儿，真是欺人太甚！”神帝说着便握紧了拳头。
凌霄殿内静得令人心慌，一众神官都低垂着脑袋，互瞟着彼此，不敢作声。
鸦雀无声间，殿外忽然走进一个小神官，小神官佝着身子，朝着神帝行礼：“启禀神帝，炼丹君觐见。”
炼丹君，居于神界炼丹府，专为神帝炼制所需的丹药，几百年才会出一次门，是神界最没有存在感的神官。
神帝扶额撑在金椅上，他微微睁开一只眼，沉声道：“许久未见过他了，想来是炼成了新的丹药了，宣他进来吧。”
“是。”
小神官退了出去，片刻后，炼丹君抚着胡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童子，其中一个手中端着一个楠木盒子。
炼丹君轻咳两声，拖着微胖的身子跪下，朝着神帝作揖：“臣炼丹君参见神帝！”
神帝笑着挥了挥手，道：“爱卿免礼。”
炼丹君畅意地笑着，空着手的小童连忙迈着小碎步上前，扶着炼丹君站起。
神帝朗声道：“爱卿此次前来，可是炼制成了新的丹药？”
炼丹君哈哈一笑，捏着胸前花白的胡须，道：“老夫的丹药尚在炼制中，还望神帝稍候。”
“哦？”神帝的神情倏然冷了下来，“那炼丹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炼丹君拿过童子手中的木盒，“虽然老夫未炼成新的灵丹，但老夫给神帝带来了能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神帝的眼睛霎时又亮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指着木盒迫不及待地笑道：“是何物啊？”
炼丹君慢慢掀开木盒，里面安放的是一枚棕黑的灵丹。
他捧着木盒走上前去，解释道：“这是老夫年轻时炼制的一味灵丹，是老夫当年调皮，背着师父偷偷炼制的禁丹，这丹老夫炼成后便置放到了一旁，近日听闻魔尊要娶亲，才把这丹翻找了出来。”
神帝微挑着眉，指尖轻敲着扶手，说：“此丹药有何妙用？”
炼丹君大笑，回道：“老夫给此丹取名为‘转瞬即逝’。服此丹者，并不会有任何不适，可若有人与服丹者亲近，那人便会在三十六个时辰内失去法力，任人宰割！”
炼丹君话音一落，凌霄殿内即刻炸开了锅。
“天下竟有此种妙丹啊！”
“炼丹君可真是无所不能炼啊……”
“……”
神帝的眼尾也不经意间乐得翘起，他兴奋地指着炼丹君，笑道：“好啊，好啊！炼丹君的意思是将此灵丹交予锦栎上仙服用，然后在三十六个时辰内，我神界大军将兵临魔都，一举拿下魔尊慕玹！”
“神帝英明！”炼丹君道，“老夫正是此意。”
神帝点着头，亲自走下台阶从炼丹君手里接过了木盒，道：“好。今日之事，朕已经有了决断，重卿退朝吧。”
殿下的大臣们朝着神帝作揖后便离开了凌霄殿，神帝坐在金椅上思忖良久，朝门外的小神官道：“去，传司命星官前来。”
少顷，司命星官便颤颤巍巍地从府中赶来，迈进了凌霄殿内。
“臣参见神帝。”
神帝轻点着头，道：“起来吧。”
伺候在旁侧的小神官连忙搬来了椅子，神帝手臂一挥，示意司命星官坐下。
司命星官不知所措地端正坐好，挠着后脑处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接了小神官递来的茶水，开口道：“呃……神帝传我前来，所为何事啊？”
神帝望着殿内的几个小神官，道：“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待凌霄殿的大门关紧，神帝才从高台上走了下来，道：“现下只有你我君臣二人，你不必再拘谨了。”
司命星官默然点头。
神帝把装着丹药的木盒放在司命星官腿上，道：“当年你本是我神界天赋最高的神官之一，却被魔尊焇煴摧毁了自己的灵柱，落得了只能修习最低等法术的下场。”
司命星官喉间蓦然一梗，道：“是……”
神帝轻轻敲了敲木盒的盖子，对司命星官道：“现在，你报仇的机会到了。”
“什……什么？”司命星官望向神帝。
神帝唇角扬起，眼尾露出一丝狡黠，他道：“你今日便去魔界，把这灵丹交予锦栎上仙，看着她服下，并告诉她服下此药后的妙用，就行了。”
司命星官轻抚着木盒，问道：“有何妙用。”
神帝笑着把炼丹君的话告诉了司命星官，司命星官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
“如何，你可以坐好吧？”神帝道。
司命星官轻轻点头，道：“可以。”
“好，那朕就在神界等你的好消息了。”神帝笑着坐回了金椅上。
可司命星官却有几分犹豫，他抱着木盒站起，道：“其实当年的事情，责任并不全在焇煴身上。
听到司命星官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神帝脸上的笑骤然凝固了。
“你说什么？”神帝不悦地反问道。
司命星官迟疑着，再一次道：“臣说，责任并不全在焇煴。”
“呵。”神帝笑了，他站起，道：“那爱卿认为责任在谁，在朕吗？爱卿怪朕编造了神柱的谎言，连累了爱卿？”
“不是……”司命星官摇头道。
神帝再次坐下，正色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人负责任的。我神族高贵，怎会有错？即使有错，那都是别人逼着我们犯错！”
神帝顿了顿，看着垂着脑袋的司命星官，沉声道：“爱卿明白了吗？”
司命星官抿了抿嘴，道：“是，臣明白。”
神帝闭了闭眼，道：“既然明白了，就去做事。爱卿放心，即使爱卿现在是个废神，只要爱卿好好替朕办事，朕绝不会亏待于你的。”
“是。”
司命星官低着头出了凌霄殿，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不禁回身看了看凌霄殿高处的牌匾。
当年清珏山的万灵之森因能观天下而艳绝六界，神帝便感到神界被仙界压了一头，于是编造出了“神柱”这一说法。
司命星官与星辰共生，天赋异禀，且常年避芒保身，他不善于算计，只想在神界做个闲散神官，可人算不如天算，他的灵柱的名字，就叫神柱。
离婚期还有一天，魔宫里都装饰上了红色的缎带，隔得远了看起来都不像魔宫了，反而像人间的宫殿。
锦栎已经逐渐接受了成为慕玹妻子的事实，在他又哄又撒娇的攻势下，锦栎也换上了慕玹给她准备的新衣服。
她趴在天台上静默地看着魔宫里忙碌的仆从，倏然嗅到了一股硝的味道。
锦栎回过头去，是几个魔族的侍卫搬着爆竹上了天台。
锦栎走近，道：“怎么会有爆竹？”
侍卫只顾着把爆竹搬上来，倒没有注意到天台上还站着一个人，几个侍卫看到锦栎的装着，便猜到了这是传闻中的夫人。
几个侍卫连连后退，听说他们尊上对这个夫人宝贝极了，他们可不敢靠近锦栎。
锦栎疑惑地皱眉，道：“怎么不说话。”
领头的侍卫长犹豫着迈出了半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是尊上，他说人间的烟花很漂亮，您应该会喜欢……”
锦栎倏然一愣，望着爆竹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侍卫长道：“夫人若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锦栎微微颔首：“嗯。”
几个侍卫得了令便推搡着急匆匆地离开了，锦栎蹲身轻轻碰了碰那爆竹，突然感觉心里升起了几分暖意。
其实他对我，确实很好。
“锦栎上仙。”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乱了锦栎的思绪，把她拉回了现实。
锦栎警惕地转身站起，璲虚剑即将从出鞘。
“上仙别激动！是我！”司命星官见锦栎的动作，连忙慌乱地举起了双手。
锦栎看清对方，才松了口气，把剑收回了鞘里。
司命星官独自前来，想必是神帝的吩咐。
想到神帝，锦栎忽然紧张了起来。
锦栎道：“可是神帝有事？”
司命星官挠了挠头顶的毛发，老实地笑道：“是，神帝派我来恭喜上仙与魔尊，喜结连理。”
锦栎淡然一笑：“多谢了。”
司命星官思忖片刻，从袖口中拿出了那个木盒，双手捧了上去，他说：“上仙，这是神帝给上仙的礼物？”
锦栎看着那木盒犹疑了一瞬，但还是接过了它。
锦栎道：“替我谢过神帝。”
司命星官见木盒已经到了锦栎手里，双手不自觉地攥上了袖口，手心里已经出了汗。
锦栎见他神色不对劲，又道：“星官想喝杯茶再走？”
司命星官摇了摇头，尴尬地笑道：“神帝说，要让我亲眼看着上仙把里面的灵丹吃下去。”
灵丹？
锦栎指尖轻磨着木盒上的精致雕花，沉声道：“为何？”
司命星官垂着头偷偷看了一眼锦栎，锦栎的脸色并不好看，如千年寒冰一样。
司命星官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上仙只要吃下它，慕玹只要与您亲近，就会暂时失去法力。”
周遭一片寂静，夏风轻轻吹着，卷起天边的云，遮住了弯弯的月。
“你们疯了吧？”
锦栎的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冷冷地望着司命星官。
司命星官顿时被锦栎看得发怵，讷讷开口：“上仙……”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吃下它？”锦栎的声音冷极了。
司命星官顿时颤颤发抖，他摆着手，面色惶恐，他说：“上仙不要为难下官，下官也是……也是听命办事。”
“我不会吃的，这礼物，我也收不了。”锦栎说着就把木盒塞回了司命星官手上。
锦栎迈开步子作势要走，司命星官连忙快步走上去挡在了锦栎身前。
“上仙别啊！”司命星官道，“神帝说，希望上仙可以为大局考虑，替天下的众生想一想，还说，慕玹留着迟早都是祸患，希望上仙不要忘记了昔日的诺言。”
昔日的诺言？
锦栎自嘲地笑了笑。
是了，当时她的确在神帝面前许下了承诺。
如若有一天慕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自己一定会亲手杀掉他。
锦栎看了看司命星官，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她把盒子拿回手里，掰开了盒盖，把那枚丹药捏在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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