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到底还是来了
太明湖畔初现春光，又在乍暖还寒中显得有些突兀，她立于舟头，面对着浩渺湖面。
前后两辈子，太明湖都是她对薛庭藉初次动心的地方，想来，竟有些怀缅。
他来到岸边，担得起玉树临风四字，轻声唤她回头，是最美的面容。
以脂粉妆点出最精致的眉眼，裴铭伸出手让他来牵，薛庭藉很意外她的主动，虽然也觉得她的表情温婉得反常，但抵不住欣喜，握住她的手跳上小船。
船只有些晃动，怕她站不稳，习惯地揽住她的腰，裴铭也就这么顺势靠在他的怀里，双臂环绕着他，那么温柔。
“今日怎的如此好兴致？”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薛庭藉吻在她的眼角，有脂粉的香气。
干脆闭上眼，享受此刻的亲昵，裴铭的嘴角挂着笑，“从来都没有和你好好游过湖，弥补一下。”
薛庭藉想了想确实如此，第一次遭遇冷箭，第二次端午节，王氏搅事，第三次又是在药性发作的许奕手中救下她，就没太平过一回。
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的脸颊蹭在裴铭的额边，“我们在一起，总是变故不断险象环生，就好像老天都不允许，好在我们让它妥协了，好事多磨，只要结局好就行。”
裴铭不说话，他们将要遭遇的变故只会越来越多，结局，也不会如他想得那般美好，所以仅仅眼下，就给他些安慰吧。
船室里煮着茶，无需再添香，他们对面而坐，大开着窗，薛庭藉身姿挺拔，多英俊的君子之姿。
裴铭就随意多了，手肘撑着茶案，轻托粉腮，随着船只微晃左右摆动着身子，惬意又可爱，哪怕只是假装的。
没有卿卿我我，也没有多少对话，只是看着湖上风光，看着别人或喜或怒，偶尔不咸不淡地说笑两句，轻易消磨了一整天，平静得弥足珍贵。
“庭藉。”日头西沉时，裴铭忽然喊他，目光依然投向窗外，可等了许久却没下文，薛庭藉倒了盏茶自饮，“我在。”
摇摇头，裴铭说不出什么，笑得有些疲惫，“没什么，只是想喊你一声罢了，天色暗了，回去吧。”
涟涟湖水染上碎金，昏黄了整片视野，他们俩并肩站在船头，向岸边渐渐靠去，裴铭却在靠岸前喊住了船夫。
她还不想早早回去，能拖延下也是好的，转身面对着他，在如火夕阳下轻抚他的脸庞。
每一处都是她熟悉的轮廓，尚无那么重的戾气与残暴，眼里也有她，她相信至今为止，薛庭藉对她的爱是真的，但是……
指尖在他的眉眼间周旋，渐渐颤抖起来。
这个涉世未深，还不懂太多阴谋权术，一心只想和她厮守的薛庭藉，再也回不来了……
藏不住感伤，又不想被他看出端倪，她干脆单手蒙住了他的双眼，放任自己悲形于色。
不等薛庭藉说什么，她踮起脚尖，覆上他微暖的唇，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的回应绵长又热烈，和着夕阳，如火焰般将她包裹。
就这样吧，她默默哀悼，便以这个吻来祭奠那个再一次去而不返的少年。
吻了许久之后，她的手臂都有些酸了，薛庭藉也没有避开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说了句：“这不公平。”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随即眼前一黑，原来是他也遮住了她的双目。
明明看不见，但他就在自己面前，裴铭突然有了丝奇异的感觉，下一刻，他的吻再次降临，比刚才更为炽热。
他们就这样在黑暗中汲取爱意，交织无间，过了许久之后才渐渐放开手，却都没有睁眼，互相拥抱着，只要彼此。
沉入湖面之下的夕阳，把最后一缕余晖投在了他们的身上，权当是给他们最后一点恩惠。
但也仅此而已了。
特地在酒楼里把皇城里好吃的东西都尝了个遍，又手牵着手在夜市里逛了许久，时节尚早，但已经有新鲜花卉上市了，寻了一圈没找到她钟爱的虎刺梅，怪可惜的。
裴铭也无所谓，北地有的是虎刺梅，漫山遍野的，那才好看呢。
倒是挑了把锋利的匕首送给他，“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物。”
“干嘛要提前？”薛庭藉接过匕首，哪怕只是个寻常物什也爱不释手，裴铭也不解释，背过身去，强忍苦涩。
这一天算得上心满意足，薛庭藉将她送回裴府时，时间已过二更，而在关上大门后，裴铭终于精疲力尽地滑坐在地，忍不住掩面而泣，依旧压抑地不敢哭出声。
然而不管她怎样挣扎，头顶那轮明月依然不慌不忙地看着她，带着亘古不变的冷漠。
拖着步子回到金微苑，银盘还没睡下，瞧小姐脸色惨白，忙问出了什么事。
裴铭摇头，自顾自收拾起了一些东西，都是些小巧武器和药品，还有些行军打仗才用得上的东西，让银盘看在眼里，心头直发毛。
整理好东西已是三更后，这个时候薛庭藉兴许已经睡下了吧，她像上次一样爬到屋顶上遥望宫城方向，灯火比往日更亮堂些。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遣银盘去休息，她独自坐在昏暗屋内，滴漏依然在推动着标尺，她累了，靠在床框边闭目养神，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四更到来的那一刻，又猛然惊醒，四下依然静谧，但她知道，六王府已经不再安宁了。
正想喝口水压压惊，忽听得一阵嘈杂，很快便有侍从前来禀报，说有大批的兵马朝着宫中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裴铭知道，这些兵马是太子调动的，直冲宫中后，就该把兵戈对向薛庭藉了。
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宫变，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跨上尔寻赶去皇宫，却被太子的人马半道拦下，她不让步，哪条律法规定不能出行了？
前阵子她才祭了东宫内监的脑袋威慑全城，到底让这些人有些忌惮，加上太子并没交代对裴小姐该如何，便也不再阻挡，大军让道，目送裴铭抢先赶往宫城。
然而匆匆赶来的裴铭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险些落马，在满目火光中，找到了薛庭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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