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上人
“沈娘子！”
这回是方晏如的声音，声音中的紧张不比方才的林遥之少，甚至最后一个字都带了些许的颤音，只是被主人控制得很好，轻易听不出来罢了。
沈于归也未曾想到从拐角处带着一队人马杀出来的方晏如会是这样的反应。只是自己如今被控制着，锋利的刀刃离自己的脖颈不到一寸距离，见血封喉是轻而易举。故而方晏如即使内心着急得已经怒火中烧，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贼人见从另一边又出来一队人马，如今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住，自己手中虽说有两个女人，只是不知这两个女人的命抵不抵用，倒不如……
贼人一边劫持着沈乔二人，一边脑子里想着脱身的对策。
“往前走。”突然自己手中的人质小声道。
“什么？”沈于归身后的贼人懵了一下。
“劫持奴家，往前走。豪杰想脱身，奴家想活命，走到巷口于豪杰于奴家都有好处，豪杰与豪杰的兄弟方便逃脱，奴家为了活命，自然也会拖住那二位相公。”沈于归几乎嘴唇不动，用极低的声音道。
“哼，俺凭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豪杰，如今豪杰的刀就在奴家的脖颈旁边，豪杰若是心念一动取了奴家的命那可谓是轻而易举，奴家又何必要冒这个险？况且豪杰为何会觉得奴家同那二位相公有所瓜葛呢？奴家只是一介草民，如何高攀得起那二位相公？”
“哼！”身后的贼人横了沈于归一眼，“俺的弟兄们可是看得真真儿的！谁看不出来你们便是那两位官人心尖儿上的人？只怕唯有娘子你自己看不出来罢了！”身后的贼人果然挟持着沈于归一点点往街口逼近，方晏如林遥之二人也锁了眉头严阵以待，不敢有一丝大意。
——这回倒并非因为公务了，而是被挟持的二人，确实是他们的心上人了。
“对面的官老儿！把你们的人撤了，俺们便放了这二位小娘子，若是俺们走不了，这二位小娘子如今也别想活命！”沈于归身后的贼人已经开始讨价还价。
对面的林遥之眉头紧锁，似乎十分犹豫不决。乔三娘子见状，急道：“林郎君，郎君千万不要听信此等贼人迷惑之言，郎君当以汴京百姓为重，奴家今日就算死在这伙贼人刀下，奴家不怨郎君，奴家在所不惜！”
这一番话说得是令天地为之振奋，眼看着对面禁军的士气瞬间被乔三娘子鼓舞起来，这时挟持着乔三娘子的小贼故意将刀刃磕了一下乔三娘子的脖子，乔三娘子也并不退缩，脖子上瞬间就有殷红的血冒出来。
林遥之看见乔三娘子脖子上的血渗出来的时候瞬间就急红了眼，只是对面可是害死数条无辜人命的贼人，即使心中再恨，林遥之也不能妥协。于是两方就这么僵持着，贼人带着人质慢慢向街口逼近，即使方晏如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就要逼近街口，沈于归又压低声音道：“放了奴家。”
“啊？”
“豪杰放了奴家，奴家便能帮豪杰拖住那里二位相公，如今街口满是精兵，若是带着奴家与乔三娘子这两个累赘，二位英雄豪杰也走不了。”
“笑话，俺怎么知道娘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让俺就这么白白放了娘子，若是娘子反口一咬，俺又如何？”
沈于归心中撇嘴，心道我又不是狗，咬来咬去的……果然这贼人没什么文化，说话就是没有读书人中听……
心中虽如此想，但依旧故作认真道：“豪杰离奴家距离如此之近，况且那上头二位相公皆是文官，并不会武，豪杰不会是连一个文官都不敌吧？”
这话就跟说现在的男人“你不行”是一个效果，男人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不能被人说“你不行”，于是那贼人当即大怒道：“谁说俺不敌区区一个文官老儿！”当即向绑着乔三娘子的小贼眼色一使，二人双双放开手中的人质。
沈乔二人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顿时无法平衡，堪堪向一边倒去。就在此时，沈于归听见一股熟悉的声音：“拿下！”
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觉得有一个人接住了自己，然后自己便听到弓箭“嗖嗖”破空的声音，只是自己背对着，根本看不见具体的场景罢了，然后就是利器插入皮肤钝钝的声音，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与厮杀声。
不过这些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沈于归很想转过身来看看现场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却神奇地发现，自己无法扭动自己的身体。
有一股力量，将自己牢牢固定住，让自己无法动弹。
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别看，太血腥了，你看了会害怕。”
·
汴京城，青鱼街，沈记食肆。
食肆里没什么客人，依旧掌了灯，门也开着，里面五个人各自忙活。
阿黎又是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又是拿来一些急用的伤药——因为乔三娘子的脸上不小心擦破了一块皮，脖颈间也被磕出了小刀伤。林遥之坐在乔三娘子对面，有些局促，仿若面对一件绝世珍宝，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好。
沈于归倒没受伤，但是如今这么几张嘴皆要等着吃饭，于是沈于归一边紧急快速做了汤饼，一边有些害臊。方才方晏如对自己所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若是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系，这话语的内容和当时的语气就显得有些暧昧了，但若是方晏如心中真把自己当成……
沈于归突然想起先前乔三娘子所说的种种，心中不禁乱成一团乱麻，一不留神，锅里的汤饼不小心煮糊了一点点。
沈于归将煮好的汤饼端上桌，方晏如还顺带着搭了把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两手触碰，两人的手皆如同被烫了一般，飞快地缩回了手。
好在没有汤饼被打翻。
林遥之已经笨手笨脚地帮着乔三娘子处理了一部分伤口，如今汤饼来了，又怕乔三娘子饿着，于是停手让她先吃饭，吃完再继续处理剩下的伤口。
一张桌子虽不大，但五个人还是能坐得下的，阿黎与沈于归个子小一些，于是挤在了一起。阿黎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满意足地笑了。
沈于归并未声张地将煮糊了一点点的那碗汤饼放在自己面前，却又被方晏如不着痕迹地换了去。沈于归本想换回来，可方晏如却扒着那碗不肯撒手，沈于归只好作罢。
随便扒完了汤饼，林遥之一嘴地称赞好吃得很。吃完了饭，阿黎自去收拾碗筷，林遥之依旧接着给乔三娘子上药，方晏如看着沈于归，似乎等待着什么。
沈于归确实有话想说：“方郎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方晏如自然欣然同意。于是跟着沈于归去了后院，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明月光辉，将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镀上了一层金边，人们常说花前月下，如今虽没有花，但已是立春，空气中不知从哪里幽幽传来一阵花香，也算是良辰美景了。
“方郎君其实来头不一般吧？”
方晏如未曾料到沈于归竟如此开门见山，当下也不好再隐瞒，于是道：“确实，让沈娘子误会了。重新介绍一下，在下方晏如，乃汴京城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这个官职倒是令沈于归猛吸了一口凉气。这可是比府丞还要大的官职！沈于归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先是开封府府丞亲自送自己回客栈，而与面前的这位方郎君的相遇，也正是在大街上，自己竟有这样好的运气，街上随便一捡便能捡到一个高官！
“沈娘子新买来的女使，还很是聪明伶俐呢。”
沈于归见方晏如又扯到阿黎身上，不敢多说，只好随便敷衍搪塞过去便罢。
又随口寒暄几句，方晏如又道：“小生看这食肆最近的生意似乎不大好啊。”
沈于归道：“方才从馄饨铺改成食肆没多久，客人自然少些。”
方晏如却摇头道：“依小生拙见，娘子的食肆还是有些问题。食肆里的吃食皆过于简单了，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也要这酒足够香才行啊。”
·
桌旁，林遥之一边给乔三娘子抹药，一面又细细地说明了今日的来龙去脉，听了半日，乔三娘子总算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乔三娘子替阿黎打抱不平道：“果然如此！真是过分，那些个贼人，一张臭嘴，净说些浑话！”
林遥之动作轻柔，语气却更轻柔：“不过那二人有一句话确是不错的。”
“什么话？”
林遥之停下动作，直视自己的眼前人，眼里亮晶晶的：“乔三娘子你，便是小生心尖儿上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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