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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大许与北狄边境曾屡次爆发战争,且一旦开始便持续数年不得平息,百姓苦其久矣。终于在三十年前,大许得天时地利,大败狄军,北狄同意与大许和平共处,年年朝拜,北狄王还将最宠爱的小女儿送到大许和亲。

        那位公主便是长秦的母亲,先帝元皇后,言赫多。

        长秦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那个传说。

        那是幼时每每做噩梦,母后都会给她讲的故事,在母亲的故事里,圣女是位温柔且强大的女性,她文能教化百姓、武能上阵杀敌,护佑一方子民安居乐业。相比起神明,在长秦的印象里,那位圣女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只是母亲很少谈及“库若”二字,想来就是因为那曾是北狄人对她的称呼。

        “在北狄,库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凡用圣女这个名号的人,差不多都像吉祥物似的,祭祀时接受朝拜便好,但言赫多公主不同,她十几岁时便向北狄王提出改革之法,带着汉子们种粮食,阻止他们烧杀抢掠。后来南下大许游历回去之后,她甚至想制定律法。这种痴心妄想的事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草原上都是一群莽汉,他们信奉力量,绝不接受被那些条条框框约束。那个时候又正好是北狄王的几个孩子争权的时候,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爆发了战事,北狄遭风雪侵袭,败给了大许。为了保护自己的部落,公主主动提出和亲,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听她说完这些,长秦想起幼时,元皇后总是教她和弟弟,要有担当,要有本事,要有皇室风范。她那时太小不懂,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实现自己的抱负,于是将希望寄托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鱼若坐在旧书上,慢慢回忆着,“这些都是我阿父告诉我的,他说,言赫多公主是个顶有本事的人,只是生错了地方。”

        大概不只生错了地方,还生错了性别。北方部落崇尚力量,女子掌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言赫多公主是倚仗老北狄王的宠爱才能做那么多,若非当时和亲到大许,等老北狄王离世后,她大概也会死在那几个亲哥哥的手里。

        想到那几个舅舅,长秦眼里露出一丝鄙夷。

        “所以在北狄,库若只是对圣女的称呼,并没有这个教派?”

        鱼若点头,“北狄信奉天地,水草、牛羊、风雨雷电,都是天地的馈赠,神的存在其实是不强的。不像大许,凡事都要去庙里祈福,各种各样的神数都数不过来。”

        长秦觉得在理。

        那么那个库若教又是从哪里来的,她们信奉的神,会不会是元皇后?

        长秦放下手中的书,大步走出了门。

        “你去哪儿……”

        “晚饭不必等我!”

        北大街的尽头,是沈太傅的宅子,门面比起京城其他官员的宅子略显寒酸,但却无人敢低看这家主人。只因这沈潜是当今东宫太傅,也曾是先帝以及当今皇帝的老师,八旬高龄,三朝元老,德高望重。

        长秦上前叩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厮探出头来,看见是她,赶紧起身让路,“是长公主殿下啊,快请进,小的去禀报老爷。”

        长秦扇子一拦,“不必,我来找你们家孙小姐的。”

        “是。”

        长秦轻车熟路地穿过前院,走到东南边的一处院子。

        沈清正在院中练剑,见长秦进来,拿起旁边的一把长枪扔过去,“来得正好,陪我练练!”

        那长枪眨眼间到得眼前,长秦只来得及收了扇子,一把将其握住。她掂了掂分量,二话不说刺出去。

        玄白两色衣衫在院中翻飞,两人你来我往,过了数招,最终长秦一枪刺出,银色枪尖抵在了沈清下颌,而沈清手中的长剑根本没有碰到长秦分毫。

        长秦收了枪,往旁边一掷,那长枪不偏不倚落进架子。

        “若是给我一柄剑,我不见得能赢你,但你给我长枪,那可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沈清收了剑,面上并无不悦,“你拿剑我也未必能赢。”

        “过奖过奖。”长秦不客气地往里屋走,“那个库若教,我还真想起了点什么。”

        “什么?”

        ……

        沈清抬手让送茶的下人出去,“你怀疑那个库若教可能和元皇后有关?”

        “我只是说,可以顺着北狄圣女这条线往下查。”

        沈清思考了片刻。“这库若教既然在北狄没有信众,那便很可能发源于本土……”她点到即止,但长秦听懂了。本土的库若,只有一位。

        她起身往门外走,“陪我去太常寺看看吧,看看这个库若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若这教派真是元皇后一手造出来的,恐怕凭我们根本查不出什么。”

        长秦脚步一顿,“你什么意思?”她只是来给沈清提供思路,从没想过元皇后会是建库若教的那个人,虽说年少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长秦绝不相信母亲会创造一个以自己为神明的宗教,她在世时就极受百姓爱戴,根本不需要去制造信众。

        沈清纠结了片刻,抬头看向她:“元皇后是北狄人。”北狄战败后被迫割地求和,元皇后为了部落来到大许,至死未归。世人只知元皇后是自愿和亲,稳坐中宫,母仪天下,但靠近权力中心的人,却无人看不出她的野心,若非英年早逝……

        “沈清!”

        沈清噤了声。

        看她垂头不说话,长秦反而觉得是自己小肚鸡肠了。她拽着沈清的手,“跟我去太常寺!”

        两人一路纵马到了太常寺,太常寺卿亲自出来迎接,看见长秦的脸色,心里顿时打起了鼓,“殿下亲临,是有什么吩咐……”

        “去把所有关于库若教的卷宗全给我找出来,一个字也不许落!”

        太常寺卿连忙答应,“是……是是是。”

        两人在前厅里等了一刻钟,卷宗才慢慢送过来,摆了一桌子。

        长秦:“就这些?”

        太常寺卿:“沈少卿之前已经来过一次,我当时就想说不定以后还会用到,便吩咐下面的人归总了一下,这库若教本就是个无名小教,属实没多少信众,有记载的卷宗一共三十六卷,都在这里了。”

        长秦已经拿起一份,敷衍到:“王大人有心了。”

        “不不不,都是下官该做的。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寥寥数字……”

        这些卷宗都只起个记录的作用,没有更多的信息。长秦一路翻过去,每卷上都只有几个字,写着教派的名字、教众人数,其他一概没有。

        她将卷宗丢到桌上,“这都是些什么,记这些有什么用?”

        沈清按住她的手,“你冷静点,我为那句话道歉,你别这样。”

        长秦看着她,直到沈清放开手。

        “原贞二十二年……找到了!”她指着那几个字,“原贞二十二年,库若教,教众三人。”

        只有三个人,必不可能是有根基的教派,而那一年,正是十二年前,元皇后离世,举国哀悼的年份。

        沈清长舒了一口气。元皇后病逝之前卧床了将近一年,不可能有精力做这种事。

        “与我母后无关。”至于是不是什么人想打着元皇后的旗号行事,那都是后话。长秦心中的忐忑终于落下地来。

        离开太常寺时,长秦觉得今天的天都明媚了几分。

        “我说错了话,跟你道歉。”沈清说。

        “你怀疑也很正常,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是同她自小相识的沈清,但凡换了别人,现在脑袋都不一定还在颈上。

        “其实你自己也害怕吧,所以才这么着急想要证明。”

        长秦并不忌讳这个问题,“我七岁上樾栖山,待了整整十年,同母后相处极少,因此关系并不亲近。但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很好的皇后。”

        元皇后是大许近百年来最具盛名的皇后,大许后宫不许干政,但先帝在元皇后的建议下,兴修水利、减赋税、开国门,桩桩件件都是令百姓称道的好事。她还为先帝生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皆是聪慧异常,只可惜天妒英才,她没过四十岁,便因为寒气入体病重,没熬过那个春天。

        长秦那时还在樾栖山,得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却还是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元皇后为人清正,母仪天下,世间无二。”这是世人对元皇后的评价。但站在案情的角度上,沈清不会放过一点线索。

        “若是她能多给我些时间就好了,我想让她看见,她想做的事,我正在替她做。”她那时太小,其实记不得母后到底对她有些什么确切的叮嘱,但是她心里一直有那么一颗种子,告诉她,去爱脚下的土地,去爱每一个子民,去结束战火。

        她绝不相信向她讲述这些的母后会和□□有关联。

        如今有了新的线索,沈清也就有了方向,“我会去查查他们是否与北狄有联系。”

        “北境近年来还算安稳,但北狄贼心难死,想闹幺蛾子也不奇怪,我会写信给钱越,让他注意着些。”

        “嗯。”虽说这天下才太平了几年,但也确实到了未雨绸缪的时候了。

        两人一路回了沈府,天已然黑透,老太傅专门让人来留长秦吃完饭,长秦也就不客气,“我是真的想你家的清风酿了。”

        “祖父向来喜欢你,今天肯定得开一坛。”

        长秦大踏步朝饭厅走去,“那是,想我当年,也曾是沈太傅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呢。”

        “得意?得意你差点烧了他的藏经阁?”

        “哈哈哈哈哈,旧事不提也罢!”

        盛烟楼,地下暗室。

        烛火昏暗,阴冷寒潮从脚底直往骨子里钻。女人穿着暗色衣裳,搭了一件狐裘,立在暗室中间。她的对面,是个被绑在刑架上,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男人。

        她带着面纱,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像鹰隼般锐利,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寒光,“我再问你一遍,是何人指使你传出谣言?”

        男人的喉咙倒着血沫,发出诡异的笑声,“嗬嗬……升烟岛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还管起朝廷的事了……”

        盛清吟一指抬起他的下巴,“你要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哈哈哈哈……一个女人……能奈我何啊……”

        他话未说完,那只抬着他下巴的手一按,便听咔嚓一声响,他的下颌被捏得粉碎。

        “啊--”男人发出痛苦的喊叫,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几滴血溅到她的狐裘上,盛清吟低头看了眼,嫌恶地脱下来,扔给了一旁的南舟。

        “别让他死了。”

        阴影离开那一刻,南舟看见了男人眼底的惊惧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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