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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麟州府,长风山。

        复容挥刀砍了最后一个土匪头子,大喝一声:“兄弟们,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家!”……

        将士们大喊着,抹一把脸上的血,畅快地笑。

        “传令,收拾营地,准备回京!”

        “是!”

        而正当他们整队准备返程时,山林间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本来复容以为那是什么动物的声音,但很快,四面八方都开始响,将士们脚步停下,一个个都侧耳去听,警惕地重新举起了武器。

        复容提着刀,冲山间大吼了一句:“山间何人?!”

        这里并不是开阔平地,而是长风山山腰的一处浅坑,复容心里惊了一下,他们围了火风帮半个月,这次是瓮中捉鳖,将人困在了这个地方才得以歼灭,可若是黄雀在后,现在陷进瓮中的就是他们了。

        将士们围到了一起,刀尖向外,警戒着。

        不一会儿,那山间出现了第一个人,是个穿着破烂,但身高体胖的男人,接着,又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大概有百来个人,无不是流民打扮,手无寸铁,但那股阴邪杀气又让他们处处透着违和。

        复容喊了一声:“是南边来的难民吗?可随我回大营,我分与你们食物!”

        但他的喊话却没有任何回应,那些人瞪着眼睛看着中间的士兵,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无端让人胆寒。

        一时间,只有山风呼啸,搅起坑底的血腥气,在刀尖和鼻尖盈盈绕绕。

        小兵有些害怕,“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有了动静,领头的男人大喊了一声:“除皇权,天下大同!”

        复容心头一震。

        但他没来得及想清楚,那些人便大吼着“除皇权,天下大同”的口号冲了上来。

        复容在长公主麾下待了四年,有一条军令是刻在心间的——可杀敌军,不可伤平民。

        但此时,他知道,如果不伤这些人,今天,他们这些兄弟怕是难走出去。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寻常的百姓,他们眼底寒光四射,那种杀气,他在战场上都没见过,带着阴邪,和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念,虽然是徒手,却好像能把人撕碎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复容想到了之前长秦给他送来的信,心想长公主真是料事如神。

        “先别伤人!”他用刀把拦住了一个女人的攻击,将人推倒在地上,却没想到,那女人翻身就站了起来,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用手来掐他的脖子,他抬手想砍,却想到军令,犹豫再三。一个正常女人,在正常状态下是很难把一个挣扎中的男人直接掐死的,但复容这个九尺大汉,却在这个女人手下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正当他终于准备拿刀时,女人突然倒了下来,温热的身体瘫在了他身上,嘴里还念着:“除皇权,天下大同……”

        复容瞳孔放大,下一刻,看见了眼前拿着刀双手颤抖的小兵。

        小兵对于自己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这件事无法接受,“将……将军……我,我不是……”

        复容揉着脖子站起来,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不是你的错。”接着他看向周围,发现几乎所有的难民都是这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只能咬着牙喊了一句:“杀!留一两个活口带回许京!”

        士兵们早就被缠得受不了了,听见这话,抬手就是一刀。

        这帮民众再怎么生猛,也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对手,而且人数不多,很快便杀得不剩几个,被士兵们齐力按在地上。

        复容还没收刀,走到一个男人面前,问:“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睁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他,答非所问:“我的库若,我为你而死!我无上光荣!”

        复容皱着眉,一时不察,那人居然奋力挣脱,夺过他的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按住他!”

        终究还是没来得及。

        其他几个活人也效仿他,没夺到刀的,也会去攻击旁边的士兵,逼着人砍了他。

        复容看着这一片惨象,心里直突突。

        “将军,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沉思良久,他还是只能说一句:“回京!”

        数十天的风餐露宿过去,本来应该高高兴兴回家,却被这一场完全压制了兴奋,回程的途中,将士们无不愁眉苦脸,根本开心不起来。

        盛烟楼。

        “复容杀了那群百姓?”

        “是。”北舷面色凝重,“现在消息比军队跑得还快,直奔京城,估计很快就能传开。”

        盛清吟手里的杯子都快要捏碎,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冰,“拦住他们。”

        “已经派人去了,但估计拦不住,对方有备而来,设这一场,目的就是要把事情传开。”

        又是一个抓不住,上一次在城郊也是一样,戏台也是。盛清吟觉得很奇怪,升烟岛虽然以贩卖消息著称,但有实力的高手也不少,否则也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比旁人快,可最近却次次慢对方一步。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大许朝廷里的勾心斗角,现在看来,可能远不止这样。

        “这个有备而来……到底备了多久?”

        北舷看着她的愁容,心里也不静,“可楼主,您已经在许京耽搁了许久,不能再等下去了。”

        本来年后就该走,现在已经快到一月。盛清吟向一旁的柜子,那里的暗格里放着那张地契。

        “我……”

        “您若真的还想再见她,有何苦这么干等着呢?直接挑明身份,事情不就简单许多?”

        盛清吟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窗边,“若她知道我是谁,感念旧情,必然要出兵帮我,可你也看见了,如今她自己都将身陷囹圄,我怎么敢再把她拖到这泥潭里来。”

        “楼主……”

        “好了。大概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了她什么,徒添烦恼罢了。我明日便启程,她的事情,你替我多照看些,有什么消息就想办法送去,往后不管南边发生什么事情,千万要劝住她,不能让她冲动。”

        北舷低着头,语气有些倔强,“殿下自有主张,她若执意要去,属下是劝不住的。况且我们若是能得殿下相助,岂非胜率大增?”

        “但这事与她无关,不该让她卷进来。”盛清吟语气坚定,“情分不是这么用的。”她要做的事情太过凶险,每一个参与进来的人无不是置生死于不顾,那份信仰与责任属于他们也只属于他们,不必让无辜之人犯险。

        太傅府中,沈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动身出京。

        “小姐,长公主来了,在前厅。”

        “殿下,此事蹊跷甚多,背后之人心思歹毒,所图怕不只在殿下。”

        沈清迈进门就听见这一句,问:“出什么事了?”

        “清儿,你之前说要出京去查库若教的事情?”

        “是,午后便动身。”

        长秦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他们出手了。”

        信不长,但事情说得很清楚,沈清看完,深深皱着眉头,“除皇权,天下大同……这是想造反?但他们袭击军队干什么?这明明就是送死,他们这么干有什么好处?”

        “好处不在伤亡。”长秦冷笑一声,“年前就有人在京郊传谣,说我私吞陈久私库,前些天上元戏台的事,又闹了一回,说是夸我要遭天谴。这一次,你猜会怎么样?”

        沈清思考片刻,脑筋搭上,瞬间反应过来,“复容是你的旧部!”

        “挺聪明嘛沈少卿。”复容是在长秦麾下立了军功才得封南大营大统领,镇守许京外围第一道防线的。但其实他常年待在军营,名气并不大,比起一人之下的长公主,是一个天一个地,再加上之前的铺垫,毫无意外,这次的事情又会被扣到长秦头上。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长秦看向沈太傅,老爷子沉稳笃定:“殿下虽无意虚名,但自第一次打了胜仗到如今,已然成了百姓心中的神,成了他们对朝廷,对顾姓皇族信任的来源。殿下盛名一旦不稳,邪教便可趁虚而入,诱导无知百姓,吸纳教众,图谋不轨。”

        沈清越听越心惊,“他们想用百人,换许京城的上万人?那些人就那么心甘情愿地为背后的人死?”

        长秦嗤了一声,“要不怎么说是邪教呢。”

        沈清:“那现在怎么办?”

        沈太傅:“我与殿下,正在商量应对之法。你且去查你要查的,京中之事不必担心。”

        她看向长秦,长秦对她笑了笑,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

        谣言传出来的速度比他们想的还要快。

        先是在麟州府发生的事情传开,说长公主的旧部复容,在长风山下为了开路屠杀上百流民。

        本来这事没有多少人信,但经过了几天的发酵,事情越传越离谱,说那复容身高九尺,在北境就曾经屠杀无辜百姓,如今请令剿匪,就是因为凶性大发无处发泄,所以杀了山匪还不够,还把路上的无辜百姓都一一屠尽。

        后来,终于有人传,说长公主不杀平民的军令根本就是摆设,她就是因为性情残暴,当年才会被先帝送出宫去学艺,才会以女子之身上战场杀敌无数,如今天下太平,无人可杀,凶性早就克制不住,若是还在许京待着,迟早屠尽许京城。

        人们将如今的大许与原贞帝在世时做对比,发现如今的世道一日不如一日,那些旧日军功的光环瞬间黯淡,救万民于水火的长公主殿下,就这样,一步步被拉下神坛。

        再后来,一个南边的商队到许京,带来了南海异象的消息,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说:“临朝当年被屠城,难道真的是东离干的吗?长公主当世神将,怎么可能会救不回一个临朝?”

        于是那本该传到东离去的冤魂索命的流言,就这样在许京城炸开了锅。

        长秦对此早有准备,但当她真的听到那些流言的时候,还是难免惊了一惊。

        鱼若已经气疯了,想要出门理论,却被长秦关在府中,不让她踏出家门一步。

        “你知道外面怎么说你吗?”鱼若冲她喊,“说你是杀神,说你祸乱朝纲,说你中饱私囊,说你不该待在许京城!会害他们被冤魂索命!”

        长秦拿扇子敲她的头,“好了,别人在外面说也就算了,你还要在家里指着我鼻子骂,哪有你这样的?”

        鱼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直跳脚,眼泪都出来了,“你说你不是神,所以不是所有人都会信你,可是……可是他们的命是你救的,如果不是你守住了北境,北狄可能会一举攻进京城,他们这群本该成为死俘的人,非但不感恩戴德,竟然还说这种话,他们凭什么!”

        是啊,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受了庇护,还想要用刀将救世主的光芒剐下来,踩在脚底下,凭什么呢?凭他们愚昧吗?

        “不是这样,鱼若。”长秦摸摸她的脸,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这些人也是受人蛊惑,寻常百姓没有那么强的心智,容易被人当做棋子。况且,就算这世上没有我,也会有另一个人守住北境,我要的不是万人敬仰,自然也不在意他们那几句话。”

        “那你要的是什么?”放弃自由回到许京,心甘情愿当一头困兽,为的是什么?

        长秦弯腰与她平视,声音缓慢低沉,是前所未有地严肃正经,“我生在皇室,居于殿堂,立于天地,打仗,为的是脚下土地不被战火而焚,入朝,为的是天下生民安居乐业,我所做的,都是我该做的,不是为了当谁的神,不是为了民间的供奉信仰。”

        “可是那些人……”

        “他们现在这样,是有人在捣鬼,我要把那个幕后之人抓出来,这才是破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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