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做个人
“哎哟，他爹娘还说他在码头找了个正经活，我还以为他洗心革面准备重新做人了呢，没想到还是在干那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
“真是想不到啊，被人抓了吧，找上门了吧，以前我就提醒老吴，一定要好好管教他这个儿子，可他就是不听，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就是当成命根子宠着嘛，可孩子都是越宠越不成器！”
“家里活不让他干，整天游手好闲，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连自己村里邻居的鸡都敢偷，谁知道他在外面都偷些什么了啊？”
吴勇被人压着走在村里，抓他的那些人哈哈大笑，“还是个惯犯？”
吴勇羞于见人，他不敢想爹娘会是什么反应。
果真，他被压到家门口时，爹娘只看了一眼，他娘就大哭一声，活生生气的昏厥，他爹也在浑身颤抖，可还是坚持着站在那里，像是一根麦秸一样。
他胡子翻飞，艰难地给人道歉，他扑通一声跪下，当爹的跪在儿子面前。
他说，无论吴勇偷了什么，还请不要报官，他赔！。
可这个家庭早就穷的叮当响，米缸里进一只老鼠都能打滑，他能赔什么？
那些人在他家里转一圈，没有女人，只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小偷儿子。
他们不屑地扯扯嘴角，看着院子里瘦了一大圈的老黄牛道：“那就把这头牛赔给我吧，要不然我就送你们儿子去坐牢，流放！”
老父亲眼里的光熄灭了，他看着那头陪他十几年的老黄牛，家里的地要是没有牛，他一个人怎么干的动。
又扭头看看儿子。
终于下定决心，身子一软，像是苍老了十岁：“你把牛牵走吧。”
那些人牵走了牛，临走前还不忘记踢吴勇一脚。
吴勇瑟缩着，趴在地上，门外看热闹的村民渐渐散去，他等了很久，等他爹用皮鞭抽他，可是种没有等来。
他听见呜咽的声音从家中传来，是他爹在哭。
他进门去看，只看见他爹抱着他娘，扯着嗓子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娘没啦！”
吴勇哭不出来，他娘叫他给害没了。
就剩下两个男人过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码头没活，城里也没活，他爹把他紧紧看着，不许他再去外面游荡。
“你再偷，爹就只能把命赔给人家了！”
吴勇沉默不说话，可不偷哪来的食物呢？
他爹用牛皮鞭拴着他，带他去土里刨食，挖出干瘪的种子，不抹泥巴就往嘴里塞，带他去挖草根，割树皮，能吃的不能吃的，他全都吃了。
可还是不够，他爹把能吃的留给他，自己饿得半夜起来挖院子里的土吃。
没过多久，他爹肚子大的像是怀孕了，整个人却瘦的像是皮包骨头一般。
他死了，活生生憋死的，他把牛皮鞭交给吴勇，叫他小名，让他逃吧，逃到能要口饭吃的地方，以后堂堂正正做人，别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到了没人地方，别人不知道他是二混子，只知道他叫吴勇。
他爹想的好，说的也好，可逃亡哪有那么简单呢，饥荒遍野，白骨千里，到处都是饿得眼冒绿光的人，那已经不算人类，是野狼。
他一开始也忍着不偷，后来就忍不住了。
他想活着，想堂堂正正做人，就必须要偷。
他给自己定了底线，偷有钱人的，不偷穷人的救命粮。
也就这样欺骗一下自己仅剩的良心，应付他爹。
吴勇偷东西的技术越来越高超，他从人身边经过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对方身上的东西，没人能够看得清他如何做到的，可偷就像一种本能，一种宽慰，即使能吃饱穿暖，他还是想偷。
好像只要这样，他就能惹爹娘生气，让他们醒过来，再抽打自己。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反正吴勇靠者偷东西在流民中活了下来，还一路走到了东沂乡，这边也闹旱灾，可情况比他家乡好太多了。
他在城外等了几天，等到了救济粮，又等来了流民可以入城的好消息，前提是要没干过什么坏事。
偷东西算不算干了坏事？
吴勇不知道，就算他偷东西技术高超，也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被招募去干活的人中，就有知道他会偷东西的人。
吴勇不敢赌，怕被人揭穿他是个小偷。
所以他错过了第一轮的流民招募。
算了，留在城外领救济粮也挺好的，吴勇这样安慰自己。
可心里还是艳羡，进入城里的流民过上了正常的生活，他们洗了澡，吃饱饭，换上干净衣服，有了正经事情干，开始堂堂正正做人。
他也想堂堂正正做人，也想到城里，这样他爹在天之灵，也许就会满意了吧。
可他不敢。
第二次机会很快就来了，这次审核比上次还要严格，要求每个报名的都都要找一个已经进入城中的人担责。
他们必须自荐，交待自己路上都做了些什么，再根据做的事情的严重程度，选择要不要为他们担保。
吴勇陷入了纠结之中，好想进城，可他做的事情，能被允许进城吗？
眼看着报名的人蜂蛹而上，他没有太多的考虑时间，冲过去找到那个叫赵阳的男孩。
他认得赵阳，这小子是个不简单的家伙，一开始他看赵阳小腹高高鼓起，还以为他是和自己爹一样，吃土吃的。
可后来他亲眼见到赵阳掀开小被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很珍贵，所以才会贴身放着吗？
吴勇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很好奇，试想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孤身一人，缺能够在流民当中活下来，他一定有食物或者有法子弄到食物。
于是吴勇在内心好奇的驱使下，慢慢接近赵阳。
不出所料，他被赵阳抓个正着。
赵阳怀里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
要不然皮肤还有点温度，吴勇真以为这是个死孩子。
被抓包，赵阳也没拿他怎么着，拧断他两根手指就让他走了。
现在，吴勇要找他为自己担保，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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