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恐惧

“妖怪终究是妖怪，我不是正常人，和普通人的恐惧不一样，知不知道。”
  韦任清一脸高傲，慢悠悠拉扯烟绳，被缠绕的这点时间内，他已经基本掌握这些烟绳的形态，玩弄它们花费一些时间罢了。
  心中暗道，幸好他从小受到师傅压迫，研习古籍，见过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也亲眼见证过无数绝望的死亡，任何恶心和恐惧，早让他些许麻木，如今可能只有接近死亡才让他爆发出强烈的恐惧......或许还有......念书。
  掀帘鬼在瓦砾内沉默良久，眼睁睁看着韦任清肆意玩弄它的烟绳。
  良久的沉默不是好事，韦任清虽然沾沾自喜，可还保持冷静，这种妖怪见人就干，停下来肯定另有坏招，不能久留。
  “这绳子，砍不断？”
  韦任清用力拉扯绳索，火烧、刀砍，甚至上牙撕咬，都不能破。
  还蹦的它自己牙疼。
  他不记得掀帘鬼的恐惧能厉害到这种地步。
  从前所有出现的掀帘鬼，无一例外都是小鬼，孱弱不堪，无法造成巨大威胁。
  难道是他小看了现在这只掀帘鬼吗？
  不可能啊！
  怎么想都想不通。
  黑铠一直死死盯着前方的瓦砾堆，时不时投掷几块细小石头，便没了攻击方式。
  越是沉默，越让韦任清后背发凉，说不定它正在酝酿什么绝招，必须先割断烟绳为妙。
  这些烟绳是恐惧构成，任何外部力量对它全部无效。
  “只有消除恐惧才会消失吗？”
  可是韦任清并不知道这些恐惧是从何而来，也就无从解开。
  韦任清拉扯烟绳，掏出符箓。
  “走！”
  捻碎符箓，阴气力量铺开，环绕韦任清整个身体，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用手扯了一下，屁股稍稍挪动几寸，依然困于烟绳缠绕之下。
  “这也走不开！”
  韦任清发现事情不对劲儿了，这烟绳缠绕的是他哪个部位？
  如果上单纯的手臂和大腿，凭借他上天入地的保命符，随随便便脱离。
  当他知道自己还在原地时，洪水般的恐惧再次袭来。
  瓦砾内终于传出掀帘鬼诡异扭曲的笑声。
  “如何？”
  “帝国药师，恐惧了吗？”
  “你内心并不恐惧任何妖魔，你恐惧自己所不能，遇到超乎自己想象的事，便吓得屁滚尿流。”
  韦任清转过头去，看见掀帘鬼顶开瓦砾，缓缓站起：“放你的狗屁，我可不怕，想扰乱我的心智，你还嫩了点！”
  掀帘鬼的身躯极其扭曲，像一只爬行的蜘蛛，下巴磕在地面，舔舐着自己软塌塌的鼻梁。
  “咦，恶心！”
  丑陋的样貌引得韦任清咋舌，他见过很多妖怪，和掀帘鬼这般丑陋的极少。
  掀帘鬼发出低沉的笑声，蠕动几步说：“看见我，第一反应不是恐惧，你是个特殊的人类。”
  它阴暗的笑脸下不知道藏着什么把戏，韦任清不敢放松，一直在拉拽尝试把烟绳弄断，同时摸摸让黑铠找准时机发动攻击。
  就在掀帘鬼靠近黑铠时，巨大的铠甲解开防御姿态，在空中快速缩小，那一瞬间拔出巨斧临空劈砍。
  黑铠动作稍稍迟缓，被掀帘鬼躲开，它在碎石和草地上漂移，宛如顺水滑行，眼花缭乱，无从辨别它的具体位置，就这样旋转几圈后，猛地从韦任清身后发起攻击。
  避无可避，因为无法看清模样，掀帘鬼锋利如刀的手臂扎入后背，穿透其整个胸腔，呜咽之声没能在韦任清嘴里发出，痛苦便如丝线一般张开。
  更诡异的是，大脑的记忆一时间充斥着无数恐惧妖魔，群魔乱舞，他的回忆也开始重点回忆令他惧怕之事。
  韦任清瞳孔收缩，他并没有主动去回忆那些事情！
  掀帘鬼在他的记忆之海内翻找，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让韦任清稍微感到不安的回忆。
  分秒间，头顶已经形成头颅大小的“恐惧”，掀帘鬼用一个怪异的姿势将其摘下来，吞入腹中。
  “啊——美味，世间少有的美味啊！”掀帘鬼笑得狰狞，浑身处在刺激里，微微颤抖。
  “这就是你，零零散散拼凑的恐惧，老旧又沉重，像那座镇守帝国百年的茶馆一样老旧的恐惧，好吃，这样的恐惧好吃！”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掀帘鬼继续为其翻找记忆，搜刮恐惧。
  黑铠已经移步而来，挥动巨斧，掀帘鬼无奈拔出手臂，撤入黑暗。
  韦任清满脸冷汗，它帮助自己翻开了连自己都不记得的恐惧，一件又一件，如此真实可怕，让他一时间不会思考，木讷地站在原地。
  被贯穿的胸口只留下一缕黑烟久久不散，似乎在回味不可多得的美味。
  「并无大碍，歇息。」
  黑铠手持巨斧，四处寻找掀帘鬼痕迹，黑暗给它带来天然的屏障，夜里的阴气浓郁，对于妖怪来说最好不过，想捕捉敏捷的掀帘鬼困难重重。
  韦任清的四肢还在颤抖，他只能用意识和黑铠交流。

  “想办法带上小胖子离开。”
  如玉郎昏睡在地，头顶聚集的恐惧已然庞大，快要将他淹没，不尽快离开，可能会因为恐惧太多而被活生生吓死。
  掀帘鬼又开始了它的战术，围而不打，就是等待恐惧的形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黑铠快带他走，我的恐惧还能坚持，如玉郎会死的！”
  黑铠竟然迟疑了。
  “等什么，快走！”
  韦任清疑惑地指示黑铠。
  「害死药师，万不能做。」
  “真是废话！”韦任清使劲拉扯烟绳，近乎癫狂，根本无法行动，又安静下来，“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多学些法术和武功，这样掀帘鬼甚至无法近他身！
  韦任清开始懊悔，可是现在的情况不能让他懊悔，没有了符箓加持，他算是体会了一次无能为力。
  当初和动物鬼战斗都没有现在这般无力。
  掀帘鬼太特殊了，恐惧化作绳索，除了消除恐惧，不然无法扯断。
  无尽的恐惧顷刻间涌入心胸，乌云降下，头晕目眩。
  「莫要失控！」
  黑铠的话让韦任清瞬间清醒，他眨了眨眼，心有余悸，恐惧差点将他吞没。
  “这只妖怪，还在对我的大脑释放恐惧，不能想......不能想！”
  “我才不害怕！”
  四周阴风呼啸，黑暗无光，多少让他心里没底。
  紧张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韦任清回过神后，恐惧消失大半，致使掀帘鬼找不到好时机动手，一直潜伏于黑暗，两边就这样僵持着，山谷远方传来声响和火光。
  韦任清大喜过望。
  “救星！”
  他们穿越崎岖的小道，很快来到倒塌的宝殿前。
  东方倩笑从人群里钻出，看见韦任清怪异的模样非常吃惊。
  “你搞什么？”
  “宝殿怎么回事，怎么塌了？”
  韦任清没有解释，慌张得环顾四周，压迫心神的恐惧消失，说明掀帘鬼已经遁走，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法术的好手，它不走，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清楚掀帘鬼已经离开的韦任清松了口气，用力拉扯烟绳，随着始作俑者消失，烟绳变得脆弱不堪，将其扯断后扶起如玉郎，对他施展清心之咒。
  许久才正式打量赶来的众人。
  “又是你！”
  李璞贰从士兵中间走出，满脸笑容，提了提腰带，收了收大肚子。
  “当然是我，朱雀兵团会在你有困难时候准时出现！”
  东方倩笑请来的还是暗幽卫朱雀兵团，令人惊讶的是，身为兵团指挥使的李璞贰亲自前来。
  “真是受宠若惊，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亲自来。”说话间韦任清已经将如玉郎交给东方。
  “临行前我很真诚地向天神请示，所得大吉，哪有不来的道理？”
  看着李璞贰憨厚的笑容，韦任清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宝殿。
  “现在什么都没了。”
  李璞贰一挥手，身后的暗幽卫鱼贯而入废墟间。
  “既然是有关问天会，必须刨根问底，跟我仔细说说吧，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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