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鬼人的线索（九）
除宋渊之外，傍晚时分，十大世家其余几家家主都陆续到达了落梅山庄。
还有一些较小的世家，甚至是散修的小家族，梅长青都吩咐门人好生接待，决不能够怠慢。
齐家是最后一个到的。
齐燕飞一身紫色银纹长袍，头顶金冠，眼神之中满是倨傲。
见到人群之中正和旁人交谈的朝宁，他顿了顿，走到近前才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哟，小宁王。”
朝宁极为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齐燕飞素来眼高于顶，然而齐家排名却屈居于宋家，他一直都很不服气。可再怎么有意见，对于宋渊这个人，齐燕飞还是颇为忌讳的。
宋渊对齐燕飞的做派嗤之以鼻，十大世家再怎么貌合神离，表面功夫总要做的，朝宁也不甚在意地抬了抬手，“齐宗主不必多礼。”
梅长青将众人迎进了天水阁，居上的两个首座之中，有一个位置自是要留给朝宁的，对此无人有异议。
但空着的另一个，梅长青却未安排任何人入座。
齐燕飞旁若无人地往前走，等到和朝宁并肩时，率先跨出一只脚去。
像是后知后觉般，他挑了挑眉，还不忘看了看朝宁，笑道：“小宁王不介意吧。”
朝宁没有说话，唇边笑意转冷，旁边其他世家，尤其是诸如任何和秦家这种新晋世家的家主，左右环顾，一时都噤若寒蝉。
梅长青暗自无奈，刚准备开口，就被宋渊错身挡住。
“啧，齐燕飞，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宋渊满脸都是嫌弃，走到朝宁和齐燕飞中间，硬生生将齐燕飞挤开。
齐燕飞有些恼怒的被宋渊蛮力挤到一边，当下就怒道：“宋渊，你做什么？”
“你要不要脸？自己几斤几两没个数？这上面哪个位置是你能坐的？”宋渊理直气壮地说道：“小宁王自然是要上座的。此地是落梅山庄，你脚踩在别人的地盘上，接下来还要吃别人的住别人的用别人的，难道还好意思和世安抢另一个位置不成？既然左右坐不得，你站这里挡路作甚？”
齐燕飞神色变换，很是精彩。宋渊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不管不顾起来，什么话他都说得。可齐燕飞却拉不下身段同他耍无赖，只能指着宋渊，一时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梅长青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他本不欲上座，可宋渊如此说了，他便笑了笑，上前对朝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朝宁也不看齐燕飞，边走边和梅长青低声交谈，等到二人都落了座，宋渊才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坐定。他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盏，撇了撇茶沫，瞧着杯中漂浮着的梅花花瓣，对身旁挨着的楚君平一笑，“这没滋没味的花茶也就你们这种斯文人喜欢。”
楚君平一身青色长袍，气质较梅长青更为清隽几分，他淡淡一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尽是梅香，他眉目舒展，赞道：“世安的茶本就是极好的。”
秦家和任家家主互相看了一眼，朝宁等人虽已落座，齐燕飞还脸色铁青地站在当中，他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老牌世家之间的博弈，他们没有资格置喙，处境很是尴尬，就连陶家和钱家之流，也颇感为难。
朝宁微略扬了扬眉，看着仍旧杵在当中的齐燕飞，“齐宗主，若是觉得这屋里没你喜欢的位置，”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地道：“那就，出去。”
朝宁这话说的极不客气，齐燕飞冷笑，他和朝宁的兄长朝睿交好，自然是不服朝宁的。可不服他，不代表……当真不怕他。
“小宁王说笑了，齐宗主每次见到宋宗主，总爱拌上两句嘴，他这便坐了。”
打圆场的人哪里都不会缺，长孙笑一脸和善地笑了笑，他拉了齐燕飞一把，又转头对宋渊说道：“宋宗主，您两位都吵了这么些年了，您也别和齐宗主计较。”
宋渊意味深长地看着长孙笑，这人八面玲珑，处事圆滑，被他这么看着，依旧笑容满面，八风不动。
“我和他计较做什么？”宋渊笑道：“反正他吵也吵不过我。”
长孙笑也是一笑，宋渊这嘴，谁能越过他去。
他拉着齐燕飞坐到了宋渊对面，齐燕飞冷着脸，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其余几家皆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找了差不多的位置坐下。
梅长青看向朝宁，等他点头之后，站起身来，说道：“这次劳烦诸位来到落梅山庄，是为了共同商议鬼人之事……”
天水阁内气氛严肃，门外站着的世家子弟之间，也是各自为营。
宋之恒正在和梅尘瞻说话。
“晚上我们去景珵那院子里烫壶酒，他那儿的亭子比我院里的好看，我一会儿再偷偷去雪山里打点野味……”
梅尘瞻今日一袭素淡白衣，身段笔直，肤色白皙，眼睛因着受伤的缘故缚了一层白纱，腰间别着把白□□箫，宋之恒说话时，他一直安静在听，嘴角一抹浅笑，更显得他风姿出尘。
楚景珵忍无可忍打断了宋之恒，“你不要闹，尘瞻身上有伤，怎能饮酒？”
宋之恒瞪眼，“他没饮酒伤也没好啊，可见伤好不好，和饮不饮酒没什么关系！”
楚景珵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我不同你胡搅蛮缠。”
“之恒。”梅尘瞻抬头转向宋之恒的方向，声音温和，“晚上我父亲定会设宴的，你若是想喝酒了，不妨列席。”
宋之恒不禁垮了脸，他最是不耐应付那种场面，脸上表情变得极快，左手抬起捂住右臂，满脸虚弱，“我突然觉得伤势有些加重，过会就先回去休息了。”
梅尘瞻摇头失笑，连楚景珵紧绷的表情之上都多了一丝笑意。
不远处女子堆里的梅卿婉不小心听到，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宋之恒看了看她，她对着他笑意盈盈，似乎真没有受到那天那番谈话的影响。
宋之恒对着她微微点头示意，梅卿婉还没有所反应，她身旁陶家的女子倒先红了脸，手指用力搅起了她的衣袖。
梅卿婉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袖：“……”
“梅公子。”一声阴柔的嗓音传来。
一人款步走来，他紫袍加身，身材高挑，面容妖冶带有一丝邪气，发冠半束，虽是男子，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之气，那眉眼含秋，却隐有阴狠之气。
这如果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在寻常世人眼里，的确是一副极好的相貌。
这人是齐燕飞独子，齐英。
曾有齐家的追随者称，若同为女子，齐英之貌，当不输朝宁之风采。
宋之恒对此不屑一顾，真是什么人阿猫阿狗都要占一占朝宁的便宜。
随着齐英走近，他身上传来极浓的脂粉味。
梅尘瞻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宋之恒看了看来人，语气之中淡淡地讽刺，“齐英，你这没事老爱往人前凑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齐英眼含秋波地瞟了宋之恒一眼，抬袖掩唇，笑道：“哎呦，宋公子这话可真酸，我又不是往你跟前凑的，虽然宋公子你长得也极为俊俏，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宋之恒对着齐英头一偏，微微侧身挡住了齐英看向梅尘瞻的视线。等到齐英眼神晦暗地朝他看来时，他扯出了个绚烂的笑容，“你还好不是往我跟前凑的，我可没有尘瞻这般好性子。不过，无论你凑还是没凑，我现在都瞧你不是很爽快，你是自己滚，还是我送你一程？”他左手缓缓落在腰间，按在了“要命”之上。
四周原本还很热闹的交谈之声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朝宋之恒和齐英看来。
齐家其他门人本想向着齐英靠过来，被人群中的宋家子弟挡住。
齐英眸光一变，面上依旧是笑靥如花，“宋公子何必这么大火气。”他的眼神在宋之恒受伤的右手上停留一瞬，语气柔柔，“你我也算是自幼相识，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宋之恒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没看出来，齐公子有这种奇怪的嗜好，你若早点告诉我，小时候我揍你那几下就不留情了。”
齐英扶着额头叹气，手指也是有意无意地从腰间佩剑之上的滑过，“宋公子，做人呐，总要留几分余地的。”
宋之恒眼睛也不眨一下，“那也得看你够不够分量了。”
两人之间气氛陡然凝结。
梅尘瞻目不能视，其他感官变得格外灵敏，偶有几声碎言碎语传入耳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伸手按住宋之恒腰间左手，梅尘瞻对着宋之恒微微一笑，这才转过头对着齐英缓缓说道：“齐公子，不知找在下何事？”
宋之恒也不会真的当着梅尘瞻的面去揍齐英，毕竟人是梅家请来的，他总不能落了梅家的面子，他只是觉得奇怪，无论是齐燕飞今日表现出来的种种，还是齐英现在的举动，并不是不合常理，而是不合时宜。
齐英对梅尘瞻献殷情也不是一两回，可他从不会当着宋之恒的面，他们两人之间向来不对盘，宋之恒随心惯了，齐英往常也总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偶尔几次交锋，也是适可而止。
可今日，齐英倒像是上赶着来和宋之恒起冲突，属实奇怪。
宋之恒唯一能猜到的，无非就是有人授意他们这么做。
眼下梅尘瞻开了口，齐英的笑容再次明艳起来，他柔声道：“无事，只是听闻梅公子受了伤，我一直很是挂心，便忍不住想要问问，你这伤势如何了？”
梅尘瞻淡淡道：“劳齐公子费心，伤势无碍。”
齐英咬唇，虽然梅尘瞻看不见，齐英的眼神还是娇柔无限，“那你为何还是看不见？”他有些阴阴地看了看楚景珵，“我本以为楚公子的医术是拔尖儿的，可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楚景珵对齐英的话充耳不闻。
宋之恒耐心告罄，此时天水阁的大门突然打开，宋渊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外面聊什么这么开心？”
众世家子弟：“……”
也许，有眼疾的是宋宗主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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