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竺依放下包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稍微正了正身子，挑眉看向小同桌的侧脸。
只见女孩低着头，紧紧地咬着下唇，本来红色的嘴唇都被她咬得有些发白，她的眼角有些泛红，看上去像是快哭了的样子。
男生直起身子，在椅子上坐好，试探着开口道：“那个，你叫竺依？”
竺依转头望向他，点了点头。
“是哪两个字啊？”
闻言，竺依从包里拿出草稿本和笔，工工整整地在纸上写下了“竺依”这两个字。
“哦，这样啊，”男生伸出手，示意竺依将笔递给他，“我叫穆衡。”
说完，他也在纸上写下了“穆衡”这两个字。
竺依盯着这两个像鸡爪子爬过一样的字，缓缓点了点头。
穆衡将笔还给竺依，说：“刚刚他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班上的那些人其实没什么坏心思，你别放在心里。”
竺依轻轻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没事，我没往心里去的”。
第一节课上自习，班主任安排男生们去将新书领回来发给同学们。
老师不在教室里镇守着，学生们就有些吵闹，但竺依却像一个局外人似的，埋头在看着自己的习题册。
下课时，后门有学生进进出出。
一个女生从后门进了教室，经过了最后一排后又返了回来，她站在过道上，指着穆衡说：“穆衡，你又不好好穿衣服。”
竺依的位置在靠过道处，这个女生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清脆又明晰。
“怎么说话呢，叫哥哥。”穆衡靠着墙睨着女生，语气却没什么威胁的意味。
说完，他坐正起来，向竺依介绍这个女生：“她叫简宁，是我表妹，也在咱们班。”
简宁大大方方地朝竺依伸出手，竺依赶紧握上。
简宁：“以后我俩就是朋友了，我哥脾气臭，他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她。”
穆衡拍了下桌子，说：“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告诉姑姑。”
简宁吐了吐舌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竺依听着两人互放狠话的斗嘴，抿着唇笑了，脸颊两侧露出浅浅的酒窝。
高三的时间很紧，老师们都争分夺秒的，恨不得连学生的休息时间都利用起来，因此发完书之后的第二节课就开始上课了。
开学第一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万，是个女老师，身材窈窕，声音也婉转动人，特别是在念英语的时候。
讲解完一段课文的新单词和语法点之后，万老师让大家自己诵读一下，争取能做到流畅。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万老师站在讲台上，下面学生们的状况她都一览无遗。
眼神扫到一组最后一排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最后一排的女生看上去有些面生，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书，并没有按照她的要求读书。
五分钟后，万老师拍了拍手让大家停下来，她双手撑在讲台上，说：“接下来，点个同学起来读一下。”
“一组最后一排的女生，你来读一下这一段。”
竺依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两人视线相碰，她确定点的是自己。
怔愣了一秒过后，竺依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捧着书垂着头。
良久，竺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教室里也变得一片安静。
万老师拧起了秀眉，刚想出口批评，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开口道：“老师，她……”
话还没开头就被人打断了。
穆衡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万老师，我同桌她今天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这段课文我来代替她读。”
“哟呵，”万老师有些惊讶，“穆衡，难得你今天上课没走神，还这么主动要读书，那你代她读吧。”
万老师摆摆手说：“同桌可以坐下来了。”
竺依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过，闻言赶紧拿着书落座。
穆衡看起来玩世不恭，读起书来却出乎意料地认真，流畅清爽的美式发音近乎标准，每个单词都像是在他的唇上舞动。
穆衡读完书后坐回椅子上，刚一坐下，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草稿本，上面俨然写着三个字——“谢谢你”，字体清秀又娟丽。
他侧过头，对上了竺依的目光。
女孩的眼睛清澈得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绑着高高的马尾，露出白皙精致的脸庞，唇角微抿，露出一丝甜美柔和的笑意。
穆衡怔了一下，不自然地撇开目光，挠着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晚自习后，简宁来找穆衡一起回家，两人和竺依一起往校门走。
路上，三人时不时地聊聊天，简宁问竺依：“你等会儿怎么回家啊？”
竺依小声回答道：“叔叔……来……来接。”
到了校门口时，竺依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黑色车子。
她朝着车子的方向走过去，正好穆衡和简宁也要走那个方向，三人便一起同行。
走到车子旁边时，竺依从半开的车窗朝着后座望去，发现并没有见到周沐止，只有司机刘叔坐在驾驶座处。
简宁正好站在驾驶座的窗外，她朝着司机挥挥手，很有礼貌地说道：“叔叔好，我们是竺依的朋友。”
说完，她还用手肘杵了杵穆衡，示意他打招呼。
穆衡便也向刘叔问了好。
刘叔慈眉善目，看到这些孩子就想到了自己还在上初中的女儿，他笑着答应道：“你们好呀。”
竺依知道两人是误以为刘叔是自己的叔叔了，但她此时神色恹恹的，只想着小叔叔为什么不在车里，没有心思再解释了。
回御苑山庄的路上，竺依咬着唇纠结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问道：“刘……叔叔，小……小叔叔呢？”
刘叔从后视镜看向竺依，答道：“先生今晚在外面有应酬，抽不开身过来，让我自己来接你。”
“嗯。”竺依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失落，她本来还想告诉小叔叔，她今天在学校里交到了两个好朋友。
回了御苑山庄后，竺依直接去了书房学习。
英语老师说明天要抽查人背书，背今天课上讲的那三个段落。
这三个段落之中，就有穆衡帮她读的那一段。
竺依将书摊开放在桌上，眼睛在三个段落间来来回回扫了几遍，抿紧嘴唇开始在心里默读起来。
书房里的时间似乎停滞在了这一刻，暖黄色的灯光下，竺依的身体几乎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课本上的一个个单词，整个房间只剩下她清浅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竺依稍微直起了身子，将面前的书合上。
她拿起笔，在草稿本上开始默写起来。
默读无数遍的效果还不错，竺依还是将这三个段落磕磕绊绊地默写了下来。翻开书校对修改之后，竺依又将错误的地方重新记了好几遍。
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两道程序后，她终于能将课文一词不差地默写下来了。
竺依将草稿纸和笔推到一边，深呼吸了好几次，尝试着发出声音，用嘴巴背出来。
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吐出了零零碎碎的音节，却没法连成一个完整的句子，甚至连顺畅地读出单词都困难。
尝试了好几次后，竺依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肤，刺进了掌心了。
还是不行。
竺依垂着头，眼泪从眼眶中无声地滑落。她失望地翻开了课本，决定先从看着读练起，等能读好了，再试着背。
周沐止回到家里时已经接近十点，他的手上拿着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剪裁得体的白色衬衫，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将最上方的一颗纽扣解开。
往二楼走时，她看见竺依的书房透出亮光。
本来要回自己的房间，他的脚步却顿了顿，随后鬼使神差地调转方向，去敲了竺依的房门。
“是我，我回来了。”
竺依正在小声念着书，突然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
她惊慌失措地抽了一张纸巾，将眼泪胡乱地擦干，赶紧跳下椅子去开门。
“小……小叔叔。”
周沐止听见竺依的声音有些嘶哑，又看见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他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他瞟了一眼书桌，问：“在学习？”
竺依点了点头，没说话。
周沐止静了几秒，而后问道：“是不是有不会做的题目？”
竺依不知道为什么周沐止突然这么问，赶紧摇了摇头。
周沐止又沉默片刻，犹豫着问：“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竺依一愣，眼神闪躲了一下，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说：“不……不是，是眼……眼睛疼。”
她的小动作都落入了周沐止的眼中，他知道她没说真话，只是临时扯了个谎来搪塞他。
但他也没再追问下去，他垂眸看向竺依，看到了女孩乌黑的发丝和若隐若现的发旋。
周沐止低沉磁性的声音落在竺依的头顶：“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来解决。”
竺依乖巧地点点头，说道：“谢谢……小叔叔。”
周沐止眸光微转，说：“还有，以后不要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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