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老友相聚 杨三郎再梦柳如烟
杨三郎走到草菇山南头,柳志勇果然坐在父母的墓前,闷头抽着烟。
听到动静,柳志勇回头看看杨三郎,没头没脑地说了声:“谢谢。”
杨三郎待柳志勇起身,一起顺着草菇山进村的小路往回走,一路上什么也没说。
柳志勇挎着篮子,快走到山下的时候,回头朝如烟坟墓的方向看了看,表情复杂地叹口气,对杨三郎说道:“走!回家喝酒!”
杨三郎却摆摆手,从兜里掏出芳草堂的钥匙,要递给柳志勇。
柳志勇一愣,忙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三郎道:“我回趟市里,这几天山上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辛苦一下,书房你看着盖,家里要是有结实点的木头,你就帮我打一套书案,要明清款的,不要用胶,也不要用钉子,没有木料就算了。”
“在这里住不习惯?”柳志勇以为自己哪里唐突了,惹得杨三郎不高兴,心想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都挺好,是不是中午喝酒闹的?赶紧接着问道:“还是中午喝酒喝得不高兴?”
“哪里的话!”杨三郎把钥匙一把塞进柳志勇的手里,继续说道:“我回市里办点事,有些事情我还搞不太明白,我想多了解一些。”
柳志勇闻言,也不磨叽,把钥匙装进裤兜,拍着胸膛说道:“书房的事你放心!你要是多住几天,回来书案都给你做好了!保证榫卯结构,看不见一根钉子,找不到一滴胶水!”
“行!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回来请你好好喝一顿!”杨三郎说着,已经大踏步往村委大院里走了。
柳志勇也高兴地往家走,边走边思考用什么料子给杨三郎做书案。
罗金枝在家里收拾完东屋炕上的床铺,也想给杨三郎收拾一下西屋的,整理完被褥,抓着枕头一抖,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沓百元大钞,心里嘀咕:这孩子怎么乱放!
经不住好奇,罗金枝拿起来数了数,刚好三千元,正在纳闷,听着院子里有动静,赶紧又塞回枕头下面。
到正屋往外一瞧,只有柳志勇自己回来,便急忙问杨三郎哪里去了。
柳志勇放下柳条篮子,大手一挥,说道:“回市里去了。”
罗金枝闻言,一种莫名的失落顿时袭上心头,半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关系融洽,就好像给柳家添了一个人口。
罗金枝是既把杨三郎当弟弟,又有点当成孩子的错觉,还忍不住会产生点别的遐想。
杨三郎这突然没打招呼就悄悄走了,罗金枝的心里像孙猴子打翻了调料铺,五味杂陈。
柳志勇连正屋都没回,就打开西厢房的灯,四下翻找一阵,又去东厢房找。
罗金枝见状,忙问找什么。
柳志勇只顾找木料,也没答话,翻得尘土飞扬的,终于找到几块厚实的大块陈年老料,开心地哼起小曲来。
罗金枝见柳志勇灰头土脸的,赶紧找来毛巾拍打灰尘,一边拍一边问:“没说啥时候回来?”
“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柳志勇哼着曲儿,又去西厢房翻找起工具来。
罗金枝靠在正屋的门框上,突然惆怅起来,她已经开始期盼杨三郎早点回来了。
柳志勇找出一堆工具来,看到罗金枝正在发呆,催着她赶紧做饭去,罗金枝这才回过神来,走到灶前烧火。
柳志勇从罗金枝的手里拿过毛巾,在屋外擦起工具来,看着柳志勇的背影,罗金枝突然想起枕头下的三千元钱,连忙告诉柳志勇。
“没事,放那里等他回来吧。”柳志勇一愣神,哈哈笑着,心里也是十分高兴,心说:这小子,还挺讲究!
杨三郎开着他的面包车,一路回到市里,回到自己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已经六点多。
杨三郎打开窗户,通风散气,看着窗外破败的楼房,也开始回味起山村的生活,在和柳志勇夫妻二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家的和谐与温暖,也让他对家庭有了重新的认识。
胡乱想着,杨三郎找来充电器,给自己的手机充上电,打开手机,立刻响个不停。
消失一个多月,杨三郎也想知道都有谁还记得自己,手机里除了广告还是广告,信息太多,都要把手机炸死机了,杨三郎干脆把手机扔在一旁,让它自己响一会儿。
杨三郎吹一阵冷风,转身准备去烧壶水的功夫,突然来电铃声响起,杨三郎心里有事,手一哆嗦,差点把水壶扔到地上。
放下水壶一看,孙晓伟来电。
孙晓伟是杨三郎的高中同学,二人相识十多年,性格互补,关系比较稳定。
孙晓伟在市政府宣传部工作,平日里比较忙,没事的时候总想叫着杨三郎一起喝点酒,唠唠嗑,在他眼里,闷葫芦一样的杨三郎虽然比自己早出生几个月,待人处事上却总是好像不那么成熟,显得与正常人有些格格不入,很多时候觉得杨三郎更像一个弟弟。
“卧槽!你终于活啦!还以为你死了呢!”电话刚一接通,杨三郎还没放到耳边,那头已经响起了孙晓伟的咆哮:“这些天你去哪啦!你也不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
杨三郎把手机侧放在脸旁,不用开免提就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孙晓伟的责备,刚要开口说话:“呃……”
“你现在在哪呢!等着我,过来接你!”还没等杨三郎开口,孙晓伟已经打断他,急迫的说道:“是不是在家呢?我一会儿到!”
手机响起嘟嘟声,孙晓伟已经挂掉了电话,杨三郎笑笑,关上窗户,水也不用烧了,准备换身衣服等孙晓伟来。
杨三郎换身干净点的衣服,坐在塑料凳上发呆,不到十分钟,门外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用猜,是孙晓伟。
杨三郎赶紧打开门,把孙晓伟迎进来。
“哎,你这楼!这楼梯真陡!”孙晓伟半敞着黑色皮夹克,一边用手忽闪着衣领,一边喘着粗气,说道:“哎哟我去,你这是去山西挖煤啦!看你造的这黑不溜秋的,头发这么长,也不知道剪剪!”
杨三郎嘿嘿笑起来,看着眼前的孙晓伟,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比较苗条的身材,喝再多啤酒也不多长几斤肉,鹅蛋一样椭圆的脑袋上,长着帅气的五官,年轻的时候就因为和港台明星有几分像而备受少女的喜爱。
“看你这灰头土脸的!走吧,去吃个饭,泡泡澡!”孙晓伟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一番杨三郎,说着话转身就要往外走。
杨三郎换了袜子,也换了双鞋,出门锁好,跟在孙晓伟后面,慢慢往楼下走。
走到楼下,杨三郎回头看看这80年代的筒子楼,差不多跟自己同岁,甚至比自己可能还要年长一些,也不禁感慨起来,慨叹自己而立之年却一事无成,也不知道是自己能力不行,还是运气不好,总感觉自己和时代有些脱节。
很多事情,杨三郎看上去好像懂,往深一层再了解,又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懂。
孙晓伟顺向停的车,杨三郎打开车门坐下,系上安全带,立刻感觉到这10万级的车和自己的六手面包车的明显区别,座椅更软,更舒服,除了空间没有那么宽敞,啥都好。
孙晓伟从车头绕到驾驶位置,看看后面没有来人,赶紧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来。
看着孙晓伟一键启动了车子,杨三郎悠悠的说道:“你这发际线又见高升啊。”
“可不是咋地!”孙晓伟对着后视镜摸了摸脑门和剩下为数不多的稀疏头发,松开手刹,打着左转向往主路上并,嘴上说道:“先随便吃点吧,吃完去泡澡。”
“好。”杨三郎看着夜色渐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思绪忍不住又回到了乌头山下。
过红绿灯的时候,路口左边有人在烧香烛纸钱,或许是因为工作习惯,孙晓伟对窗外的人有几分不满,恨恨地说道:“这些人,怎么宣传都没用!”
杨三郎闻言,转过头看看,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民族的信仰是极其复杂而混乱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遵循先人留传下来的一些行为有什么意义,甚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哎,不说这些。”孙晓伟听着话锋有点不对,赶紧打断,转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也正因为如此,人民群众完整的体现了华夏文明历经几千年而不衰的伟大之处,那便是兼容并蓄,是一种近乎无所不包的宽容和包容。”杨三郎没有接话,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随着车向右转弯,杨三郎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蹲在地上虔心焚烧纸钱拜香的一家三口,继续大声说道:“她在用人们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和方法,潜移默化的指导人们生活,教导人们如何忘掉过去,忘掉伤痛,去勇敢的面对未来,去积极的寻找快乐!”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一惊一乍的?”孙晓伟被杨三郎大声一喊,突然有点招架不住,歪头看一眼杨三郎,说道:“去澡堂旁边吃排骨米饭吧,还能少喝点。”
杨三郎不再说话,他在斑驳的光线中静静的看着孙晓伟,看着这个为了工作,为了生活每天奔波操劳的兄弟,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孙晓伟能够听懂他的话。
杨三郎始终认为,青远市是一个巨大的休眠火山,地下沉寂多年的熊熊烈焰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爆发,把地面的一切毁灭干净,因为,青远市的温泉能够追溯到隋唐以前,至今依旧滚烫。
二人随便喝了三瓶啤酒,吃过饭,杨三郎要先去理个发,说是理发,不过就是剔个光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杨三郎已经觉得头顶的头发是个负累,再没有少年时对发型的那种无脑执着,这也让孙晓伟一直恨恨不已,因为他想有那么浓密的头发,却再也不能够了。
孙晓伟和杨三郎并肩穿过几家私人小澡堂,来到一个院子大如足球场、周围楼宇盖得如同宫殿般的洗浴中心面前,走进去,里面豪华如四星级酒店,穿着整齐考究的门童和接待一脸标准的八齿微笑,举止端庄,弯腰迎接。
脱完衣服,杨三郎和孙晓伟在服务生的接引下,一路走到宽敞明亮、温暖舒适的洗浴大厅,被搀扶着走进汉白玉砌成的水池中,里面的淡黄色温泉翻着浪,散发出阵阵硫磺的味道。
坐进水里,看着墙上100寸的大电视,回想起二人第一次到小澡堂里洗澡,互相搓背的尴尬场景,杨三郎心中不禁感慨: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孙晓伟习惯关注时事动态,入神地观看电视里播放的新闻,杨三郎在热浪的抚触下,渐渐睡着。
梦里,杨三郎又隐约看到柳如烟的身影,在前方飘摇,心头一惊,往前走去。
走到跟前,柳如烟的面庞已经十分清晰,和在柳志勇家里见过的照片一模一样,只是身体和四肢还是看不仔细,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还没等杨三郎提问,柳如烟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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