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犬妖倒戈

说时迟那时快，我左手触地，与这妖怪脚落地的同时，念一声：“定！封六留眼耳鼻！”

妖怪即时被定在原地，除了眼睛、耳朵和鼻子没有被封住，其余六窍均被法术所封。

妖怪站在那里，保持发狂的状态，如同蜡像一般，鼻腔发出急促的呼吸，眼睛滴溜溜乱转，略带几分惶恐的看着我。

妈的，这大傍晚的，吓我一跳！

我把玉净瓶收回乾坤袋，挽起衣袖，准备暴揍这个妖怪。

但是看看这大体格子，赤手空拳揍，难免硌得我的手疼。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嘛。

看这长相，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变的。

我掏出照妖镜，接着夕阳余晖，映照在妖怪的脸上。

照妖镜里立刻显出它的原形，原来是一条土狗。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怎么一路上如玉有些怪怪的，原来是被掉了包！

这妖怪也是自不量力，竟然敢跟我要玉净瓶，要不是身上存有如玉的几分气息，恐怕接过去当时就露馅了。

那刨地的两脚，任凭如玉再泼辣，也不会如此粗鲁。

再看它拿着玉净瓶在那里瞎晃乱摇，竟完全不知道使用口诀，如玉可是会些法术的，即便不能应用自如，也不至于唤不出半滴水来。

我四下寻找，看有没有粗一点的木棒之类的，今天我倒要暴揍一顿这条犬妖，一解我心头之恨。

犬妖见我捡起一根二寸粗的木棒，嫌细，扔掉；又捡起一根三寸粗的，嫌细，又扔掉；再捡起一根五寸粗的，才觉得合适，在手中掂几下，试试硬度，立刻慌了，面露惊恐，努力发出呜呜嗷嗷的声音。

“开口！”我掂着木棒，走到犬妖跟前，怒目而视，说道：“老实交代，你们把如玉藏在哪里了？想要做甚！谁派你来的！”

“嗷嗷嗷，大师饶命！”犬妖急忙叫几声，说道：“实不相瞒，小犬乃是右丞相家犬，幸得右丞相垂怜，将死之日灌以神元，方成小妖，平日里隐藏气息，匿居县府，打探消息。”

“丞相担心，大师之力，不能化解龙族世仇，故说服公主，以此试探大师本事。”犬妖依然十分害怕地盯着我手中的木棒。

“她还与你说什么了？”我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拎着木棒思虑起来。

“嗷，嗷，嗷……”犬妖见我有所放松，故意惨叫几声，想让我解开定身咒。

我看看犬妖，它的表情的确有几分痛苦，心有不忍，便用手掐诀，指着犬妖，要念“解”字诀。

要念还没念的瞬间，犬妖立刻朝我吐出一团黑雾，嗷呜着就要扑过来。

可是我还没念“解”字诀呢。

我屏住呼吸，跳出黑雾，站到上风向的位置，抡起木棒，结结实实地打在依然被定在原地的犬妖身上。

“嗷嗷嗷……”这回犬妖可是真的痛吟了，表情扭曲，哀嚎不断。

可能这犬妖也是初次与人斗法，有些着急，以为我手指着它就是解开了定身咒，却没想到，没得逞，反而挨了一记重击。

“你这犬妖，也是忒急！”

我不由分说，又是一顿乱打，直打得犬妖倒在地上，身体僵硬着，嘴上却是不停：“嗷嗷嗷，大师饶命！嗷嗷嗷，小妖知错了！嗷嗷嗷……”

打了一顿，木棒都要打折，我也停住，蹲在犬妖旁边，把木棒抵在它的鼻子上，生气地说道：“再不老实，我这一棒子下去，打断你个狗鼻子，立刻让你命归西天，收了你个狗魂炼丹！”

“大师饶命！小妖知错了！不敢再犯了！”犬妖哀叫着求饶，头上身上都流出鲜血，也是一副惨状。

“解！”我伸手一指犬妖，念动解字诀。

定身咒应声而解，犬妖立刻缩成一团，手脚并用，按抚满身的伤口。

犬妖身上变化出来的衣服因为缺少妖力支撑，已经消失不见，变成厚厚的狗皮毛，裹着身体，颤抖不已。

“把你知道的如实招来，老夫饶你不死，还为你疗伤。”我扔掉木棒，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犬妖。

“右丞相让小妖一路只可慢行，不可快赶，一定要走到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伺机骗出大师的法宝，若能吃掉，便一口吃掉，若吃不掉，也要带着法宝逃走，全部交给她，才……”犬妖说着，哽咽起来，身上吃痛，又呜呜地哀嚎。

“才什么？！”我看着卷曲成一块的犬妖，心想，刚才可能下手有些重了。

“才肯放过小妖的一家老小六口，不让那张班头炼成丹药！”犬妖呜咽着，作势想要爬起来，又跌倒在地。

嗯？！

这里面竟然有张班头？

大事不好！

“那妖怪要你骗什么宝贝？你又为何不再走远些动手？”我问道。

“不瞒大师，那妖怪听闻大师有一宝，名曰玉净瓶，对化生有非常之效，特令小妖，借公主身味，一路隐藏，伺机动手，奈何全家被抓，内心焦虑，一时露出妖气，故马儿不敢前行，大师方便时，小妖心生媚计，骗出玉净瓶，却生出万根细针一般，直要把小妖扎翻，手上吃痛，才露出原形……”犬妖说着，身体蜷在一起，左右翻滚，确实疼得厉害。

“念你也是被迫，暂且不与你追究，再生造次，定斩你不饶！”我拿出玉净瓶，对犬妖说道：“你家老小之命，全在和尚身上，我自会与你前去，救出他们。张口接住！”

犬妖闻声，立刻翻身朝上，张开嘴巴。

“出！”

玉净瓶应声出水，被净化过的如玉洗澡水，缓缓流入犬妖的口中。

十秒左右，我收住玉净瓶，看看犬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可以活动自如了。

“谢大师不杀之恩！”犬妖不仅伤愈，精神倍增，又变成家仆模样，跪地磕头，口中说道：“请大师给小妖一个赎罪的机会，我们即刻启程，去救公主，再晚些恐怕公主性命不保！”

我让犬妖牵过马来，把刚才的洼地增大一些，引出玉净瓶里的水，饮饱黑鬃马。

犬妖牵着黑鬃马，去套上马车，殷勤地站在旁边，等我上车。

我也对着玉净瓶喝几口水，觉得身体里的血脉涌动，好像充满了力量。

嗯，别说，这如玉的洗澡水被净化过后，有点甜。

收好玉净瓶，看看刚才的饮马池，里面还剩一些水，正慢慢往地里渗透。

后来，这里竟长出一个泉眼，泉水甘甜，引得附近的村民都来打水。

有老人说，这是仙人在此饮马，剩下的神水，喝了能够强身健体，所以，六里村里有很多长寿的人。

人们愿意相信，有神话故事加持的泉水，会充满神奇的力量，因而，此泉也被命名为饮马泉。

夜幕渐垂，黑鬃马也不再害怕，在犬妖的号令下，快速往县城方向奔去。

犬妖没有驾着马车往县城里面走，而是直接奔向县城西北方向，没有记错的话，出县城二十五里，有一座大山，本来叫做桦山，因为山下住民皆是赵姓宗族，后来渐渐被叫成了赵桦山。

赵桦山有东西二岭，东岭高而险，西岭低而缓，二岭之间是一个盆地，有肥田五十亩；山体北面是峻峭而宽阔的山崖，山崖之下，是一条自东向西延伸的山涧；山涧宽约二十米，山涧以北又是一片丘陵，看两侧断层应该是被地震或者其他地质灾害强行分开所致。

西岭以西，是连绵的丘陵，之间有小面积的盆地，直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后，才被慢慢开垦、扩大，建立起几个村庄。

赵桦山下的村子叫做赵家庄，围绕农田，农舍穿插四散而建，将肥田分成大小不等的方格。

整个村落三面环山，一面临水。

东、西、北方是厚实的山体，南依十五亩亩水塘，水塘以南，又是高山。

据县志记载，自隋朝中期建村以来，因进村只有东面一条窄路，易守难攻，赵家庄得保几朝太平。

也正因为赵家庄地势险要，村民得以自给自足，历朝以来，都是令县府头疼的存在。

他们拒不缴税纳粮，人口鼎盛时期，甚至建立了自己的宗族武装，与税官正面对抗。

青远县历朝都把赵家庄视为肉中刺、眼中钉，想要强力收服，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为那五十亩的粮食大动干戈，久而久之，本地官员便形成一种默契，对赵家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没有太出格的行为，也不过多干预。

即便有外地到任的县官，问明情况，也是将那默契延续下去。

历届县府，均严令禁止公务人员与赵家庄有密切接触，除非赵家庄愿意缴税纳粮。

赵家庄的族长也算有自知之明，命令族人不准参与县务，不得去吃官家饭，更不准谋反，也不准接触有谋反行为的人。

民国时期，土匪横行，赵家庄的后人也打破族规，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引得大批周围不安分的穷苦百姓，建立山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建国之后剿匪，政府招降未果，从赵桦山西面的丘陵发起猛攻，半天功夫便结束战斗，从此村民才纳入户籍，这是后话。

唐玄宗末年，为了彰显与世无争的态度，赵家庄出资，在赵桦山东岭靠近山峰的显眼位置，建了一座中小规模的三清观，正殿供奉三清神尊，东配殿供奉玉皇大帝，西配殿供奉观音大士。

三清观在高峰之上，视线好的天气，距赵桦山五里之外便能看见道观的红墙。

通往三清观的路，只有从赵家庄东面上山的一条石板路。

东岭险峻，石板路也是九环十八绕的。

县志上说，三清观在明朝初期，毁于一场天火，后由县府捐资重建，到民国是被土匪占据，当成瞭望哨，建国收编之后，曾一度荒废，建筑毁坏殆尽。

我曾去过一次，虽然有热心人士小规模的重建，但已经完全没有道观的气氛了。

犬妖说，如玉此刻正被张班头等人，关在三清观内。

我也没有想到，在这大明朝的春天夜里，我竟然要和一只犬妖，去三清观里救人。

马车一路疾驰，我在车篷内坐着，拿出孙仁寿送的干粮，有烧饼，有咸菜，有肉脯，还有鱼干和水袋，搭配得倒是挺齐全。

我递给犬妖一个烧饼，一块肉脯，自己也就着咸菜吃起晚饭。

不知道对方都是什么角色，有多少人，是否需要大开杀戒，我吃着烧饼，脑子里胡乱想着。

为什么要大开杀戒呢？

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手吧，如果对方都是道士，就算我要救人，以我现在的身份和背景，也没有理由要跟人家动刀动枪的吧？

而且，领头的还是个衙役，怎么说，我都好像没有主动权啊。

救老婆？

和尚哪来的老婆？

救家仆？

和尚又哪来的家？

救什么呢？

总不能说，我来救个妖精，就因为我和她家前世有缘吧？

“大师，到了，前面马车过不去，如何是好？”犬妖停下马车，环顾四周，轻声说道。

“我且问你，三清观内，有多少人，他们为何要把公主捉至此处？”我下车看看，时间应该是晚上7点左右，天色还不算尽黑。

“小妖不知，只是偶尔听闻，要行什么吸元大法，借公主龙魂完成什么仪式。”犬妖说着，把马车牵到旁边的树林中，栓好，问道：“大师要小妖如何行事？”

“你且在此地，照看马车，我去看看，能否救出你家老小和如玉公主。”

说完，我转身往赵家庄走去。

“多谢大师！大师小心！”犬妖在马车旁，目送我进村，心里却是万分紧张。

换谁不紧张呢？

我也紧张。

通常要做什么隐秘的事情，多半要在晚上十点以后，现在这黑灯瞎火的，上山也不方便，能不能赶在他们动手之前，爬到三清观，还真不好说。

对了，我不是有夜明珠么！

我赶紧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把方位盘也拿出来。

夜明珠果然明亮，放在手中，如同手电筒，把身边十米范围内照得通亮。

方位盘里的龙魂此刻不安地躁动着，指示的方向，正是三清观所在。

进到赵家庄，我顺着路往赵桦山东岭上走，边走边观察方位盘的动向。

刚走两步，忽听见暗影里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声：“和尚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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